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选择到那户人家吃饭，也是你考虑过的吧？”藤井七海回想着进村的情况，“那户人家院子里晒着捕鱼工具，墙上有很多风干的咸鱼和海菜，旁边还有一个似乎放了海产的大水缸，一看就是那种常年出海、收获丰富到可以对外出售海产的人家，这样的人家会跟收购海鲜的人有接触，如果对方去过村子里，那家人很有可能会记得对方的车子，还有……还有那户人家的太太好像很有好奇心，我们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出门拿风干的海菜，就一直在好奇打量我们，可能是那种喜欢留意村里生面孔的人，有利于我们套取情报，对吗？”

    “聪明。”

    池非迟表示赞赏，也是确认藤井七海的猜测没有错，补充道，“他们家院子里有不少小孩子的玩具，比如自行车和竹剑，而且面向院子的那个房间窗户后也拉着粉色的窗帘，说明他们家里有小孩，一般家里有小孩的人会比较好说话，找他们打听消息，至少比那种独居的阴沉男人要好。”

    藤井七海侧头看着池非迟，一时无言。

    也就是说，今天早上这人的脑子也一直没闲着，对吧？

    一个上午的时间，这人可能已经洒出了百八十个心眼子。

    作为防卫省的情报人员，她跟池非迟同样在海岸上转了一圈，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池非迟注意到的那些东西，也没有注意到池非迟那些心眼，这是她从未预料过的情况。

    不过她也没有感觉挫败、沮丧，不是她不认真，是这人对细节的捕捉能力、对情况的整理能力太强了。

    她需要重新把池非迟的个人资料在脑海里过一遍，这家伙到底是……

    池非迟见藤井七海呆呆盯着自己，觉得那种视线有点像‘你到底是什么人’，主动解释了一句，“毛利老师以前跟我喝酒时，就说到在找人了解情况时、该怎么选定合适的人，你今天跟我在一起，适合选择有小孩的人家，如果是我一个人或者是两名男性，就可以考虑看上去热情开朗的独居男性，大家坐在一起喝两杯，很快就能聊起来了。”

    甩锅毛利小五郎。

    有时候老师就是用来背锅的。

    藤井七海哑然失笑，很快笑着肯定道，“我听说过毛利先生，他以前是警视厅的警察，之后辞职去做了侦探，对吗？如果是他的话，确实会有丰富的走访调查经验，池先生应该是毛利先生最得意的徒弟了吧，那算是一个很厉害的侦探了，这次能接待池先生，真的让我见识到了名侦探的本领！”

    “谢谢藤井小姐的夸奖，不过你要不要打电话跟关口先生汇报一下情况？路上那块岩石上的车漆是证据，不要让道路管理处的人运走，另外……”池非迟转头对上藤井七海的视线，目光平静，“那个叫竹川的男人应该就是主导这件事的人，作为一个征信社的社长，他本来可以不用跟到渔村来的，既然他来了，说明他就是那个想把设备运到海岸上来的人，麻烦的是，他很可能跟境外势力有勾结。”

    “啊？”藤井七海惊愕看着池非迟，“境、境外势力？”

    竹川是间谍这件事，也被看出来了吗？

    池非迟收回了视线，叼着香烟，垂眸看地面，“之前关口一尉给我看的那些照片里，有一本被烧毁的记事本，虽然被烧得看不出多少内容了，但看仅存的内容，那应该是在海岸上布置医疗设备、制造电磁推助器的计算式，上面内容是手写出来的，那些字整体过于圆润，写字方法不太像是日本人的习惯，还有一些公式的写法，也不像是日本境内会有的，所以应该是有境外人士把那本笔记本给了竹川……竹川运来那些医疗设备，也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我怀疑他有可能跟境外势力有勾结，被境外势力买通了，筹谋着袭击神盾舰、制造日本海上防卫危机，或者他本身就是他国潜伏进来的间谍。”

    “这、这样啊……”藤井七海听着池非迟说完，深呼吸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只是原本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她也需要一点时间来重新调整计划，“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会很麻烦……”

    斟酌了一下，藤井七海抬眼看着池非迟，神色认真地低声道，“竹川是间谍，我和关口先生都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池非迟侧头看了看藤井七海，反应没有藤井七海想象中那么大，视线很快重新移向地面，“那为什么不对他进行抓捕？只要抓住了他，应该就不用担心有人在海岸上破坏神盾舰的公开演习了，还是说……竹川的同伙还没有锁定？”

