目录
- 472 第471章 不教胡马度阴山
- 473 第472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 474 第473章 炼金术士刘更生
- 475 第474章 基建
- 476 第475章 此子断不可留
- 477 第476章 汉匈一家
- 478 第477章 大规模杀伤性
- 479 第478章 胡无百年之运
- 480 第479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 481 第480章 持节云中
- 482 第481章 谁寄锦书来
- 483 第482章 胡无人
- 484 第483章 绝幕
- 485 第484章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 486 第485章 曲线救匈奴
- 487 第486章 再封狼居胥
- 488 第487章 骆驼礨峞垂玄熊
- 489 第488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 490 第489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
- 491 第490章 矛盾
- 492 第491章 铁在烧
- 493 第492章 汉家多英杰
- 494 第493章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 495 第494章 洪流
- 496 第495章 旌旗十万斩阎罗
- 497 第496章 过河卒
- 498 第497章 破阵子
- 499 第498章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 500 第499章 愿斩单于首!
- 501 第500章 壮士凯歌归
- 502 第501章 食尽鸟投林
- 503 第502章 二柄
- 504 第503章 郊迎
- 505 第504章 头悬北阙
- 506 第505章 骠骑
- 507 第506章 侠客行
- 508 第507章 洗足
- 509 第508章 出则无敌国外患者
- 510 第509章 天亮了(第八卷完)
- 511 第510章 五年后
- 512 第511章 南海使君今北海
- 513 第512章 汉罗
- 514 第513章 我的前半生
- 515 第514章 皇帝轮流做
- 516 第515章 但这一切值得吗?
- 517 第516章 正统
- 518 第517章 历史使命
- 519 第518章 我方刘更生请求出战
- 520 第519章 百花齐放
- 521 第520章 权变
- 522 第521章 标准答案
- 523 第522章 相互伤害啊
- 524 第523章 圣人
- 525 第524章 什么,我大秦亡了?
- 526 第525章 小心地滑
- 527 第526章 老子
- 528 第527章 等价交换
- 529 第528章 大吉大利
- 530 第529章 五星出东方
- 531 第530章 太白
- 532 第531章 萝卜
- 533 第532章 遗言
- 534 第533章 姑父
- 535 第534章 万里长征人未还
- 536 第535章 故乡
- 537 第536章 西出阳关
- 538 第537章 淘玉热
- 539 第538章 假虞灭虢
- 540 第539章 希腊人
- 541 第540章 纵横
- 542 第541章 这谁顶得住啊
- 543 第542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544 第543章 最遥远的亚历山大里亚
- 545 第544章 撒马尔罕的金桃
- 546 第545章 副王
- 547 第546章 楚主
- 548 第547章 打印
- 549 第548章 虽远必诛(第九卷完)
- 550 第549章 身毒都护府
- 551 第550章 武功爵(换回第三人称了)
- 552 第551章 金轮法王
- 553 第552章 海军马鹿
- 554 第553章 太师进京
- 555 第554章 女王
- 556 第555章 荷鲁斯之眼
- 557 第556章 不装了
- 558 第557章 胖虎
- 559 第558章 十年了,十年!
- 560 第559章 让学者和驴子走中间
- 561 第560章 埃及艳后
- 562 第561章 一个纯粹的人
- 563 第562章 交易
- 564 第563章 文明
- 565 第564章 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 566 第565章 宙斯之雷霆
- 567 第566章 为往圣继绝学
- 568 第567章 大秦摄政
- 569 第568章 凯撒
- 570 第569章 天将雄师
- 571 第570章 时代变了
- 572 第571章 还我军团!
- 573 第572章 征服者的终点
- 574 第573章 千百年后谁又会记得谁?
- 575 第574章 请君暂上麒麟阁
- 576 第575章 汉阙(大结局)
- 577 完本感言与答疑解惑
- 578 番外1:阿贺
- 579 新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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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谁寄锦书来
第481章 谁寄锦书来
“朕以渺渺之身,继六庙祖宗之灵,承世宗奋击之威,当绝匈奴百年之运!”
