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329 第三百二十三章 急着杀人
- 330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不知好歹
- 331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本事
- 332 第三百二十六章 苏悠
- 333 第三百二十七章 知恩图报
- 334 第三百二十八章 神仙打架(一)
- 335 第三百二十九章 神仙打架(二)
- 336 第三百三十章 一个不留
- 337 第三百三十一章 山水有相逢
- 338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叫师兄
- 339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有山而不合
- 340 第三百三十四章 风紧
- 341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有仇报仇
- 342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夏诗柳(中秋快乐!)
- 343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要喜欢男人
- 344 第三百三十八章 千里做官只为财
- 345 第三百三十九章 赐字
- 346 第三百四十章 喜忧参半
- 347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一笑知冬
- 348 第三百四十二章 趁火打劫
- 349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太平本是将军定
- 350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只为功与名
- 351 第三百四十五章 还债
- 352 第三百四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 353 第三百四十七章 刘权
- 354 第三百四十八章 喝花酒
- 355 第三百四十九章 棋秤不了国手,便当武夫
- 356 第三百五十章 天公不作美
- 357 第三百五十一章 姑息养奸
- 358 第三百五十二章 体面人
- 359 第三百五十三章 公道
- 360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三秋
- 361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举剑为界 千人止步
- 362 第三百五十六章 剑下风正云清
- 363 第三百五十七章 江湖只剩美酒
- 364 第三百五十八章 躲不开的一刀子
- 365 第三百五十九章 春秋几何(上)
- 366 第三百六十章 春秋几何(中)
- 367 春秋几何(下)
- 368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三两心高气傲
- 369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敢
- 370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世上又多一醉鬼
- 371 第三百六十五章 情絮
- 372 第三百六十六章 婚事
- 373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大争之心
- 374 第三百六十八章 风骨与婚期(上)
- 375 第三百六十九章 性起江南 情衷烟雨
- 376 第三百七十章 一梦十年
- 377 第三百七十一章 总有狗眼看人低(一)
- 378 第三百七十二章 总有狗眼看人低(二)
- 379 第三百七十三章 阴气太重
- 380 第三百七十四章 几个有趣的读书人
- 381 第三百七十五章 二爷很慌
- 382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我有图南志
- 383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天子守国门
- 384 第三百七十八章 有个姓徐的进城了(一)
- 385 第三百七十九章 有个姓徐的要进城(二)
- 386 第三百八十章 有个姓徐的进城了(三)
- 387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有个姓徐的进城了(四)
- 388 第三百八十二章 有个姓徐的进城了(五)
- 389 第三百八十三章 喝酒养花夜之冬(一)
- 390 第三百八十四章 喝酒养花夜知冬(二)
- 391 第三百八十五章 喝酒养花夜知冬(三)
- 392 第三百八十六章 喝酒养花夜之冬(四)
- 393 第三百八十七章 喝酒养花夜之冬(五)
