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在想周海东的时候，消失多日的周海东也没闲着。

    京城郊区。

    周海东闷闷地抽着烟，一口接着一口。

    直到烟抽完，周海东才扔下烟头踩灭，低沉道：“老三，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跟我说句实在话，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周海东身侧蹲着一个人影，黑暗中烟头明暗不定。

    听到周海东问话，中年男人轻叹道：“老周，没啥意思，都过去了，还较这劲干嘛？

    现在那位名气如日中天，他老丈人也要上位了，谁还敢这时候动他。

    之前也不是想怎么样，具体的我其实也不清楚，你知道我的，真要坑兄弟，我也干不出这事。

    就是想打听打听情况而已……”

    周海东咬着牙关，冷声道：“打听情况？

    打听情况用得着跟我来这套？

    打听情况，找行政那套班子好了，找我们做什么？

    老三，几年不见，你别的没学会，满嘴放屁的话倒是学会了。

    说实在话，老子真没想到，会是你。

    之前我虽然留意到了你的号码，可还真不知道是你的，刘欣怡每次通完话都给删了。

    可你以为老子是蠢货？

    这年头，想查还怕查不到东西？”

    中年男子叹道：“那天的电话是你打的吧？”

    “不错，我一听声音就有些耳熟，后来想想，就是你的声音。

    我说刘欣怡谁都不找，就直接来找我了。

    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对我知根知底，我对你也知根知底。

    当然，那是以前。

    我记得，我以前有什么事都跟你说，我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他么都跟你说的一清二楚！

    刘欣怡他么的专门为我准备的吧？

    还跟老子扯淡，准备去找李总的，李总他么是刘欣怡能接触的？

    老三，我当你兄弟，你当我是什么？

    在背后算计我，你真够可以的！

    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阴来着，当初我在远方有了点地位，你自己说，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马德，老子第一个想的就是你！

    是你看不上这边，说在京城有工作了，我才没强求。

    现在倒好，行啊，给我下套来了，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说说看，指不定我就跟你们说了，毕竟我现在已经丢了工作，你说是吧？”

    周海东又是嘲讽，又是挖苦。

    旁边的老三轻叹道：“海东，是兄弟对不住你。

    可我一开始真的没想对你怎么样，就是想帮你一把，你婆娘这些年也没给你生个男娃传宗接代。

    我寻思着，刘欣怡样貌不差，性格你也喜欢，养个小的虽然对不住你婆娘，可生了男娃，这不也了了你一桩心事吗？

    至于你们老板那边，你无意中透露点消息，也不是故意的，大家你好我好……”

    他话还没说完，周海东忽然一个鞭腿抽了过去。

    动作很快，完全没有上次被谭勇打的无法反击的模样。

    老三也没料到他会忽然动手，刚好人又蹲着，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周海东一记鞭腿抽中了脑袋。

    这下子，老三砰地一声倒地，整个人都有些迷糊起来。

    周海东得势不饶人，一个跃步上前，再次一脚踢中他的腰侧。

    老三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等他稍微有些清醒的时候，黑暗中，周海东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按住他的右手，膝盖则是顶住他的胸口，咬牙低喝道：“老三，你以为我真是傻子？

    跟我交底就算了，这时候还跟我来这套，你以为老子还把你当兄弟！

    你今天跟老子说清楚了，看在多年相交的份上，我不弄死你！

    要不然，回头老子给你烧点纸钱！”

    “海……海东……”

    老三上气不接下气，脑袋和腰侧都痛的让他无法呼吸，加上周海东用劲很大，更是让他有昏厥的感觉。

    缓了一会，中年男子才喘息道：“海东，我说了，真没别的意思！

    就是想知道点内幕消息……”

    “内幕消息？

    什么内幕消息？

    为什么找上我？

    你现在给谁做事？

    最终目的是什么，都给我说清楚了！”

    “海东……”

    老三还没说完，周海东忽然膝盖猛地往他胸口一击，紧接着老三就痛呼一声，闷吼道：“你真想杀我！”

    “马德，少给老子搞小动作！

    你了解老子，老子也了解你！”

    黑暗中，周海东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老三的手中握着一把不大的小刀片，哪怕黑夜，也没有丝毫反光的迹象。

    周海东咬牙道：“跟老子动刀子，看样子是你想弄死我才对！

    我倒是忘了，在小队里，你割喉的工夫一流！

    怎么着，也想给我来一次？

    知道你变了，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胆子也不小，在这里想对我下狠手，看样子你有把握能平事。