竟宁二年五月,距云中郡万里外的乌孙赤谷城,乌孙国的丞相——大禄冯嫽看到,楚主在收到那份来自长安的诏书时,先是下拜听诏久久未起。
“乌孙太后?公主?”
非得使者喊了几声,解忧这才起身接过诏书,神情似是喜悦欲笑,又似难过低头欲泣,种种情绪都最后都收敛住了,她恢复了乌孙太后的雍容,礼貌地让冯嫽带使者下去洗沐休憩。
冯嫽在与使者的交谈时,也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三十三年,这是楚主来乌孙的年份,带着孝武皇帝的期待——从其国俗,欲与乌孙共灭胡!
可事与愿违,先是大汉忽然一道轮台诏结束了在西域的开拓,几乎断了与乌孙的联系,楚主只能带着陪嫁的汉人在此苦熬,好容易盼来了任弘,让瑶光公主入汉重新建立联络,不曾想又遭大祸,肥王战死,元贵靡惨败,赤谷城被围困得水泄不通,楚主亲持鼓椎立于城头,与泥靡大军对峙,终等来女婿援兵。
这之后数年,楚主好似变了一个人,不再怅然东望,而将目光放在了乌孙的一统与安定上,她毅然放弃元贵靡,扶持大乐,以太后身份称制,对反叛者毫不留情,将赤谷城修得固若金汤,来此的汉人也越来越多。
随着乌就屠被击走,乌孙形势越来越稳固,乌孙贵人们已经习惯了楚主的统治,她以其智谋化解国内的领地争端,守护汉人在葱岭以西的利益,似乎乐在其中。
但只有最懂她的冯嫽知道,楚主思乡之心,无一日减弱。
等安顿好汉使,冯嫽匆匆赶回公主城,找了一圈不见楚主踪影,一直找到庭院,才见解忧坐在从中原带来种子落地生根长成的大梨树下,还是读着那份锦书——大汉天子要求乌孙出兵助汉击灭匈奴的诏令。
她等这份诏书,等太久了。
“楚主。”冯嫽来到近前唤她后,却见年过半百的解忧站起身,握住了冯嫽的手,这一刻全然没了乌孙太后的庄重,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少女笑颜。
“孝武皇帝交付的使命即将结束,很快,我就能回家了!”
……
竟宁二年六月,北庭都护府达坂城之北,五千士卒背对天山而立,神情肃然。
北庭都护奚充国、副校尉冯奉世皆在,但真正的领军者,却是一只手吊在一侧,只以右臂驭马的傅介子,北庭的风吹动将军冠顶的缨,身旁的旗,但傅介子岿然不动,目光看着西方,似是在等待什么。
已是“曲长”的莲卤游侠儿郭翁中吞咽了下口水,不止是傅介子在等,他们等这天也已很久。
六年前,那天杀的赵广汉大索京辅,逮捕了许多游侠儿,统统发配西域,郭翁中也在其中,但他真正的罪过:殴打过微末在民间时的大汉天子,却不敢跟任何人提。
六年来,他们在西域北庭戍守,抵挡过匈奴大单于的进攻,跟着西安侯远征至夷播海,更多时间却是枯燥乏味,顶着北风吹沙杂飞雪,严寒之下,弓弦有声冻欲折。
虽然大多数士卒都在当地娶了车师、乌孙胡姬,动作快的儿女都三四个了,但偶尔收到故乡的书信,不论官职,都哭得稀里哗啦,这漫长的戍守,何日是终期呢?
