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

    上午港交所休息时间。

    休市的时候，港交所内哀鸿一片。

    “45港币！今年的最低点，还在跌，滕迅呢！”

    “滕迅不是要回购的吗？今天为什么没动静了！”

    “……”

    和4号一样，这些股民们希望滕迅继续进场，继续将股价拉升上去。

    然而，此刻正坐在不远处的张子栋却是面带讥嘲。

    回购？

    哪来的钱回购？

    何况这些股民他也不同情！

    股市本就是如此，滕迅从3.7港币涨到之前的82港币，也没见几个人感激涕零的。

    这些钱，又不是被滕迅拿走了。

    马华腾这些年拿走的钱，几乎都砸进去了，他张子栋倒是还有点，可一两亿对之前市值上千亿的滕迅算什么？

    这上千亿港币的资金，这几天蒸发了几百亿了，难道都被滕迅赚走了？

    有人赚，有人亏，既然进入了股市，就该做好这样的准备才对。

    现在怨天尤人，张子栋还想骂人呢！

    他能骂谁？

    他该骂谁？

    骂谁都没意思！

    商业竞争失败，他也做好准备了，此时此刻，抱怨有个卵用。

    继续听了一会，张子栋没有继续听下去，迈步走出港交所，上车便道：“回深市！”

    他的秘书有些惊讶道：“不等今天结束？”

    张子栋皱眉道：“回去！”

    今晚过了12点，滕迅就要和远方决战，最后时刻，看什么股市，成了，周一涨幅败100%都有希望。

    失败了，现在45，周一15都正常。

    至于到时候多少人跳楼，张子栋管不着，他得盯着马华腾，那家伙别受不了打击，跟着跳下去就完蛋了。

    ……

    张子栋往深市赶，当年的五虎将之一，在之前离职的曾利青也往飞亚达大厦赶。

    这些人，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滕迅的计划，这时候，大家忽然都心有戚戚。

    滕迅，今天再次被重创！

    10天来，滕迅接二连三地被远方攻击，每次攻击都是一次重击，一次重创。

    微信，CF，OPPO和远方封杀，PP融资……

    每一件事，都让滕迅被削弱。

    滕迅的几次反击，最终都成了笑话。

    此时此刻，不少人忽然都有了感觉，滕迅，也许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们的对手是李东！

    这个商界的神话，步步为营，一步步掐断了他们的后路，每次都打中了他们的七寸。

    一次，滕迅可以撑下去。

    两次，滕迅可以咬牙挺过去。

    三次四次，滕迅撑不住了！

    也许，再有一次，滕迅真要完蛋了。

    心血来潮的曾利青，甚至有些担心，这次不回去，也许再也回不去了，也许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一天，飞亚达大厦，滕迅总部，人心惶惶！

    很多人脸上都带着一股悲戚，从早上的兴高采烈，到现在的茫然失措，这样的心理转变，让很多人都无所适从。

    滕迅，还有希望吗？

    曾经的IT霸主，还能起死回生吗？

    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他们眼中的神，马华腾走了，没有留在公司，一早上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何方。

    ……

    下午，港股继续开市。

    45港币！

    44港币！

    43港币！

    无人救场，无人支援，1港币的跌幅，就是17亿港币的蒸发。

    滕迅的市值，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蒸发。

    每一港币的跌幅，就意味着MIH损失了将近6亿港币，不，也许更多，因为他们还有10.5%的股份抵押给了ABSA。

    算在一起，滕迅股价每跌1港币，他们蒸发的资金就超过1亿美金！

    是美金！

    而滕迅跌幅到底有多快？

    从45港币跌到43港币，滕迅用了1小时，1小时，MIH损失了2亿美金。

    而从43港币跌到41港币，花了40分钟！

    40分钟，损失了2亿美金！

    港股，下午开盘3小时。

    现在，刚过去一大半，还有一个多小时。

    如果再没有资金入场，跌破40港币，好像顺理成章了。

    这一刻，多少人希望港股可以有涨跌幅限制，这样他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就不用担心今天一天过去，就倾家荡产了！

