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池非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突然，向琴酒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动员剂，也就是重组人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注射剂，需要在采集造血干细胞前注射，可以促进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大量生长，并将造血干细胞动员到外周血中。

    让他明天去注射动员剂，是让他做好采集造血干细胞的准备吗？

    “波本查到了雪莉的行踪，这件事你知道了吗？”琴酒问道。

    “不知道，”池非迟见琴酒侧头看自己，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开车看路。”

    “哼……”琴酒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冷笑，却也收回了视线，好好看路，“这是波本得到的线索，波本似乎只叫上贝尔摩德当帮手，并不打算让其他人参与进去抢他的风头，也难怪你不知道……虽然那一位说过，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自由介入其他人的行动中，但你也明白，有时候胡乱插手别人的行动会惹人厌恶，我本来是想引导你去思考一些沉重的事，比如想想自己要不要使用那种凝滞时光的药物、什么时候使用会比较好，这样说不定你就没有心情掺和进去了，不过我突然想到，如果让你去准备采集造血干细胞，你应该就更没有心情去招人嫌了。”

    池非迟将自己手边的车窗放下来一些，拿出了已经两天没碰的香烟盒，抽出香烟的同时，在脑海里理了理琴酒所说的话。

    就是说，琴酒这个时候带他去检查眼睛，是想让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重大选择需要考虑，等他为了那个选择头疼、情绪不高的时候，再把雪莉行踪被查到的事告诉他，顺便劝他——别掺和雪莉那档子事。

    为了确保他不会参与进去，琴酒甚至打算怂恿他去采集造血干细胞。

    琴酒虽然直接说了出来，像是在开玩笑，但他能感觉得到，琴酒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一旦开始采集造血干细胞，从检查并注射动员剂、正式采集到后续恢复，他的身体最少会有一周时间受到影响。

    这段时间里，他少说也会觉得手脚乏力，就算那一位允许他参与，他也会尽量避免参与一些危险行动。

    在组织本来就是做杀人放火的勾当，要是自身大脑或者身体稍微跟不上，就有可能导致自身死亡、或者被捕入狱，他确实不喜欢在自身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去冒险。

    但现在的问题是，琴酒并没有先斩后奏、先忽悠他去注射动员剂之后再说实话，而是在开始前，把自己的想法摊开放在了他面前……

    如果他对雪莉的身份毫不知情，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让我去采集造血干细胞也要阻止我参与……”池非迟完全代入了拉克的思维，用自己体内的火种点燃了香烟，侧头用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目光盯着琴酒，“有什么一定不能让我参与进去的理由吗？我还以为，你并不会在乎波本会不会不高兴。”

    琴酒想到自己也曾问过贝尔摩德一样的问题，没想到这个问题有一天会被丢到自己面前来，有些戏谑地笑道，“我可是为了你着想，那一位已经同意波本负责安排行动，既然波本不想我们参与进去，我们凑过去也只能坐冷板凳，就算我们可以不听波本指挥，波本那家伙分享情报时也不会好好说话，你该不会想听那家伙的冷嘲热讽吧？”

    “我只是觉得，因为别人有可能冷嘲热讽就把事情丢出去，这不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池非迟将视线前车窗上，抽着烟，彻底代入拉克酒的身份，更直白地说了琴酒行为中的奇怪之处，“雪莉已经逃离组织有一段时间了，让她继续在外面逃窜是个隐患，谁知道她会对多少人泄露组织存在、又会做出什么来，以我们上次在和风小姐选美大赛与她产生的交集来看，她已经找到了帮手，既然有了她的线索，还是尽可能抓住机会把人解决掉比较好，这件事交给波本和贝尔摩德不是不行，但是……不能只交给他们。”

    琴酒再次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看身旁金发年轻人脸上显得平静幽深的碧蓝眼睛，没等池非迟提醒，主动收回视线看路，嘴角的笑意更深，“你总能跟那一位想到一处去……那你知道波本得到的情报中，雪莉有可能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吗？即将发车的铃木特快列车……雪莉拿到了登上列车的通行证。”

    池非迟闻言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又舒展开。

    倒不是故意表演出意外的样子，而是从琴酒暗带狠意的戏谑语气中，察觉到了琴酒是在想些什么。

    毛利小五郎……

    琴酒怀疑他家毛利老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需要考虑的是，要是他一直没法从毛利侦探事务所查到有用的情报，会不会让人怀疑他顾念师徒之情、在故意放水。