虽然也有大半数的人习惯了当地生活,乐于坐拥葡萄园和胡婢美姬,已决定不再归乡,但郭翁中仍想回去,他念念不忘一件事。
“我非得立大功,登朝堂,在天子面前向他请罪。”
傅介子挟旌旗与讨匈奴檄文抵达北庭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现在只等乌孙人前来汇合,但他们当真会来么?虽是汉朝公主主政,但乌孙毕竟刚从内战中走出来,民生凋敝,康居虎视眈眈,万一……
没有万一,远处扬起了阵阵尘埃,那是数万大军在行进跋涉,乌孙的狼头旗,代表解忧公主的秦琵琶旗陆续出现在眼前,一如大汉两次相助一样,今日天子有召,解忧太后亦发乌孙泰半之兵来援。
起码四万人,两万骑战士,自带干粮肉酪,还有两万作为辅兵的牧民,赶着牛啊羊啊,这就是乌孙人的后勤。
乌孙大禄冯夫人,还有她的丈夫右大将来到傅介子马前,下马拜到:
“奉乌孙太后之命,乌孙如约而至,自大禄以下四万骑,尽听傅公号令!”
当年傅介子为了保住赤谷城,失去了一只手臂,今日轮到乌孙人来报答他的恩情了!
傅介子扶起这对夫妇,再度翻身上马,带着汉乌联军出发,旌旗转向,奚充国、冯奉世、郑吉、孙十万、郭翁中等人也相继转向,他们可有一段长达三千里的征途要走。
燕然将军傅介子独臂东指,越过了巍峨金山,越过草原,瞄准那座李广利战败辱国的山脉:
“向燕然山,进军!”
……
同是六月,莽莽阴山南麓,朔方郡西北高阙塞,作为阴山的隘口,塞内是新秦中河套地区的膏腴之土,城郭田亩,塞外却是匈奴之境。
年过七旬的赵充国老当益壮,立于战车之上,阴山的阴影被太阳映射,在地面上拉得老长,遮蔽了汉军阵列。
赵充国知道,这座要塞是由赵国所建,雄才大略的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一口气征服了娄烦等邦,夺取这片土地,命名为九原。
在秦灭赵时,此地为匈奴所占,但秦始皇帝很快便让蒙恬发三十万兵北上夺之,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但秦亡楚汉之际,河南与北假中再为匈奴冒顿单于所夺,这之后数十年,此地都是匈奴南侵的跳板,直到元朔二年,还是车骑将军的卫青雁门,三万骑击匈奴,夜袭右贤王,西定河南地。
“按榆溪旧塞,绝梓领,梁北河,讨蒲泥,破符离,斩轻锐之卒,捕伏听者三千七十一级,执讯获丑,驱马牛羊百有馀万,全甲兵而还。”
夫用兵之法,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甲兵而还!这是最了不起的事,孝武皇帝大喜,援引古诗:“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出车彭彭,城彼朔方”来纪念这场大胜,将高阙以南的河套地,命名为朔方郡。
如今,三辅、三河、凉州骑共八万大军,已集中在高阙塞内,这是在朔方跟着赵充国屯戍一年有余的士卒。他们用锄头铁犁耕耘脚下这片沃土,把常平仓装得溢出了谷子,那些粮食如今变成了畜、车上满载的馕和炒米。
故人的胜利让汉人夺回了脚下这片土地,但过阴山必哭的匈奴人,从未放弃夺回它。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还不够。”
“还得直捣单于庭,再封姑衍山!”
赵充国大半生都在孝武时代,他年纪其实和霍去病差不多,却因大器晚成,错过了那个时代最激动人心的事,甚至没机会追随卫霍,只赶上末班车,做的还是李广利的下属……
但这一回,永远作为配角的他,却成了中军统帅。
“老夫谦逊了一辈子,这一回,可不能让后生晚辈比下去了。”
旌旗北指,三军过高阙,却向大漠行。太阳偏移,使得阴山的阴影,似也因畏惧而匆匆挪开,要给杀气十足的汉军士卒让道。
白发苍苍的姑衍将军扶着车舆,有种预感。
“这绝不会是老夫此生最后一次征战!”
