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4号。

    清明节。

    一大早，李东和沈茜就赶到了万源，接上了李程远夫妇一起奔赴陈家湾。

    车上。

    曹芳埋怨道：“我都说孕妇不适合上山了，你怎么还带茜茜一起？

    旅途奔波的，这要是磕到绊到了……”

    李东还没回话，沈茜就笑道：“妈，没事的，我不上山，我在老宅那边等你们。”

    自从怀孕之后，沈茜上次就改口了。

    李东之前倒是改过口，喊过沈雪华“妈”，不过后来觉得别扭，又给改回来了。

    沈茜这边倒是没改回来，一直这么称呼着。

    听到沈茜这么说，曹芳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道：“这样最好，不是不让你去，你也知道，山上阴气重，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沈茜连忙点头，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曹芳和李程远这代人，尤其是农村出身，或多或少都会带点迷信的色彩，这倒是可以理解。

    而且怀了孕，上山也的确不是太安全。

    他们两口子迷信，其实能理解，可实际上李东比他们还迷信。

    等曹芳说完，李东就笑呵呵道：“妈，您就是不说，我也不能带她上山，主要还是回老家看看。”

    换成上辈子，李东可能不会在意，可能会独断专行。

    这辈子，那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大家都说不好，那还是不去为妙。

    几人正聊着，李东手机响了。

    看了看号码，见是白素打来的，李东接通道：“今天休息一天，不谈正事，没大事不用给我打电话。”

    他刚说完，对面的白素就道：“李总，早上您看报纸了吗？”

    “没看，怎么了？”

    “三联集团宣布正式破产清算了！”

    白素的话，让李东微微怔神。

    三联完蛋了！

    尽管早有预料，可三联的破产，也让李东感触万千。

    09年清明节，三联成立25周年之际，这家曾经的零售商业霸主，在这天彻底落幕了。

    很多年轻人，也许根本没听过鲁省三联的名字。

    可实际上，早在很多年之前，对方就是零售业的霸主企业，几乎没掉落过前十，甚至曾经压的国梅这些企业无法抬头。

    当初有媒体报道过，华夏的家电零售业，其实就是三个男人的征战。

    三联张继生，国梅黄光玉，苏林张进东。

    这是公认的排名，张继生第一！

    无论是影响力，还是企业规模，还是业绩，三联都是家电领域的第一！

    然而，这种情况只维持到了04年。

    04年，天崩地裂，三联情况急转而下，为今天的破产清算，埋下了无法拔除的祸根。

    04年，一份银行黑名单出炉。

    三联，名列其中！

    一些银行担心三联无法偿还债务，和上次逼迫门申几家地产公司一般，在债务未到期之时，上门要债。

    张继生一开始疏忽了这些，没能顶住压力和相信了对方给出的一周后再贷款的保证，偿还了数亿的债务。

    然而，有时候一个疏忽，就是致命的。

    在偿还了第一批债务之后，对方承诺的贷款没有再批复，反而迎来了更多家银行的催款。

    等银行的债务还的差不多了，三联也彻底没钱了，而且银行不再贷款。

    加上彼时张继生涉足地产业，投资巨大，最终因为银行不放贷款，一个个项目都陷入了烂尾当中，无法资金回流。

    04年之后，曾经盖压国梅和苏林的家电霸主，彻底走向了末路。

    甚至在之前，国梅还收购过三联商社，双方差点闹到不可开交。

    最终还是李东收购国梅，放弃了三联的招牌，只接收对方门店，这才让双方停歇了下来。

    那时候，三联也选择了停市。

    李东当时就深有感触，觉得三联彻底没落了，曾经起家的根本都顾不上了。

    可再没落，毕竟也是曾经的家电零售业霸主，如今，对方连接盘的对象都没，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迎来了死亡。

    一份黑名单，彻底击垮了一家霸主企业，不得不让人唏嘘和感慨。

    由此可见，此刻的银行，到底对企业有多重要。

    马昀敢在这时候喊出“银行不改变就改变银行”，这样的口号，远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哪怕现在的李东，其实也怕。

    一旦银行这边给他缩紧了口子，催他偿还债务，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远方的影响力比三联大很多，不仅仅是当地政府，华夏都会为他作保，不会让他轻易倒下，李东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

    挂断电话。

    李东轻声叹息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几年，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商场如战场。