    跟我说说，谁给你的底气？

    跟谁混了这么多年？

    当初退伍不久，你好像就找到这份工作了，平时说的也不多，咱们也都没问，还以为你混的一般，都不好意思提。

    可现在看来，我们倒是小看你了。

    想从远方知道内幕消息，一般人要了也没用，老三，你真不说？”

    “海东，你别误会，我就是想跟你心平气和地说几句，你现在这样，我还怎么说？”

    老三喘着气，这时候他是真没力气反击了。

    周海东下手那叫一个狠，刚刚一个膝击，让他胸口都有些凹陷。

    这家伙，比以前更狠了，也果决的多。

    老三心里想着，嘴上却是依旧道：“你先放手，我现在这样子也走不了。

    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咔擦！”

    周海东没搭理他，右手猛地一用力，直接扭断了老三抓着刀片的那只胳膊。

    “呼哧……呼哧……”

    黑暗中，老三痛的满脸大汗，脸色惨白，却是没有痛呼出声。

    从这点来看，也是个硬汉。

    要不是周海东出人预料，忽然提前下手，老三不见得就比他差，甚至还要强一点。

    也正是没想到，才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到现在被周海东彻底制住。

    扭断了他的胳膊，周海东依旧不放松警惕，将他手中的刀片取出扔到一边，又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扔出了几样东西，这才继续道：“说还是不说！”

    “说什么？”

    “死鸭子嘴硬！我再问一次，你给谁工作？”

    “就是个小老板，真的……”

    “咔擦！”

    周海东再次打断了他另一只胳膊，咬牙道：“马德，跟老子装硬汉呢！

    你信不信，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那你……那你去查好了！”

    “你别逼我！”

    “海东……咱俩谁不知道谁……

    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你想什么，我能不清楚？

    可兄弟今天还是要说一句，这事你别掺和。

    都是大人物的事，咱们混口饭吃，各为其主，你丢了工作，那还追着不放干吗？

    你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他们算计他们的，指不定你们老板根本不在乎这个。

    他要是在乎，自己不会查？

    你傻乎乎的自己来查，为哪般？

    查出来怎么样？查不出来怎么样？

    海东，听兄弟一句劝，回去吧，大人物的事，咱们真的掺和不起……”

    “大人物的事我管不着，可你们算计我就是不行！

    老三，我最后问一遍，你说还是不说！”

    周海东一脸的凶狠，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平静。

    老三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心里有些恐惧起来，这种眼神，他以前看到过。

    想到以前的日子，老三喘息了一会，缓缓道：“混口饭吃罢了，你还以为在部队呢。

    海东，兄弟我说句实在话，我就是想挣点钱，没想对不起谁。

    你在远方，你们老板对你也好，可咱不同，咱们说的好听叫武夫，实际上屁都不是。

    我从退伍之后不久，就开始跟着现在这位老板混生活，说是保镖，实际上就是个打手，做点黑活。

    这些年，挣了一点钱，可家里孩子多，老人也生病花钱花的厉害。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半死不活地过着。

    上次老板跟人谈事，刚好谈到了远方那位。

    当然，我知道的其实真不多，反正我们老板就是说想挖点内幕出来，具体什么内幕，我也不知道。

    不过听他们那意思，应该不简单，大概是跟李东崛起这么快有关。

    你想啊，这才几年工夫？

    结果远方做到了现在这地步，要说全靠运气，谁信啊？

    所以咱们老板猜，李东大概有点秘密来着，反正就这意思吧。

    我听了几句，就有些上了心，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你跟李东混了这些年，从一开始就跟他混，还给他开过车，当过贴身保镖，他到哪都带着你……

    我知道这事之后，就……就给出了点主意……”

    老三说着又解释道：“海东，咱们都是打工的，你说有钱挣干嘛不挣。

    什么秘密不秘密的，跟咱们有啥关系？

    咱们拿到了，又能怎么样？

    可你要是真知道什么内幕，兄弟跟你保证，你把消息卖给我老板，至少能拿九位数！

    海东，你说，李东能给你这么多钱吗？

    现在他虽然还看重你，可你又没什么文化，年纪也大了，过两年，不知道把你忘哪去了。

    拿到手的钱，才是钱。

    你别跟我说年薪千万什么的，就算年薪千万，你得多少年才能挣到九位数？

    还有，一个亿那是最少。

    你要是知道的东西多，十位数都有可能！

    跟着李东混一辈子，你能拿到这个数吗？

    有了这么多钱，咱们还给别人打工干嘛，自己出国买个岛……”