……
绵长的夯土长城横亘大汉北界——不是秦人所建那一条,更不是燕、赵时代的旧物,而是崭新的长城,在汉武时代向北击匈奴至漠北后,在新边界上所筑,这也是中国历史数千年,统一王朝最靠北的长城。
它是囚禁属国胡人的羊圈篱笆,也是通知驻军胡人南下的烽燧。在很多人眼中,它就是世界尽头,将汉与匈奴、文明与野蛮、草原与城郭、人与兽、农与牧分隔开来。
吱吱呀呀,伴随着侯官取出大串钥匙,打开锁住大门的厚重铁链,遂卒们慢慢推开笨重的胡杨木门,长城障塞的大门一扇接一扇打开,让北方的风畅通无阻吹入塞内,将沙土拂到将士们的脸上。
过去只有游骑兵斥候能越界去索敌,今天却有整整六万士卒,要前往那广袤的未知世界,这感觉让人既激动,又紧张,长达三个月的训练与合兵列伍后,不论老兵新兵,都要直面远遁后从未露过面的敌人了。
任弘站在队伍最前方,他身后是背负角弓的五原属国都尉赵汉儿、义成侯甘延寿马槊横于高鞍之上,作为骑从的天水人段会宗,则替任弘背着天子所赐的“尚书斩马剑”,是比不上斩蛇宝剑威风,但刘询说了。
“替朕用此剑斩下单于首级。”
障塞上留守的士卒向即将北上的三军投来或羡慕,或同情的目光,咚咚,咚咚,他们在击鼓助威,而士卒们轻轻挪动着脚步,手忍不住摸向腰间环首刀。
真是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欲饮血。
任弘登上了障城,看着将士们,将士们也仰头看着他。
西安侯喉头一动一动,最后高高举起了手中,天子所赐的斧钺,让它反射璀璨的阳光。
今日北海将军没有吟诗。
也没有冗长的演讲。
只是简单到极致的两个字。
但却足以作为这个时代,自今日之后,一百首,一千首,甚至一万首诗、词、歌、赋争相使用的题名!
“出塞!”
竟宁二年五月,距云中郡万里外的乌孙赤谷城,乌孙国的丞相——大禄冯嫽看到,楚主在收到那份来自长安的诏书时,先是下拜听诏久久未起。
“乌孙太后?公主?”
非得使者喊了几声,解忧这才起身接过诏书,神情似是喜悦欲笑,又似难过低头欲泣,种种情绪都最后都收敛住了,她恢复了乌孙太后的雍容,礼貌地让冯嫽带使者下去洗沐休憩。
冯嫽在与使者的交谈时,也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三十三年,这是楚主来乌孙的年份,带着孝武皇帝的期待——从其国俗,欲与乌孙共灭胡!
可事与愿违,先是大汉忽然一道轮台诏结束了在西域的开拓,几乎断了与乌孙的联系,楚主只能带着陪嫁的汉人在此苦熬,好容易盼来了任弘,让瑶光公主入汉重新建立联络,不曾想又遭大祸,肥王战死,元贵靡惨败,赤谷城被围困得水泄不通,楚主亲持鼓椎立于城头,与泥靡大军对峙,终等来女婿援兵。
这之后数年,楚主好似变了一个人,不再怅然东望,而将目光放在了乌孙的一统与安定上,她毅然放弃元贵靡,扶持大乐,以太后身份称制,对反叛者毫不留情,将赤谷城修得固若金汤,来此的汉人也越来越多。
随着乌就屠被击走,乌孙形势越来越稳固,乌孙贵人们已经习惯了楚主的统治,她以其智谋化解国内的领地争端,守护汉人在葱岭以西的利益,似乎乐在其中。
但只有最懂她的冯嫽知道,楚主思乡之心,无一日减弱。
等安顿好汉使,冯嫽匆匆赶回公主城,找了一圈不见楚主踪影,一直找到庭院,才见解忧坐在从中原带来种子落地生根长成的大梨树下,还是读着那份锦书——大汉天子要求乌孙出兵助汉击灭匈奴的诏令。
她等这份诏书,等太久了。
“楚主。”冯嫽来到近前唤她后,却见年过半百的解忧站起身,握住了冯嫽的手,这一刻全然没了乌孙太后的庄重,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少女笑颜。
“孝武皇帝交付的使命即将结束,很快,我就能回家了!”