    无数股民都在哀嚎，在谩骂，在痛哭流泪。

    下午3点整，滕迅股价跌到40港币，距离收盘还有1小时！

    一天，一天跌了12港币，昨晚收盘之前，滕迅收盘价报于52港币。

    一天不到，滕迅蒸发了204亿港币的市值。

    一天不到，MIH或者说Naspers损失了12亿美金。

    这样的损失，让Naspers和MIH彻底坐不住了。

    对于马华腾他们而言，损失的只是市值，只是字面上的数字，可对于这些投资方而言，他们损失的是切切实实的财富！

    马华腾他们不可能全部套现离场，而且滕迅的实际产业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损失，可对于只拿分红不参与管理的MIH而言，股价暴跌，他们损失就太大了。

    ……

    距离港股收市还有半小时。

    远方大厦。

    袁成道匆忙进门道：“MIH那边来了电话，可以谈！

    不过对方要求我们接手他们手中的滕迅股份，价格可以谈，至于融资，有没有都可以。”

    李东略带嘲讽道：“我接手？

    我哪来的钱接手？

    何况，这多费事，我干脆再等几天好了，干嘛要接手他们的股份。

    我就算现在持股滕迅，马化腾也不会让我占便宜，他说不定毁了滕迅都不给我，我干嘛要接手。

    告诉MIH那边，今天宣布消息，我给他们融资的机会。

    5000万股股本上限，答应了，那就可以谈，不答应，那就不用谈了。

    现在宣布消息，也只是督促马华腾必须应战罢了，至于别的，MIH有种就拿钱进场救援，要不然要他们有什么用？”

    袁成道微微蹙眉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许接手滕迅的股份对我们……”

    李东摆摆手道：“你不懂，马华腾这家伙，他宁可便宜别人，也不想便宜我，这家伙心眼太小。

    我不接手还好，接手了，他连根毛都不想留给我。

    而我不接手，到最后，他说不定还会考虑滕迅的未来，直接全部给我了，懂了吗？”

    袁成道其实还是不太懂，不过大体上听明白了，闻言摇头道：“那MIH恐怕不会做出妥协了。

    毕竟，现在宣布消息，他们损失太大。

    没人接手的情况下，最后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滕迅自己超低价回购回去。

    与其如此，他们还不如和滕迅站在一起博一次。”

    李东轻哼道：“自找的！

    前两天他们要是肯答应，怎么着也能收回不少资金，而且我当初答应了1亿股本，最后赚的不见得比滕迅少。

    他们自己不肯放弃，想把自己当成主导者，最后在我们决定胜负的时候选择站队。

    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

    股本少点还好，这么多，我们也出不起这个价，而且等港交所那边批复之后，时间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马华腾现在就要决战了，我这时候接盘，岂不是给了他们机会，连我都要收购他们的股份，股民们一看，李东从不做亏本生意，跟他走有钱赚。

    啧啧，这么一来，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这话一出，袁成道无言以对。

    这倒是真的，李东现在要是接手滕迅的股份，那大家都有底了，原本哪怕放弃的股民，现在也不会放弃的。

    现在跌了最好，回头李东肯定能让股价涨上去才对，指不定这么一来，滕迅的股价反弹上去了。

    袁成道考虑了一下才道：“那MIH那边不管了？”

    “不是不管，第三刀已经到手了！”

    李东笑眯眯道：“对外公布消息，MIH联系我们谈融资事宜，以及出售滕迅股份事宜！

    这是事实，之前我们不好胡编乱造，毕竟对方也是知名企业，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指责我们捏造事实。

    可现在，对方主动来了电话，这不是我们的捏造的！

    公司电话都有录音的，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我要的其实就是一个态度，而不是非要他们自己对外宣布消息，当然，通过我们，效果可能弱一点，而且对方也没实际出售。

    不过这时候不用在意这些，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提高我们所有获胜的几率！

    其实到了现在，我们获胜的几率高于七成，可越高越好，滕迅股价跌的越厉害，谩骂声越多，对滕迅失望的人越多。

    踩低迎高是大家的本能反应，同情弱者，也只是同情，并不会因为同情，大家就会选择你。

    接下来，我们姿态放低一点，该高调的时候高调，该低调的时候低调，胜利的天平，正在向我们倾斜，越来越倾斜！”