    就说零售行业，这几年，倒下了太多太多的巨头和霸主。

    昔日的家电零售第一三联完蛋了，前几年的零售第一国梅完蛋了，当初和他们争雄的永乐、大中也都完了。

    五星被外资收购了，很可能再度易主。

    如今，真正能一直坚持下去的家电巨头，其实只有苏林了。

    一旦苏林也完蛋了，华夏20年来，所有的家电零售巨头，全军覆没！”

    他说的一些企业，其实曹芳夫妇根本不清楚，可见儿子一脸唏嘘，曹芳还是不由劝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妈我和你爸不求你一辈子大富大贵，只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生意难做，打工也饿不死人……”

    她正劝着，一旁的沈茜有些无奈道：“妈，他不是伤心感慨，他的意思您没听懂，他是说华夏前20年的家电巨头，都会终结在他手上，他正在为自己终结了一个时代感怀呢。”

    曹芳愣了一下，一旁的李程远也不由干咳一声，扫了李东一眼没吭声。

    李东这时候有些讪讪，干笑道：“这话说的，我没那意思。

    不过苏林迟早会是我的目标，我就是觉得干掉了苏林，有些伤感。

    你们想啊，20年来的家电零售霸主，都退出了历史舞台，是不是觉得有些遗憾？

    这人啊，还真不能回忆过去……”

    他正说着，李程远瞪着他道：“混蛋玩意，你老子我都没说自己老了，合着你这意思，你现在开始回忆过去，是觉得自己老了？”

    李东无奈道：“我哪有这意思，算了，我就是这么一说。

    不过这几年，倒下去的巨头企业的确太多了。

    现在想想，光是零售业，十个手指都数不完。

    到现在，真正还称得上巨头的，也就远方、苏林、百连、华闰、高鑫、沃尔玛这六家了。”

    其他诸如大商、物美、武商联……这些企业，现在其实都算不上巨头，都偏安一隅，在区域圈地称霸，几乎都很难跨省发展。

    而李东口中的六家巨头，说来也巧，民营两家，国企两家，外资两家。

    除了这六家目前还在全国进行布局，其他的企业，吞并的吞并，破产的破产，要不就是加入各家的联盟。

    华夏内地的零售格局，在此刻彻底清晰了起来。

    六家巨头企业，目前都保持一定的克制，短时间内还没有开战。

    可李东知道，这只是大战前的宁静。

    也许用不了多久，全国就要爆发全面的零售大战。

    而且不单单是实体零售业，包括电商这一块，这时候也已经和实体产业混合在了一起。

    阿里联手百连，京东联手沃尔玛，苏林有苏林易购，远方有远方商城，华闰前不久上线了e万家，高鑫上线了自己的飞牛网。

    电商零售和实体零售，现在其实已经无法割裂成两块，在李东的影响下，早就开始了融合。

    见他还在感慨，沈茜略显无奈道：“你要是消停几年，也没这么多事了。”

    李东翻着白眼道：“我干嘛要消停？

    我就是想尝试一下，真把其他五家干掉了，接下来的华夏零售业会怎么走？

    这种感觉你不懂，每每想到这些，都有些激动。”

    李东是的确有些激动，对未知的一切，他其实还是比较期待的。

    如果他真把其他五家巨头都给弄死了，华夏会是远方一家独霸吗？

    这种事说不准，指不定就突然崛起一家霸主，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目前，李东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当然，最终是不是能如愿，难说。

    因为父母都不是太了解这些，沈茜又怀着孕，李东也就随口感慨几句，接下来就转移了话题。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在这，李东指不定要挥斥方遒，好好说道一番。

    ……

    上午10点半，李东一行人赶到了陈家湾。

    白头山。

    沈茜没上山，在山脚下等着，李东则是跟随父母，带着谭勇几人，一起上了山。

    山上，李家的祖坟附近，乌泱泱的一片人头。

    李家的男女老少，甭管隔了多少代，甭管面前是不是真的是他们的老祖宗，都没关系，只要能来的，几乎都来了。

    李东一到，热情的招呼声响彻山头。

    叫什么的都有，等听到有几个奶娃娃叫自己“二大爷”之类的，明明是扫墓，却是让李东平白多了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过清明其实也不算伤感的日子，哪怕此刻欢声笑语，一般也不会有人会怪罪。