……
竟宁二年六月,北庭都护府达坂城之北,五千士卒背对天山而立,神情肃然。
北庭都护奚充国、副校尉冯奉世皆在,但真正的领军者,却是一只手吊在一侧,只以右臂驭马的傅介子,北庭的风吹动将军冠顶的缨,身旁的旗,但傅介子岿然不动,目光看着西方,似是在等待什么。
已是“曲长”的莲卤游侠儿郭翁中吞咽了下口水,不止是傅介子在等,他们等这天也已很久。
六年前,那天杀的赵广汉大索京辅,逮捕了许多游侠儿,统统发配西域,郭翁中也在其中,但他真正的罪过:殴打过微末在民间时的大汉天子,却不敢跟任何人提。
六年来,他们在西域北庭戍守,抵挡过匈奴大单于的进攻,跟着西安侯远征至夷播海,更多时间却是枯燥乏味,顶着北风吹沙杂飞雪,严寒之下,弓弦有声冻欲折。
虽然大多数士卒都在当地娶了车师、乌孙胡姬,动作快的儿女都三四个了,但偶尔收到故乡的书信,不论官职,都哭得稀里哗啦,这漫长的戍守,何日是终期呢?
虽然也有大半数的人习惯了当地生活,乐于坐拥葡萄园和胡婢美姬,已决定不再归乡,但郭翁中仍想回去,他念念不忘一件事。
“我非得立大功,登朝堂,在天子面前向他请罪。”
傅介子挟旌旗与讨匈奴檄文抵达北庭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现在只等乌孙人前来汇合,但他们当真会来么?虽是汉朝公主主政,但乌孙毕竟刚从内战中走出来,民生凋敝,康居虎视眈眈,万一……
没有万一,远处扬起了阵阵尘埃,那是数万大军在行进跋涉,乌孙的狼头旗,代表解忧公主的秦琵琶旗陆续出现在眼前,一如大汉两次相助一样,今日天子有召,解忧太后亦发乌孙泰半之兵来援。
起码四万人,两万骑战士,自带干粮肉酪,还有两万作为辅兵的牧民,赶着牛啊羊啊,这就是乌孙人的后勤。
乌孙大禄冯夫人,还有她的丈夫右大将来到傅介子马前,下马拜到:
“奉乌孙太后之命,乌孙如约而至,自大禄以下四万骑,尽听傅公号令!”
当年傅介子为了保住赤谷城,失去了一只手臂,今日轮到乌孙人来报答他的恩情了!
傅介子扶起这对夫妇,再度翻身上马,带着汉乌联军出发,旌旗转向,奚充国、冯奉世、郑吉、孙十万、郭翁中等人也相继转向,他们可有一段长达三千里的征途要走。
燕然将军傅介子独臂东指,越过了巍峨金山,越过草原,瞄准那座李广利战败辱国的山脉:
“向燕然山,进军!”