    袁成道了然道：“好，那我马上去发布消息，趁着港股还没收市，看看能不能再重创滕迅一次！”

    “去吧，跌破08年的最低点，所有资本都会放弃滕迅的。

    没有资本的支持，对互联网企业而言，这次不死，回头也是一个死。

    我们有钱发展，有钱扩张，有钱开发新技术，有钱更换服务器，还能花钱挖人，你说，没钱，光有用户有啥用？

    没钱，产品更新换代跟不上节奏，连用户都没了！

    所以说，资本不信任，滕迅其实已经在这时候就死亡了，哪怕他用户还是这么多。”

    袁成道轻叹一声，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没有远方还好，没有远方，滕迅有用户，资本还会继续投资他。

    可有了远方，远方又有钱，就跟李东说的一样，远方PP更新换代了三次，滕迅可能因为资金缘故才更新一代一次，只要不是太逆天，怎么和远方斗？

    这种情况下，支持的人只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终死于沉寂。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了。

    这次滕迅要是赢了，那资本就会再次看好他，比之前更看好，钱，不是问题！

    输了，钱就是最大的问题。

    没钱，就现在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的发展速度，滕迅跟不上远方节奏的。

    ……

    5月8号下午。

    15点50分，网上开始有消息流传，持股滕迅34%股份的MIH公司，有意出售滕迅股份。

    而首选的对象，便是远方！

    至于远方，则是明确拒绝。

    按照远方一位不知名的高管的话来说，“这时候还买滕迅干嘛？浪费钱！

    有那个钱，还不如增加一些服务器，投建一些数据中心，让PP的用户上网体验更爽，获得的回馈也更多一些。”

    这话，也间接证明了MIH的确和远方洽谈过出售股份的事。

    消息一出，新闻被大量转载。

    MIH持有滕迅34%的股份，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股东，而且有消息称，滕迅的第三大股东ABSA手中的股份，也是MIH母公司抵押给对方的。

    实际上，MIH持有滕迅44.5%的股份！

    作为绝对意义上的第一股东，居然在这关头有意出售滕迅股份，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而且对方选择的不是别人，正是滕迅目前最大的对手远方，其中含义就更大了！

    一时间，网络上谩骂声一片。

    骂的就是MIH！

    落井下石，白眼狼，忘恩负义，冷血无情……这些名词全都被戴在了对方头上。

    远方和滕迅的竞争，大家可以看热闹。

    可当看到资本的力量，尤其还是国外的资本力量居然也参与了进来，以华夏网民的愤青体制，不骂对方才怪了。

    骂归骂，却也不妨碍大家的议论。

    滕迅，真的彻底麻烦了。

    第一大股东，居然在这时候背叛了对方，这打击，真不是一般的大。

    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唉声叹气，也有不少人幸灾乐祸。

    滕迅这些年，也招惹了不少对手和敌人，以前大家有苦难言，这次倒是找到发泄的机会了。

    而MIH这边，同样的有苦难言。

    除了指责远方几句，对方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说什么。

    原本他们是准备和远方商量商量，谈判谈判的，结果远方倒好，直接就给曝光了，这下子，他们在业内的名声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去。

    资本唯利论是不错，可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像MIH之前在滕迅获得了无比丰厚的回报，这时候哪怕真的背叛了滕迅，也不能闹的大张旗鼓。

    现在倒好，滕迅还没倒下去，MIH转投远方，就闹的人尽皆知了，以后哪家企业还敢接受MIH的投资？

    ……

    因为远方消息公布的迟，流传再快，也需要时间才行，10分钟显然不够。

    虽然无数人都知道，等待周一开盘，滕迅股价会继续暴跌。

    可8号下午4点收盘，滕迅股价最终还算保持住了最后一丝颜面，收盘于38.50港币，没有跌穿08年的最低价。

    然而，纵然如此，此刻滕迅市值为655亿港币，按照此刻汇率，还是跌破了100亿美元的市值。

    从200亿美元，到100亿美元，滕迅用了10天！

    10天时间，滕迅市值蒸发了100亿美元以上，这对一家巅峰市值也才200亿美元的企业而言，太惨了，惨不忍睹。

    互联网企业大涨大跌的，大家都见过。

    可这么突兀，这么迅速，10天就跌了这么多的，还真没见过。

    哪怕百度，之前因为竞价排名的问题，股价暴跌，可跌幅也没这么大。

    滕迅的各项产业，其实并未出现多大问题，关键就在于移动端IM软件没跟上节奏，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事，起码在之前看起来如此。