    琴酒视线余角捕捉到池非迟迅速皱了眉头，声音低沉地笑了一声，“哼……上次雪莉是怎么混进和风小姐选美大赛会场的，你事后应该调查过了吧？”

    “那天她穿了酒店的工作制服，但她没有在那家酒店或者园区打零工，也不是去帮人顶班，”池非迟之前确实假模假样地追查过，调查结果也都向那一位汇报过，“我看过那几天出入园区的监控，没有见到雪莉的身影，当然，那里的监控并不难避开，她有能力避开监控偷偷熘了进去，但不管是酒店员工还是园区保安，好像没有任何人留意过她这么一个人，她到了那里之后，似乎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交集，没有被人记住，也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到那里的……”

    “我找人了解到的情况，也跟你的调查结果差不多，”琴酒嘴角挂着冷笑，“那个地方还未正式对外开放，却已经有酒店在筹备开业了，工作人员也都已经入驻了酒店，雪莉想要找一家酒店偷偷住进去并不难，只要小心一点、找个不容易有人去的房间或者定时更换住处，可以做到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被人发现，食物也可以趁着酒店员工不注意、从厨房里偷偷拿出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雪莉说不定已经在那里躲藏有一段时间了，但如果雪莉在那里是为了躲起来，那天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厅里呢？看热闹吗？那个女人可没那种兴趣，更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凑热闹！我想到一个可能，雪莉那一天出现在大厅里，或许是去跟某个人碰头的！”

    池非迟：“……”

    这个推测听起来居然还算合理？

    “她可能早就躲在了园区里，跟同伙约定在那一天借着和风小姐选美比赛碰面，可以交换物件或者情报，也可以让对方掩护她转移到其他地方，”琴酒语气笃定地冷声道，“她也可能是那两天才趁乱到了那里，但换上工作人员的衣服出现在会场里，这种行为实在奇怪，说她是为了混进会场找某个人碰头也很正常吧？之后带领警方使用直升机搜寻的人，就是那位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吧？”

    池非迟考虑到自己现在好歹是顶着拉克脸的人，没有把‘老师’这个称呼说出来，“你怀疑雪莉那天出现在选美比赛会场，是为了跟毛利小五郎碰面？事后我问过，那天好像是因为他的女儿小兰……还有我妹妹在大楼里，他才会着急地跟着警察搜寻。”

    “但他始终是破坏我们行动的人，他不是没有嫌疑……”琴酒声音沉冷道，“之前基尔落入FBI手中，赤井秀一出现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附近埋伏我们，上次雪莉出现在和风小姐选美比赛会场，毛利小五郎也在，再加上这一次，波本到了他们身边没多久，就发现了雪莉的行踪，虽然波本说那是从一个大学教授口中得到的消息，但波本也未必不会有所隐瞒，而即便波本没有隐瞒、这条线索确实跟毛利侦探事务所无关，毛利小五郎也还是会跟雪莉一样登上那辆神秘列车，你不觉得太可疑了吗？巧合出现一次或许是巧合，但巧合出现次数多了就不再是巧合了，你以前说过自己有些看不透毛利小五郎，我倒是觉得，这或许是一种直觉。”

    “你的直觉呢？”池非迟没头没尾地问道。

    琴酒倒是听懂了池非迟的问题，肯定道，“跟你一样。”

    “或许还真是直觉，”池非迟回想着自己对自家老师的怀疑史，“他以前做警察的时候，似乎就有些冒失，火灾课的警察说他冒冒失失地破坏过现场，而警视厅的目暮十三说过，他会在调查中把其他人的调查思路带偏，但那些警察说出的未必是真相，冲进现场可能是发现了危险因素或者重要线索，至于带偏别人的调查思路……这个倒是说不准，我既找不到他隐藏了真面目的根据，又没办法放下怀疑。”

    “这些麻烦，其实有更简单的解决方式……”琴酒见前方的车子停下等红绿灯，也只有跟着停了车，目光沉沉地看向池非迟，“那一位的想法跟你一样，由波本和贝尔摩德来动手当然可以，但不能只有他们行动，还需要其他人来作为保障，而我打算抓住这次机会，把所有隐患一并解决掉，只是不确定你会不会不舍得那个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的老师……还有他身边的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