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三点，省委突然召开紧急会议，上午刚刚从北京开会回来的张敬寒，被通知去省委开会。

    张敬寒以为省委又有什么经济方面的重要部署，今年临海省的经济不景气，重点企业效益持续下滑，进出口贸易波动较大，上半年统计资料表明，经济增长指数较去年同期下降1.2个百分点，这可不得了，照此下去，今年保九争十的目标就很难完成。

    作为新晋的临海省的省委常委，分管全省经济工作的张敬寒也正在为这事发急。

    在去北京开会之前，省委书记高锦江跟他有过一次深谈，高锦江书记希望他能认清形势，迎难而上，抓住临海省在滨海市设立省级新经济区设立这一大好机遇，率先在滨海是掀起一场科技领跑、项目争先、效益至上、四轮腾飞的新浪潮，进而带动全省，将临海省沉闷的空气扫一扫，给全省经济注入一股新活力。

    张敬寒当场表态，一定要殚精竭虑，积极响应省委号召，打一场经济转型与超常规、突破式发展的攻坚战。

    去了才知道，会议议题不是这个，省委常委包括四大班子领导全在会议室，省纪委、政法委、高检、高法的主要领导也在场，主席台上除省委书记高锦江和省长郝龙斌之外，还坐着三位没见过面的领导。

    一介绍，才知道两位来自中纪委，一位是中纪委驻国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纪检组组长、部党组成员。

    当时张敬寒的心头就是一震，就冲台上这三位领导，今天这会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省委书记高锦江做了简短的开场白后，建设部党组成员、纪检组长说话了，声音非常低沉，他说，经中纪委查明，今年二月因公出国后以各种理由拒绝回国的临海省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党组成员、常务副厅长杨欣珠犯有严重经济问题。

    初步查明，杨欣珠在主管临海省房地产开发企业资质管理及临海省六大重点建设项目期间，多次收受房地产商巨额贿赂，为他人谋取好处，同时涉嫌卷入“易极健”保健品非法集资案……

    纪检组长后来说，杨欣珠夫妇早就做好外逃的准备，她的丈夫，原临海省医药公司副总经理王明刚在“易极健”非法集资案曝光的一半月，已正式移居澳大利亚，杨欣珠在一年前就已拥有澳大利亚的合法护照，而事实上，早在两年前，杨欣珠的女儿女婿就已定居澳大利亚……

    “这是继临海省移动公司的高管、临海移动数据部经理、无线音乐运营中心总经理和妻子出逃后，发生在临海省的又一起高官出逃案。”

    会议室的气氛沉到了谷底，这句话如巨石一般砸在与会者心上，就连和这些事情毫无关联的张敬寒都感觉到了压力。

    副厅长杨欣珠外逃了，尽管省委做了很多工作，苦劝他回来，可他还是逃了，赖在了澳大利亚。又是一起精心预谋，长期策划，一步步落实的“裸官”潜逃案。

    张敬寒从省委开完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门就被叩响了，他知道是秘书顾陆军，就道了声：“进来吧。”

    顾陆军打开门，声音很轻地走了进来。对自己的这个秘书，张敬寒还是比较满意的。顾陆军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系，毕业后先是分到了省政府机关，后来又到临海大学金融学专业读研，毕业后到临海省委党校工作。算起来也算是张敬寒的学生。

    张敬寒当上省委副书记，常务副省长不久，去省委党校视察，发现了他，觉得是个人才，先是调到省政府秘书处考察了一段时间，觉得各方面满意，才把他安排到身边当秘书。

    前段时间，张敬寒听说，顾陆军的妻子刘兰在临海省下面的一个地级市东港市检察院工作，东港市距离省政府来说距离300多公里，刘兰照顾不了家，他们的孩子刚刚五岁，还在上幼儿园，张敬寒就跟省高检的老钟说了声，希望能照顾一下自己的秘书。

    前一段时间刚调上来了，安排在了省高检的反贪局。对此顾陆军两口子是千恩万谢。

    “张省长，何市长来了。”顾陆军的声音既轻又慢，典型的秘书声音，里面充满对领导的关尊敬。

    何市长就是海滨市的市长何学书。

    张敬寒心知何学书来的目的，呵呵笑了两声道：“请他进来吧。”

    会开完，中纪委和住建部的领导走了，省委书记高锦江把与会者留下，就杨欣珠一案涉及到的问题重申了几点，特别是讲到管好自己的配偶与子女，锦江书记几乎发了火。

    他说现在我们省里也有一股倾向，大家争着把子女和配偶往国外送，读书要送，经商要送，实在没理由的，就跟外国佬拉亲戚，让人家邀请出去。

    “外国到底有什么好，连我们这些人都对自己的国家没信心，还让人民群众怎么想？”高锦江书记说这些的时候，几次把目光对到海滨市的市长何学书的脸上。

    何学书的老婆和孩子也在国外，他的妻子龚媛媛原在新桥国际旅游公司任副总经理，前年三月突然移民到美国，儿子美国留完学后就没再回来，儿媳是外资公司一名高管，早就取得了美国绿卡。

    龚媛媛一移民，何学书在国内就彻底无牵无挂，算是彻底“裸”了。此事当时在海滨市，甚至是临海省高层引起的震动不小，何学书给市委和省委的解释是，他老婆在美国有个姑姑，膝下无子女，按美国法律，她姑姑可以选一个继承人过去。

    临海省委经过调查，龚媛媛确实有个姑姑在美国，是从台湾过去的，龚媛媛的祖父是在解放前到台湾的，在国内只留下了龚媛媛的父亲，两个女儿都跟着他去了台湾，到台湾后事业做得很大，台湾、美国、英国、香港都有他的产业，祖父去世后，两位姑姑将祖父的产业一分为二，一个继续留在台湾，一个去了美国，龚媛媛是去继承遗产的，因为她姑姑已年近八旬，活不多久了。

    谁有谁的理由，谁有谁的客观。为去国外，真是到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地步。这下好，一个杨欣珠，又让一个老话题变成了热门词。

    高锦江最后要求，今天与会者，凡是子女或配偶在国外的，无论是移民还是临时出去，都要认认真真思考，对照杨欣珠一案，写出自己的思想认识来，要对省委有个态度。省委下一步会针对这种情况，出台相关防范措施，总之，绝不能让临海省再出现第二个杨欣珠。

    其实这样的防疫针已打过多次，去年移动公司总经理出逃，尽管事发中央企业，跟地方没多大关系，但临海省的高层还是很重视，在全国率先出台了领导干部申报制度和警示制度。

    所谓申报，就是副县级以上领导干部，定期向组织和纪检部门报告家属及子女升学从业情况。所谓警示，就是对家属或子女在国外的，定期叫去训话，必要时还要让他们学习一些反面典型，从中汲取教训。

    张敬寒也不知道杨欣珠的出逃会给临海省带来什么，接下来，省委又会下什么棋，但他有种预感，诸如杨欣珠、移动总经理这种裸官案，必将会引起中央的高度重视，指不定，中央已经在紧锣密鼓做安排了。

    不过这些和张敬寒没什么关系，他的老婆孩子都在身边呢。

    这时候，海滨市的市长何学书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