- 394 第三百八十八章 杀意
- 395 第三百八十九章 风夜起杀心
- 396 第三百九十章 长安不醉人
- 397 第三百九十一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 398 第三百九十二章 有人南下
- 399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太平长安
- 400 第三百九十四章 孤星矗立
- 401 第三百九十五章 北齐使者
- 402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可怜
- 403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户人家
- 404 第三百九十八章 干净
- 405 第三百九十九章 像神仙
- 406 第四百章 看招
- 407 第四百零一章 两只狐狸
- 408 第四百零二章 长命灯
- 409 第四百零三章 朝中有人好做官
- 410 第四百零四章 大道至简,知行合一(一)
- 411 第四百零五章 大道至简 ,知行合一(二)
- 412 第四百零六章 你该庆幸自己还活着
- 413 第四百零七章 年少轻狂
- 414 第四百零八章 臭婆娘
- 415 第四百零九章 愿以生死付诸一剑之下
- 416 第四百一十章 侠义吴书亦(一)
- 417 第四百一十一章 侠义吴书亦(二)
- 418 第四百一十二章 算你倒霉
- 419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不言军
- 420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我笑的时候你尽量别笑
- 421 第四百一十五章 瑕疵必报的奇人
- 422 第四百一十六章 洛阳城的一老一小
- 423 第四百一十七章 小侠
- 424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夜谈
- 425 第四百一十九章 小掌柜吴平江
- 426 第四百二十章 小心眼
- 427 第四百二十一章 拓跋木
- 428 第四百二十二章 有人出长安
- 429 第四百二十三章 徐图
- 430 第四百二十三章 身世
- 431 第四百二十四 名分
- 432 第四百二十五章 等不到来人
- 433 第四百二十六章 没有名字的城
- 434 第四百二十七章 鲸落
- 435 第四百二十八章 谁先谁一步
- 436 第四百二十九章 约酒
- 437 第四百三十章 家书
- 438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 439 第四百三十二章 北齐长史周彦歆
- 440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中规中矩
- 441 第四百三十四章 陈怜
- 442 第四百三十五章 尘世间新人换旧人
- 443 第四百三十六章 敬这大争之世
- 444 第四百三十七章 卫家的大义
- 445 第四百三十八章 春风杨柳刀
- 446 第四百三十九章 长安新贵
- 447 第四百四十章 混账
- 448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兰质
- 449 第四百四十二章 齐人之福
- 450 第四百四十三章 家宴
- 451 第四百四十四章 交心
- 452 第四百四十五章 嫁妆
- 453 第四百四十六章 嘴甜
- 454 第四百四十七章 长安风雪
- 455 第四百四十八章 西蜀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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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有山而不合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有山而不合
小男孩第一次见到吕清,似乎是有些羞涩,拽着老人的衣角,想了半会之后,轻弱的喊了一句师兄,紧接着又躲在老人身后,探出个脑袋。
吕清笑了笑,算是应诺了下来。
老人这会侧头看见了坐在一旁的宁西居,有些短暂惊异,但仅仅是惊异,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老人也只是这样,对于宁西居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说坏了江湖气运一事,就光让他天南海北的跑上一趟,他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宁西居似乎也是想到了此处,当时怒火攻心,所作所为皆由心生,也没多想,率性为之,如今回想起来,后悔到不至于,只是羞见故人而已,更是见到了这位老人的面色之后,只得讪笑,他再是自恃自己是古人,在这老人面前,却也只能用后辈相称。
