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我没有找到壮壮，所以一直心不守舍，我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也忘了时间的流逝，我都不知道天怎么就黑了，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在叫我。”

    “有人在叫我名字，一次一次的，不厌其烦的，那声音很奇怪，好像是直接就传过来的，不管我想不想去听，那声音都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或者该说本来就是从我的脑海里传出来的，然后我就抬起头来，我只是向外面看了一眼，就只是看了一眼，她就……她就站在门外，看着我……”

    杨婵的眉眼有些蹙动，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熟悉，又有些伤感。

    “当时我都看呆了，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可是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她就在外面，看着我的时候，表情很……不，是没有表情，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就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但我知道，她很生气，她一定很生气，因为我没有找到壮壮，我……”

    催甫轻轻开口：“你冷静一点儿。”

    刘大牛深吸一口气，回想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让她感到无比恐怖的事情，摇摇头道：“她站在门口一夜，不进来也不离开，就那样站着，天亮了就不见了，我以为她只是来看看我，可是后来……后来……我发现事情不是这样，不，应该说是没有这么简单，因为她每天晚上都来，每天晚上都站在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位置，不进来也不走开，就只是在那里看着我，我根本她想要干什么，她的目光很奇怪，像在看着我但也不像，有时候来的时间还比较早，可是除了我，没有其他人看到她。”

    那是当然的了，因为那个时候，刘玉婷已经是鬼了，怎么可能还会被其他人看到？不过想想也是对刘大牛那个时候的处境感到颇为怜悯，已经失去妻儿的他，每天晚上都会看到死去的妻子鬼魂站在门外看着他，这得多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让他安然无恙？

    “后来呢，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催甫问道。

    刘大牛却是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刘大牛低着头，似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但还是嗫嚅着开口：“我搬走了。”

    “嗯？”催甫感到讶异。

    “就是换了个家！”刘大牛连忙紧接着说下去，“刘家村是很小，小得不管是走到哪里都没有什么区别，都好像在家门口一样，但后来我发现一个规律，她每次到晚上都会出现在家门口，与其说是出现，不如说是回家，那个时间与她平时回家的时间都差不多，基本根据那天的季节、天气各种原因，她出现的时间也很巧妙，就好像……她依然活着，没有死去一样，只是她每次，都不进来，也不离去，持续了很久，我受不了，后来在白天的时候偷偷搬家了。”

    催甫感觉到杨婵的气息略有紊乱，他连忙以体内的灵力帮她平复，虽然他现在情况也不算好，但体内的灵力此时正活跃着，他能够以此来压制杨婵的力量。

    “你搬家后，就没有再看到过她了？”

    刘大牛抿了抿嘴唇：“我搬离后，就再没有在新的家门口看到过她了。”

    “那她还有没有出现在原来的那个家门口？”

    刘大牛顿时紧张起来：“不……不知道，现在不知道，我现在都不敢走那边，之前有过一次，我觉得事情应该已经过去，刚好从那里走过，当时也是晚上，那里是没有人的，刚开始是没有人的，可是在我走过那里的时候，她……她突然就出现了。”

    刘大牛的声音变得颤抖，想到当时的情景，他现在还有些害怕：“她突然就出现在我后面，离我很近，在侧后面，我还能看到她的脸，她在看我，她当时好像很生气，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怕极了，拔腿就跑回来，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走那条路，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事情基本上就是这些了，催甫不由得沉默下来，杨婵在他的帮助下保持着清醒，心头异样的情绪不断地涌出来，非常复杂，看向刘大牛的时候，眼神中忽隐忽现的心痛，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响起：他害怕我！

    好在催甫的灵力不断地传来，让她保持着自我的冷静，知道那个声音以及那些情绪都不属于她，这才勉强控制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暗暗心惊，这生死簿的力量未免太过可怕与诡异，在不知不觉中，让翻书的人变成书中的那个主角。

    细想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完完整整地自己看完一本书，之前翻过的书，都是在催甫的保驾护航之下，都不算是她自己独自看完的，第一次自己承受书中完整的力量，这股力量正在让她失去自我。

    见他们都不说话，刘大牛也不由得一阵紧张，道：“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我死去的妻子，我们以前一直很要好，可是我居然会害怕她，就算是现在想起来，我也很害怕，我真的很没用。”

    刘大牛这番话让杨婵深有触动，想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得继续沉默。

    催甫却是摇摇头，道：“人死之后，可能还会留有意识，不过死去的人已经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跟活着的人便已经是不一样的了，人和鬼更加不可能继续生活在一起，你会害怕她并不奇怪，这很正常。”

    正常吗？杨婵忍不住看向催甫。

    刘大牛却是从催甫这番话里得到安慰，脸色好看了许多，这些年来，他似乎一直在为自己当初的逃离还有恐惧而后悔万分。

    催甫却在想，可能就是刘大牛再度见到刘玉婷的那天，正好催长书经过这里，将刘玉婷给收起了吧。

    虽然不知道催长书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但是发现了刘大牛的刘玉婷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弃，一定是在追着刘大牛的过程中被催长书所阻吧。

    刘一美和刘婷婷都不知道刘大牛和催甫及杨婵说了什么，刘大牛也有很多顾虑，没有告诉她们，这一晚上归于静谧。

    到了深夜，山里的风越吹越大，好像有什么在风中，凄切地啼哭呼嚎。

    催甫猛地睁开了眼睛，漆黑如墨的夜色下，他看到杨婵站在门边，正在缓缓伸手，要去开门。

    只是催甫觉得她的动作有些奇怪，勉强撑着身体站起，拉住了杨婵，好冰！

    想也不想，一道灵力便送了过去，杨婵猛地惊醒。

    “这……怎么回事？”杨婵连忙扶好催甫。

    催甫的脸色很不好看：“我的身体被阴气缠绕太久，反而没能感觉到这周围充满了阴气。”

    “有鬼来吗？”杨婵连忙拿出一张玄阶符箓来，而后学着以前催甫刚开始使用玄阶符箓的模样，双手相合，随时戒备着，虽然之前催长书跟她说了这一次能够使用符箓，但她还是很紧张，万一符箓再次失效呢？

    催甫伸手将房门打开，他们刚走出来，只见客厅有人影动作熟稔地走动，然后像是听到了他们开门的声音，一伸手，将客厅的灯打开了，是刘大牛。

    “今晚的风很大，吵到你们了，我起来看看门窗有没有关好……”刘大牛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四周，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目光死死地盯着大门方向，满是恐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