    可这么短的时间内，远方却是从移动IM软件开始，一步步把滕迅逼到了这个地步，也让无数人唏嘘。

    这一刻，不少人都心有戚戚，远方李东，商界神话般的人物，这名声还真不是吹起来的。

    ……

    深市。

    回家睡了一觉的马华腾容光焕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滕迅股价暴涨了。

    一些惶恐的员工，在这时候看到马华腾笑容满面，都有些发呆，这位不会是被打击的受不了，受刺激了吧？

    马华腾却是没管他们怎么想，一到办公室就召开了会议。

    没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马华腾笑道：“待会给我们的所有用户致信一封。

    告诉他们，滕迅走到如今，11年了，离不开大家的支持，有他们在，才有滕迅。

    走过了11年，我希望滕迅还能陪伴他们再走更多的11年。

    股价跌了算什么？

    别说还有600多亿的市值，当初我们上市发行价3.7港币，还不到现在的十分之一，大家还不是在用滕迅。

    滕迅不是市值多少就能击垮的，用户才是我们的唯一。

    只要有他们在，滕迅就一直在！

    告诉所有人，滕迅，不是李东那个光会放炮的家伙就能击垮的！

    他懂什么叫情怀吗？

    他懂什么叫坚守吗？

    滕迅，会一直陪伴大家走下去的，直到走到尽头，只要大家不放弃，滕迅永在！”

    马华腾的话音落下，不少人都明白，最后关头到了。

    用户，成了最后的选择。

    他们还在，滕迅不败！

    他们放弃了，滕迅也就彻底死了。

    刚赶回来不久的张子栋轻声道：“好，我们待会就发布公告……”

    “不是公告，弹窗，邮件，新闻推广都上。

    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包括我说的那家伙光会放炮，都给写明白了！

    对了，顺便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登陆一下QQ，做人别忘本，当年好歹也是滕迅让他度过了青少年时期，这时候连QQ号都忘了吧？

    忘了没事，咱们帮他找，找不回来，再注册一个。

    我不拿他宣传，没意思，我就是想让他看着，滕迅不会死的，永远不会！

    就算死，也是死在我们自己手中，哪怕他李东，照样还是我们的用户！”

    马华腾说着说着，忽然大笑道：“他说我抄袭，说我跟风，到底谁跟风谁，到底谁在走谁的路，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用我的模式，击败我，我服！

    我就是不败给他，我就是不承认他比我更强！

    想让我服输，拿点真东西出来再说！

    今晚都不许回去，12点之前，每逢整点一封信，凌晨开启技术干扰，明天早上开始正式摊牌！

    是选滕迅，还是选远方，我们将选择权交给用户！

    绝地求生，这么多年了，都没玩一次刺激的，明后几天，诸位陪我一起疯狂一回如何？”

    “好！”

    张子栋大笑道：“今天刚好老曾也回来了，晚上我买点吃的喝的，咱们边吃边喝，今天好好放纵一次！”

    马华腾顿时大笑，点头道：“你请客，我现在穷光蛋，你掏钱才行！”

    “没问题！”

    “……”

    几句话一说，气氛陡然热烈起来，众人吵闹着晚上喝什么酒，吃什么菜，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在滕迅，多少年都没有过这样的场景了。

    自从企业走向正规化，自从昔日的五虎将有人离职，自从大批新来的高管和员工加入，自从成名以后……

    总之，连马华腾都不记得上一次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是什么时候了？

    聊天……

    对，聊天！

    QQ的初衷不就是为了方便交流吗？

    可自从有了QQ以后，大家好像交流的更少了，这有违自己的初衷。

    马华腾一边笑着，一边胡思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