    周海东沉默不语。

    老三还以为他心动了，继续道：“海东，现在也不迟，你先放开我，我带你去见我老板……”

    周海东幽幽道：“老三，就算卖了消息，也是我发财，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三有些讪讪道：“那是那是，你发大财，我跟着沾点光就行。

    好歹，你也是我介绍的……”

    “这么说，打一开始，你就为了钱，主动出卖我了？”

    “海东，这怎么能叫出卖，我这不是为了你着想么。

    咱们兄弟苦日子还没过够吗？

    刘欣怡我见过几次，真的，这种女人送给你睡，你不乐意？

    拿着钱，带着老婆孩子，带着这女人和儿子，一起出国潇洒去，管他们打死打活的。

    谁把谁弄死了，跟咱们有屁关系……”

    周海东忽然笑了起来，有些疲惫道：“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你变化比我想象的更大。

    钱，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钱。

    钱，真的那么重要？

    为了钱，你连兄弟都要陷害，为了钱，你连底线都不要了。

    为了钱，还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

    老三皱眉，咬牙道：“为了钱怎么了！

    你都40出头了，马德，你能不能别这么天真！

    这年头，谁不是为了钱活着！

    没钱的日子，老子受够了！

    没钱的时候，老子全家老小，一个月连一顿肉都吃不上，没钱的时候，咱们战友死了，老子都不敢吱声，没钱难道空着手去！

    老子没你那么能忍，别人凭什么吃好的穿好的，女人睡了一个又一个！

    老子在外面刀口舔血的时候，就是为了过这种日子的？

    老子在外面豁命的时候，谁在乎老子的死活？

    我退伍那年，跟你不一样，你是军士长转业，我呢？

    我还是个大头兵！

    凭啥？

    你出来好歹还分配了工作，还是国企，倒了也是后来的事了。

    我呢？

    我他么随便被人一塞，去了一个破厂看大门。

    一个月400块钱不到，你让老子全家喝西北风去？

    不谈钱，谈什么！

    李东有钱，再有钱，分老子一毛吗？

    我想赚点钱怎么了，又没让你弄死他，也没直接让你跟我说这些，你无意中说几句，对你有损失吗？

    至于被李东发现了，这个我也没想到，刘欣怡那个贱人，拉你下水是她自己的主意，我们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这茬，都忘了她跟刘唐他们的关系。

    要不是这贱人，你睡着女人，拿着高薪，咱兄弟也能沾点光……”

    老三说着说着，周海东突然打断道：“你是嫉妒我，我没说错吧？”

    老三闭口不言。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周海东自嘲道：“当初我拉你来，你自己不愿意，恐怕当初你觉得来了小地方也没前途吧，觉得给不了你想要的才对。

    等远方起来了，我成远方高管了，拿着高薪，兄弟们都跟着我混。

    你恐怕嫉妒的不行才对。

    不对，应该从退伍之后，你就嫉妒我了。

    你其实早就变了，要不然，这些年你跟着大老板混，怎么也比我们好过些。

    前些年，也没见你拉我们一把，我们日子过的再苦，也没听你说支援一分钱。

    恐怕那时候，你暗中乐着呢。

    我没说错吧？

    你挣钱是你的事，咱们不想要你一分钱，可兄弟们聚会的时候，你一副穷的叮当响的姿态是什么意思？

    感情打一开始，你就跟我们装？

    行啊，老三，你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

    怎么着，怕我们知道你有钱了，找你借钱？

    现在还一副为兄弟着想的姿态，你他么真让我恶心！”

    老三面色有些狰狞，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是，老子是嫉妒了！

    嫉妒的咬牙切齿！

    凭什么？

    老子比你差吗？

    凭什么一直都是我在吃亏，什么好事都是你的！

    在部队这样，出来还这样！

    你随便跟个老板，才几年工夫，他么的，年薪千万了，老子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

    你当人上人了，老子还在当牛做马，四十多的人了，还在给人干黑活，凭什么？

    我沾点光难道你都不愿意？

    我说了，没让你怎么着，随便透露几句就行……”

    老三一会面色狰狞，一会又说起当年的兄弟情分，一会又说不是出卖周海东，是为了双赢……

    周海东一直没吭声。

    这时候，他已经看明白了。

    打从一开始，这些人找上自己，就是老三出的主意。

    至于接近自己干什么，恐怕就是为了他们口中的所谓秘密。

    李东崛起的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而且很多时候，李东都在第一时间卡住重点，让人觉得，他也许早就收到了消息才对。

