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为光消散的那一刻，她感觉耳边有个什么人的呼唤。

    可被她下意识否定了——怎么可能。

    接着一片黑——像走在沙滩边，一道海浪猝不及防地将自己吞没。

    不能呼吸，拼命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有深蓝的水和白色的泡，哪一个都像自己散去的灵魂——怎么也抓不住。

    难受啊……

    难受死了。

    ——

    海塞薇站在复活点发了会呆，忽然想起来，除了副本内死亡，她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

    想到这里，她缓缓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眨了眨。

    一瞬间觉得挺打脸的。因为自己完全没必要那么做——帮伊瑟挡了一刀——除了把自己送回复活点，免费飞几个街区之外毫无意义。

    那一刻忽然觉得似曾相识的不仅是被刺的瞬间……

    ——替伊瑟挡的那一下，全凭下意识。

    为什么呢？

    因为……没想到那个天真到盲目的人居然是幻魔。

    因为错误的判断将自认为不可能存在的愚蠢显露无疑……

    也因为……

    ……

    “让一让啊让一让啊——”走出复活点，她感觉到有往圣堂之都中心跑的玩家快速经过，立即后退了两步。

    “中心那边超级炸，凑热闹凑热闹……”

    “新种族新职业？666——”

    “吃瓜吃瓜！”

    ……

    那边……海塞薇听到细碎的议论传来，有些迟钝抬起头，眸中几乎没有光——映入眼帘的是被乌云笼罩的阴沉天空。

    天空看起来阴沉得喘不过气，仿佛那些她犯下的错误，自以为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但却毁掉了太多，挽回已经不可能。

    “挽回……”她喃喃自语，在原地静静站了那么一会，下一秒强制拉出失踪很长一段时间的芬格里。

    芬格里有极长一段时间不曾出现——其实就是没事干，一直在睡。

    海塞薇将它拎出来时，它还昏昏沉沉地半闭着眼，盯着它看了两三秒，拎着它的手——猛地一甩，带起一阵天旋地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芬格里瞬间被吓醒，尖叫着挣脱了海塞薇的手，在空中溜了两圈，差点都让人以为它把晕机毛病治好了。

    “……别睡了，你是猪吗。”海塞薇看着疯狂乱窜的它，半是无语地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诶？”

    芬格里又是一段横飞、纵跃、侧翻，旋转跳跃不停歇——接着才回过神：“诶？！”

    回过头，看到冷眼旁观的海塞薇。

    “睡醒了？”见此，海塞薇道。

    芬格里：“……”

    “不晕吗？”又问。

    芬格里：“……”

    说着它看看周围，“哇”地一声呕吐得猝不及防。

    海塞薇：“……”

    芬格里某种程度堪称睡神，还在失落妖精地时，它倾情演绎了睡到地老天荒的真谛——百年未曾醒来。

    前段时间没它什么事，睡觉变得理所当然，可天知道它真的一直睡到了现在。

    海塞薇心想，再晚一点才想起它的话，是不是该给它来句“你醒啦，大清亡了”的开场白。

    “干啥干啥干啥？！黑太子死了吗？！”芬格里吐完，虚弱地飞向海塞薇，看到圣堂之都，再看到那不同以往的模样的姑娘，一瞬，“哇草——你是谁？！我主人呢！”

    海塞薇：“……”

    “虽然那小姑娘挺自大指不定瞎搞出事情！但长得好看啊！”

    “……”

    “她去哪了？！”

    “……”

    自大……搞出事情？

    海塞薇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作何感想，最后只能打一个响指解除了拟化。

    芬格里看着眼前上演的大变活人，吓得“嗷”了一声——主要还是怕被海塞薇逮住。

    海塞薇不语，凉凉地看着它给自己加了一圈戏，最后看到它躲在墙边，向它打招呼：“诶小姑娘你把幻魔囚笼弄到手了啊！”

    海塞薇：“……”

    8012年了，妖精王——

    ……

    “圣堂之都……应该差不多了。”海塞薇不想理它，沉默了片刻后朝外走去，“人族和精灵族有个应急盟约，但盟约指环被黑太子控制了。不过……那位控制盟约的家族管理者，却藏着一位幻魔。”

    芬格里：“……”

    看起来被吓得不轻：“妈耶？！”

    实话说，这些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又复杂——谁特么能想到艾尔弗雷德是个忍辱负重的设定，而伊瑟本质又是个幻魔……

    “希特和艾西尔的盟约……难不成是为了处理加纳的诅咒——这个人族城市里居然有幻魔？”芬格里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些事情，“哎小姑娘——”

    砰！

    海塞薇站在与人潮相反的方向里，急躁的玩家不少，为了往中心跑，不看路地一头撞上她——她于是被撞向了一边的墙上。

    “啧，这些冒险者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急躁啊。”芬格里见此有些鄙视，发现海塞薇没动作时，一愣，“诶——你怎么了。”

    海塞薇靠墙，垂头，刘海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情绪。然而却让人觉得她整个人此时非常糟糕。

    她的手，攥成拳又松开，又攥起，再松开，如此反复。

    仿佛在忏悔，又在思考。

    芬格里搞不清状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再看看玩家涌去的方向，说道：“小姑娘，你不去看看那边吗？既然那个幻魔……”

    “已经没办法阻止了。”海塞薇又过了片刻才有反应：“只能弥补了……”

    说着她笑了笑：“呵……居然还能弥补。”

    “这有啥奇怪的？”芬格里不解。

    “死亡。”

    “啊？”

    海塞薇垂着头：“死亡魔神尤佳德建立起死亡的秩序，‘存在者’必然不可能逃离这一切，哪怕希兰维亚在白银防护下似乎脱离了艾伦大陆，结局都是一样的。

    脱离了死亡，就没有存在的证明了……”

    能弥补，没有真的死去，便不是“存在着的”。

    那这样的她此刻是什么？

    芬格里眨了眨眼睛，没什么脑子的妖精王其实对“情绪”这种东西并不敏感，但是此刻却能从海塞薇身上感觉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我早该想到的。”海塞薇又站了一会才抬头，眼睛没什么光，“没有可以超脱秩序的东西，除非本身就不在这一个秩序内……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绝望的呢。”

    她自诩希兰维亚的子民，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精灵王之女。

    然而有点容易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的毛病——当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时，一个复活点就让她回过神来了。

    同样的“死亡”方式，结局却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