……
同是六月,莽莽阴山南麓,朔方郡西北高阙塞,作为阴山的隘口,塞内是新秦中河套地区的膏腴之土,城郭田亩,塞外却是匈奴之境。
年过七旬的赵充国老当益壮,立于战车之上,阴山的阴影被太阳映射,在地面上拉得老长,遮蔽了汉军阵列。
赵充国知道,这座要塞是由赵国所建,雄才大略的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一口气征服了娄烦等邦,夺取这片土地,命名为九原。
在秦灭赵时,此地为匈奴所占,但秦始皇帝很快便让蒙恬发三十万兵北上夺之,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但秦亡楚汉之际,河南与北假中再为匈奴冒顿单于所夺,这之后数十年,此地都是匈奴南侵的跳板,直到元朔二年,还是车骑将军的卫青雁门,三万骑击匈奴,夜袭右贤王,西定河南地。
“按榆溪旧塞,绝梓领,梁北河,讨蒲泥,破符离,斩轻锐之卒,捕伏听者三千七十一级,执讯获丑,驱马牛羊百有馀万,全甲兵而还。”
夫用兵之法,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甲兵而还!这是最了不起的事,孝武皇帝大喜,援引古诗:“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出车彭彭,城彼朔方”来纪念这场大胜,将高阙以南的河套地,命名为朔方郡。
如今,三辅、三河、凉州骑共八万大军,已集中在高阙塞内,这是在朔方跟着赵充国屯戍一年有余的士卒。他们用锄头铁犁耕耘脚下这片沃土,把常平仓装得溢出了谷子,那些粮食如今变成了畜、车上满载的馕和炒米。
故人的胜利让汉人夺回了脚下这片土地,但过阴山必哭的匈奴人,从未放弃夺回它。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还不够。”
“还得直捣单于庭,再封姑衍山!”
赵充国大半生都在孝武时代,他年纪其实和霍去病差不多,却因大器晚成,错过了那个时代最激动人心的事,甚至没机会追随卫霍,只赶上末班车,做的还是李广利的下属……
但这一回,永远作为配角的他,却成了中军统帅。
“老夫谦逊了一辈子,这一回,可不能让后生晚辈比下去了。”
旌旗北指,三军过高阙,却向大漠行。太阳偏移,使得阴山的阴影,似也因畏惧而匆匆挪开,要给杀气十足的汉军士卒让道。
白发苍苍的姑衍将军扶着车舆,有种预感。
“这绝不会是老夫此生最后一次征战!”
……
绵长的夯土长城横亘大汉北界——不是秦人所建那一条,更不是燕、赵时代的旧物,而是崭新的长城,在汉武时代向北击匈奴至漠北后,在新边界上所筑,这也是中国历史数千年,统一王朝最靠北的长城。
它是囚禁属国胡人的羊圈篱笆,也是通知驻军胡人南下的烽燧。在很多人眼中,它就是世界尽头,将汉与匈奴、文明与野蛮、草原与城郭、人与兽、农与牧分隔开来。
吱吱呀呀,伴随着侯官取出大串钥匙,打开锁住大门的厚重铁链,遂卒们慢慢推开笨重的胡杨木门,长城障塞的大门一扇接一扇打开,让北方的风畅通无阻吹入塞内,将沙土拂到将士们的脸上。
过去只有游骑兵斥候能越界去索敌,今天却有整整六万士卒,要前往那广袤的未知世界,这感觉让人既激动,又紧张,长达三个月的训练与合兵列伍后,不论老兵新兵,都要直面远遁后从未露过面的敌人了。
任弘站在队伍最前方,他身后是背负角弓的五原属国都尉赵汉儿、义成侯甘延寿马槊横于高鞍之上,作为骑从的天水人段会宗,则替任弘背着天子所赐的“尚书斩马剑”,是比不上斩蛇宝剑威风,但刘询说了。
“替朕用此剑斩下单于首级。”
障塞上留守的士卒向即将北上的三军投来或羡慕,或同情的目光,咚咚,咚咚,他们在击鼓助威,而士卒们轻轻挪动着脚步,手忍不住摸向腰间环首刀。
真是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欲饮血。
任弘登上了障城,看着将士们,将士们也仰头看着他。
西安侯喉头一动一动,最后高高举起了手中,天子所赐的斧钺,让它反射璀璨的阳光。
今日北海将军没有吟诗。
也没有冗长的演讲。
只是简单到极致的两个字。
但却足以作为这个时代,自今日之后,一百首,一千首,甚至一万首诗、词、歌、赋争相使用的题名!
“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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