    不过这种情况，随着李东做大，反而被人忽视了。

    可有人没忽视，有人想继续深挖下去。

    李东，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秘密？

    或者说，谁站在他背后？

    谁给予他指点？

    又或者，干脆还有更大的秘密？

    就算都没有，通过周海东，知道李东的一些秘密，一些远方的深层次内幕，那也是赚的。

    当然，计划其实很不错，施行的也很顺利。

    周海东一开始真的没在意，其他人也都没在意。

    结果坏就坏在刘欣怡的头上，她和刘唐他们的关系，老三的老板其实真的不是太清楚。

    他们也忽略了女人的心思，女人心眼可不大。

    报复李东这个念头，刘欣怡一直都有。

    也许在她看来，拉周海东下水，再生了儿子，以后周海东肯定对她言听计从。

    到了那时候，以周海东的身份，接近李东，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李东都不算麻烦。

    可一个女人，计划再周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还没等她生完孩子，事情就暴露了。

    这点，老三他们也完全没料到，按照他们的想法，这次是一次长远的打算，不急于一时才对。

    结果还没多久，就被李东连根铲了。

    周海东就算不来找他，老三其实都准备去找周海东。

    虽然刘欣怡这一步走错了，可周海东还在，指不定知道点什么。

    加上现在他被李东踢出去了，在老三看来，应该能说动周海东才对。

    所以，周海东约他的时候，他马上过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没几句话的工夫，周海东就对他下了狠手，完全没按照他的想法来。

    老三还在继续说着，周海东却是不想听下去了。

    周海东打断老三的话，问道：“你们老板是谁？”

    “海东……”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是为了给谁保住秘密，你是怕我直接去找他，没了你好处是吧？

    你放心，有好处，我绝对算你一个。”

    老三有些讪讪，这还真是他的真实想法。

    犹豫片刻，老三低声道：“你真知道什么东西？”

    “这个你不用管，你告诉我就行，我保证，有好处，绝对有你一份！”

    “那……”

    老三犹豫一下，低声说了一个人名。

    周海东微微挑眉道：“原来是他，我知道，没想到你跟他混。”

    老三讪笑道：“原来你知道，我还以为你不认识呢。”

    “你忘了我之前在哪工作？”

    周海东也笑了起来，接着突然道：“郑龙那边怎么回事？用不着渗透安保团队吧，这事恐怕也不是刘欣怡自己的主意，老三，你是不是没说清楚？”

    “啊？什么郑龙？”

    老三一脸迷糊，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周海东忽然笑了，笑呵呵道：“是不是等从我这边知道了什么秘密，然后看情况处理？

    要是秘密到手，觉得李东没用了，就可以弄死了？

    又或者，必要的关头，可以干的更漂亮点？”

    “没，海东，绝对没这意思，李东可是名人……”

    “名人突发疾病死亡，也没问题吧？”

    “真不是，你想的太多了，怎么可能，郑龙的事我们根本不清楚……”

    “真这样？”

    “真的。”

    “老三，我总觉得你没说实话。

    你这么爱钱，你会光想着沾点光就满足了？

    指不定，你还想立个大功呢。

    到时候，你们老板一高兴，给你赏个一两亿的，那才满足你才对。”

    周海东玩味地说着，这时候，他猜到了不少东西。

    从老三说出他老板的那一刻起，他就猜到了一些。

    这些人，可能真有弄死李东的心思。

    当然，也不是一定的，也许想通过多方布局，更快地知道一些秘密。

    总而言之，没安好心就对了。

    见老三死活不承认，周海东没兴趣跟他继续纠缠下去了，轻声道：“老三，今晚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

    我考虑一段时间，如果我有想法，我再联系你。

    放心，我保证，有好处，我绝对分你一份。

    回去你也先别说这事，你知道我的，越是逼我，我越不会说。

    等几天，我再来找你。”

    老三连忙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

    “我相信你。”

    周海东笑了笑，我当然相信你，你说了，还怎么立功，还怎么拿好处。

    以前，我还真瞎了眼了。

    好处倒是没有了，好东西倒是给你们准备了一份。

    古人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我周海东也想试试看呢。

    就算我死了，李东也会照顾自己家人一辈子的，不是吗？

    周海东笑了笑，松开了老三，趁着夜色，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