    应付完了众人，李东和父母还有几位李家长辈一起祭祖。

    没有弄的太复杂，按照流程走了一遍，清明算是告一段落。

    直到下山的时候，不少人才知道，李东这次不是只和他父母一起回来的，而是带着未来老婆一起回来的。

    尤其当得知沈茜已经怀孕，一时间恭喜声如潮。

    ……

    首富回乡祭祖，从来都不会被人无视。

    尤其是李东不仅仅是华夏首富，他还是亚洲首富！

    而且近期福布斯准备发布实时富豪榜，有传闻说，这次可能会改变之前的排名，李东有很大可能登顶世界首富的宝座。

    世界首富回乡祭祖，当地政府绝不会无视。

    此刻山脚下，就有不少机关的人在等着，甚至包括很多媒体也在跟着。

    沈茜怀孕的消息，瞬间就被众人所知。

    这可非比寻常，李东太年轻了，年轻到从没有一任首富，在成为首富之后，还无后的。

    沈茜怀孕，李东带着沈茜一起回乡，也就意味着，两人的婚姻，彻底彻底的定下来了。

    没多久，消息就从微博传播了出去。

    ……

    沪市。

    清明节，秦雨涵一家人并未回乡。

    餐饮O2O平台的搭建，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这时候，秦雨涵一家都忙的不可开交，也没时间回去。

    同样的，齐芳芳也没回家。

    最近有几家投资机构主动和她们接触，洽谈融资的事，大家都忙的很。

    齐芳芳正坐在电脑前查询资料，网页上忽然弹出一个新闻窗口。

    齐芳芳扫了一眼，忽然脸色微变，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低头忙碌的秦雨涵，接着就忙不迭地关闭了新闻网页。

    恰好秦雨涵也忙累了，抬头看了过来，见齐芳芳看着自己，不由笑道：“怎么了，累了就休息一会，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事，没事……”

    “有事就说，就你这点小九九，我一看就知道你有事。”

    秦雨涵笑了一声，拢了拢散落的头发，微微吐息道：“之前开甜品屋，虽然也累，可那时候总觉得没现在这么累。

    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好像比之前要累的多，不但身体累，精神都疲惫许多，需要考虑的东西也多的多。”

    见秦雨涵这么说，齐芳芳犹豫了一下才咕哝道：“那是之前你有底气，有些事可以不用去考虑，不用去操心。”

    秦雨涵身体微滞，勉强笑了笑不再说话，低头继续看起了文件。

    齐芳芳见状顿时有些懊恼，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歉声道：“雨涵，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张嘴就是闲不住……”

    刚刚她话中的意思，其实大家都明白。

    之前因为有李东在，秦雨涵做生意，做别的，其实都不用考虑太多。

    亏本也好，赚钱也好，投资也好，哪怕李东不参与，也不出钱，那都无所谓。

    只要李东站在身后，那就是最大的底气。

    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遇到任何风雨，真到了必要关头，后面都有一棵参天大树在遮风挡雨。

    可此时此刻，再提这些，倒是让人难堪了。

    秦雨涵没说话，齐芳芳也不好再说什么，可也正因为如此，齐芳芳才更明白，雨涵还没放下。

    一想到刚刚新闻上的报道，齐芳芳就有些头大。

    这事瞒不住的，毕竟秦雨涵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等她知道沈茜怀孕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可这事，齐芳芳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这是迟早的事，李东娶了老婆，总不会一直不生孩子，那不现实。

    可齐芳芳心里又有些埋怨李东和沈茜起来，你安安生生地在家待产生孩子好了，非要出来显摆干嘛！

    李东和秦雨涵的事，其实过去没多久。

    就在去年年底，两人还成双结对来着。

    这才多久？

    怀孕都好几个月了，雨涵知道了，心里能好受吗？

    越想下去，齐芳芳越是不甘心，见秦雨涵还在忙碌，忍不住道：“你不是有张李东给你的卡吗？

    现在缺钱了，用就是了！

    现在刚成立就融资，咱们费心费力好些天，什么成果都没享受，就帮人打工，多亏啊！

    他那么有钱，还在意这点小钱？”

    秦雨涵再次抬头看了她一眼，顿了片刻才道：“回头再说。”

    “还回头再说，回头指不定人家就把卡注销了！”

    齐芳芳哼了一声，人家孩子都有了，接下来还记不记得你都难说，现在不用，回头想用都没机会了！

    秦雨涵微微蹙眉，却是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