    “答对了，”藤井七海苦笑了一声，神情很快又严肃起来，拿出了手机，“池先生，具体情况，我会在联系关口一尉之后告诉你。”

    “我怎么样都行。”

    池非迟无所谓地回应着，继续盯着地面抽烟，心里彻底放松下来。

    接下来，这些人的想法应该会是——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让他跟着，有些事早晚也会被他发现，那再向他多透漏一点也没关系吧？

    计划成功，距离神盾舰出航不到二十个小时，他算是把分累积够了。

    藤井七海无奈看了看池非迟，用手机给关口诚打电话。

    池先生真是……

    表面上怎么都行，实际上也确实随他们安排，有时候一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模样，就像一个进入自闭期的成年人，但是稍不注意，池先生就能悄悄洒出百八十个心眼子！

    ……

    一个小时后，关口诚、藤井七海、池非迟在海上自卫队、若狭地方队办公大楼里碰头。

    关口诚引两人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招呼池非迟坐下，关上门并检查过屋里，才坐在办公桌对面，“池先生……”

    刚开口，关口诚又迟疑地看向站在池非迟身旁的藤井七海。

    “我来说吧，”藤井七海走到办公桌侧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池非迟正色道，“池先生，我重新向你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藤井七海，防卫省情报保全队成员，一等海左，这一次受命来调查竹川有关的间谍窃密事件，海上自卫队、若狭地方队一等海尉关口诚受我指派进行调查，目前知道竹川是间谍的人不足十人，你会知道这件事在我们意料之外，我可以告诉你一件本不该对外泄露的事情，竹川确实还有我们一直没有锁定的同伙，那个同伙窃取到了重要的机密情报，一旦我们抓捕竹川、惊动竹川，可能就会让这条线断掉，导致竹川那个同伙改变原定计划、从别的渠道出境，到时候，竹川同伙手里那份机密情报可能就会外流……”

    “我们必须要在他们离开境内之前，把他们都抓住，所以池先生，为了不走漏风声，我们接下来可能会对你做出一些活动限制，”关口诚尽量让语气显得和缓、轻快一些，“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种限制不会持续太久，过两天就会结束了，我们原本也想邀请你参加这一次神盾舰公开演习，想拜托你在神盾舰上帮忙留意一下演习情况，虽然我们也不认为能有人制造出电影中破坏军舰的那种电磁推助器，但演习不容有失，我们想尽量稳妥一些，邀请你上去看一看，神盾舰平时是不开放的，这一次公开演习很难得，我不会参加，不过藤井一左会去，到时候你待在她身边就好。”

    藤井七海也认真地看着池非迟，“如果有什么发现，我希望你可以及时告诉我，这两天就委屈你不要离开我太远，我知道，既要你帮忙，又要限制你的活动范围，这样很过份，但是我们要以国土安全问题为重，希望你能够理解。”

    “没关系，”池非迟反应平平，“我能理解。”

    藤井七海：“……”

    还是‘我怎么样都可以’，对吧？

    池先生还真是好安排啊……

    “竹川的同伙是不是打算混上神盾舰？”池非迟又问道。

    关口诚：“！”

    池先生怎么知道？

    藤井七海：“……”

    百八十个心眼子来了。

    “神盾舰的秘密数据，对于间谍来说，应该是很值得冒险的东西，这一次神盾舰开放给民众参观，也是窃密者难得的机会，竹川在海岸上做出一些可能会干扰神盾舰的可疑举动，他的同伙也很可能会对窃取神盾舰上的数据感兴趣，他们不感兴趣，他们背后的势力也会让他们抓住这次机会，”池非迟一脸平静地分析道，“而你们一个人在神盾舰上、一个人留在陆地上，应该是打算由藤井一左在神盾舰上守护数据、找出那个神秘间谍并进行抓捕，关口一尉就留在这里，只要藤井一左那里抓住了间谍，关口一尉就可以马上安排对竹川的抓捕，我说的对吗？”

    藤井七海看了看一脸惊愕的关口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叹了口气，“没错，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再这么下去，我都想禁止自己和别人跟你说话了……”

    关口诚忍住想点头的冲动。

    没错，他在认真反思，他们是不是不该跟池非迟再说话了，再说下去，老底都要被掀完……

    等等，他们现在好像没有多少老底可掀了吧？

    大概的情况，池先生都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