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听说人到了就话多，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总想要找个人来说说话，原本催甫对这句话是没有太过直观的感受的，不仅因为在之前他并不是住在鬼书屋，主要还是因为催长书本身的话就不是很多。

    白老所说的话里，有太多太多并不是录书所必要的内容，他几乎是将生前所有还记得的事情都回忆了个遍，甚至有些事情，他还说了不止一次，催甫一时也苦无良策，只好求助催长书。

    催长书一直在里屋没有出来，既然之前已经说过，给白老录书的事宜交给催甫，那他就不会插手，但听催甫将遇到的困难说出，催长书也不由得为之一笑，这一笑却惹得催甫大为不满。

    “外公，你还有心思笑！？”

    “吃一堑长一智，你这次知道停笔也是一次进步。”

    “可下次怎么办呀？看白老那样，他的故事可还长着呢，我总不可能次次都打断他吧？会被杀死的。”

    白老的实力过于强大，加上之前好因为催甫的不自量力而受苦，本来就对催甫有怨，不然催甫为他录书，他也不应该充满杀机才是，像这样每次强行打断白老，催长书也觉得不应该，但他并不是站在催甫的角度来考虑的，而是觉得频频打断一个老人说话，太不礼貌。

    “你要先想好要问的问题，然后引导着他有重点地说出来才可以。”

    “我刚刚就试过了，我问了一个问题，他说的话就有一箩筐了，倒也倒不完。”

    “聊天的时候这种情况是最省力的。”

    催甫给催长书一个白眼，催长书咳嗽了一下，提醒道：“虽然先搜集资料再下笔是一个进步，但也别忘了抓紧时间，光顾听他说话是不行的，要是他说完了你的书没有录完，也会出问题的。”

    催甫沉默了好一会儿，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外公，判官遇到鬼魂，真的只能这样去录书吗？我是说，有没有属于判官才会的神通，可以让鬼魂得到解脱，而不用这么麻烦去录书，有时候一个鬼魂的故事得写上几天才写得完。”

    “现在觉得麻烦了？”

    “不……我只是想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

    催长书像是点了点头，却并不是在回答催甫的问题，而是道：“你现在的实力不够，先一步一步来。”

    这话听着就像是在回答催甫确实有这样的方法，催甫暗自一喜，但这喜色也只是一闪而过，又追问道：“外公你呢？你已经这么强了，也只能录书吗？”

    在催甫看来，催长书是很强的，之前对付白老还有陈铭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他的实力。

    催长书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催甫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外公老了，没有更多的力量，但你不一样。”

    留下这句像是鼓励的话语，催长书收拾收拾便去休息了，催甫看着手中的勾魂笔若有所思，若是有更强的手段，应该就是与这支笔有关吧，像他现在已经能够通过勾魂笔虚空画符，虽然威力并不强大，不过这件事似乎还没有来得及跟催长书说，再看看催长书，已经睡下了，催甫便没有就此事去打扰他。

    第二天一起床，催长书依惯例已经出门，催甫又在鬼书屋里练字，这个地方平时白天的时候都不会有客人，晚上时候会有来客，不过却不是人。

    现在催甫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的特别，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反而是有时候来了个正经的客人，会让他反应不过来，当杨婵和张玲联袂而来的时候，催甫还在发呆。

    “喂，呆子，你认不出我不要紧，认不出你亲爱的杨婵可就问题大了。”

    张玲伸出手在催甫面前晃了晃，说的话闹得杨婵脸色通红，拉着张玲不想她再胡说八道，但却还是来不及阻止张玲的口无遮拦。

    “还是你看到她就丢了魂，什么都不顾了。”

    催甫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里看了看杨婵，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张玲的那些话，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只得又看了看杨婵。

    杨婵心里暗急，心想你看我干什么，又羞又恼，没好气地掐了张玲几下，张玲摆脱杨婵凑近催甫。

    “听说你们两个之前私奔了，有什么好事吗？”

    催甫又看了看杨婵，杨婵连忙摇头，示意她可什么都没说。

    或者该说，是没有什么都说。

    “欢迎光临。”

    催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甩出了这句，使得张玲嘴角抽搐。

    没有让张玲继续胡闹，杨婵问催甫道：“催甫，白老的事……”

    催甫点了点头：“已经在做了。”

    “昨晚吗？”

    “是的。”

    “你说‘在做’，是还没录完吗？是不是不顺利？”

    很显然，杨婵很关心，或者该说很担心。

    换了平时，催甫恨不得多跟她说几句话，不，几句可能还无法满足他，但在思虑再三之后，催甫觉得这个世界并不适合杨婵，他希望杨婵能够回到正常的生活里面去，所以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他对杨婵反而变得言简意赅，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多说。

    “喂，你没听到杨婵在跟你说话吗？”

    张玲却是毫不客气，抓着催甫的衣领将他拉了过来。

    “张玲，别这样！”

    杨婵被张玲突然发飙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来阻止，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催甫是哪里得罪了张玲，其实别说是她，催甫也满是诧异。

    “杨婵在关心你呀，你这是什么态度？”

    原来是为了杨婵出气，这倒是不意外了，催甫反而很高兴，高兴杨婵有张玲这样的女朋友，这么一想嘴角有一道笑意，却被张玲注意到了，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事物一样，如避蛇蝎地推开。

    “你丫的不会有受虐的潜质吧？”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张玲可是当真的。

    催甫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以免让她们误会。

    “我觉得，这个世界你们已经有所认识，这样就好了，你们毕竟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要再深入了。”

    张玲感觉像是受不了侮辱，怒道：“你什么意思？”

    催甫摇摇头，并没有像张玲一样情绪激动，道：“我不想你们有危险。”

    张玲看看催甫再看看杨婵，终于会过意来，没有说话。

    “之前陈铭那件事就很危险，你们应该吃到苦头了。”

    “但你不是……”

    “我也不是每次才能救得了你们。”

    催甫知道张玲想说什么，摇头否决，看了杨婵一眼又道：“有时候连我都会遭遇危险，那个时候连我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运气不好的话，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以前催甫不说，杨婵和张玲还没有自觉，在新鲜、刺激与恐惧中，她们只是觉得生活似乎过得比以前有趣了，可是却没有真正去细细思量这种有趣是来源于哪里，经催甫这么一说，她们惊觉，在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过分深入了。

    杨婵也明白催甫的意思，这番话，催甫更多是在对她说的，她们这些外行人什么都不懂，卷入这些事中根本就是徒增累赘，可在这过程中比起害怕，她更感到兴奋，只要有眼前这个人在，她不想跟催甫离得太远，于是，她开口了。

    “我以后不会再参与了。”

    “杨婵……”

    “但是，白老这件事，我希望跟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