老人脸色也就是冷了一会,继而又是缓和下来说道:“老夫知你情深,可为何要用此手段?实在是伤天害理,也不像你为人。”
宁西居面色温和如水,却是不多言,不狡辩,有些事做了就做了,认了便好,至于其他的,尤其是关乎她的事情,不想说,就算是打破砂锅,他也会闭嘴不言。
老人没有为难,也没有抓着不放,走到一旁坐下后看了一眼吕清,笑着说道:“之前听到你们在谈徐暄?”
宁西居和吕清没有遮掩,大方点头,宁西居似有讨好的意思笑道:“说他是不是国士。”宁西居大隐隐于江湖,似乎对于徐暄和邱玄笙的恩怨并不明晰,也就没算到这番讨好马屁拍到了马腿之上。
好在老人没有避讳徐暄当年在青城山上的所作所为,望着吕清,很是沉重,又像是放松了一般,肯定的点了点头,“他不是国士,这天下也就没有国士了。”
吕清这会轻轻抿唇,师徒二人也是一笑而过,有种泯恩仇的相忘味道,有些事情,没必要计较一辈子的。
老人眼角皱纹很深,倒不是这些时日奔波累了,而是的的确确厌倦了很多事,有些人一甲子可能就是一辈子,老人坚持了几十个甲子的东西,到了最后才发现有些地方似乎走了弯路,这对他来说打击颇深,老人斟酌了一会之后说道:“当年老夫观星象,徐暄是天相星没错,只不过跟紫微靠的太近,有喧宾夺主的意思,可若真是这样,好不容易来的一统之势,也有要化作流水,再加上徐暄青城山上一行,这才让老夫下了决心去了一趟北齐,找了一次谢长亭。
识人一辈子,却在这一点上看花了眼,青城山上第一眼觉得徐暄刚愎自用,名不副实,后来西楚一行,无论功过,血洗王庭一事,这才是让老夫看狠心的原因所在。”说完以后,老人摸了一下身边小男孩的头,轻声说道:“长安,老夫领你出世入道门,而今才发现,原来老夫还是尘世中人。实在可笑之极。”
吕清等了半晌之后,这才轻声说道:“这个担子原本应该是我来背的,是我撂担子了。”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二十年了,一些事情也该浮出水面了,徐暄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人臣极致了吧,唯一不该的就是他跟陈铮谈了交情,可若说不谈这份交情,徐暄也就成不了国士,这西夏啊,也就是回光返照。至于谢长亭,在老夫眼里也是国士本事,只不过谢长亭是事必躬亲,鞠躬尽瘁,最关键的是他不和北齐谈交情,而是北齐在和他谈交情,他随时可以走,只不过他走了,北齐这一锅炖好的肉,该放什么佐料,那就看陈秀的手段了,而偏偏这个北齐皇帝自知没有这个手段,而江秋寒又是个大隐隐于朝的闲散人士,也就放权任由谢长亭去卖弄,其实他比很多人都聪明,也看的透彻,当个坦坦翁好得很,他也不怕谢长亭会反,名不正则言不顺,再者谢长亭无儿无女,要了北齐的江山何用?给谁?到头来还不是得还给自己的儿子,陈秀对此心知肚明。
而今呢,就像你们说的,这会就算看出来了,北齐也没退路,总不能看着西夏朝廷大清洗,如此一来,北齐就没多大机会了,这就是徐暄厉害的地方了啊,可若说西夏就此稳坐江山,也不见得。”老人看了一眼吕清笑道:“这点,你应该比我要清楚的多。”
吕清轻轻点了点头,他怎么说也是为君之人,在国家大势之上,亲临其境过,“北齐再怎么说也是坐拥齐鲁之地,也有一战之力,如今辽金和西夏的形势也没那么乐观,当初大秦之时,和辽金先辈也交涉过,互有胜负,辽金好战,北齐边境倒是骚扰过,却没招惹过,毕竟有个西夏这样的软柿子,可谁曾想到原本的软柿子会一朝翻身,压制了二十年的好战心性,无论辽金的皇帝愿意不愿意,总归是要让手下发泄一下,不然以后还能不能使唤得动那些个好战贵族还不好说,还有就是西北占山为王的阴阳教,虽说觊觎的只是中原江湖,但在西夏眼里,江湖不能不要,可若说出来一个什么武林盟主来和朝廷平起平坐,陈铮也不会答应,就算阴阳教低下一头,卧榻之侧啊,岂容他人酣睡?”
宁西居千年修道,但要说及家国之事,他的的确确还年轻的很,一如当年初入宫的懵懂样子,好在面前二人要论辈分,也比他要高,开口问道:“那徐暄如此不是竹篮打水,于事无补?”
吕清摇了摇头说道:“让西夏缓了这最要命的二十年就已经不是于事无补了,二十年的修生养息啊,当年大秦跟赵燕阳平一战,别说二十年,就算让燕赵缓上个十年,这天下都不一定是大秦的!何况如今在徐家一事上把北齐拖下水。这是锦上添花,都说事在人为,只不过到了这一步对于徐暄来说也就剩一个听天由命了,毕竟如今操刀的人不是他了,而是纳兰天下,这是考究他功力的时候了。”
老人摇了摇头。
吕清皱了下眉头。
老人轻叹说道:“姓纳兰的小子我见过,当年还是黄门小官,就敢在案板上写下敢为天下先,是个可造之材,口气大,胸襟也大,手段也不差,只不过这人都会有个缺点,而纳兰也有一个死穴,一击致命的死穴。”
老人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吕清的疑惑神色,笑着提醒说道:“这千年过来,无奇不有,你可还记得远在西周之时,有一人姓吴,为了表明自己无家世之累,杀妻求将而救国。”
吕清大秦为帝,一点就透,知道这当中的猫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老人轻笑说道:“纳兰小子的父亲走的早,但还有一娘亲在世,自小相依为命,而这老妇人书读的少,道理却是知道不少,为了不给纳兰拖后腿,连金陵都不去,怕坏了这小子的大事,现如今就在西蜀道的一家书院之内,又怕听到什么风言闲语,每日清扫山道。
而纳兰这小子万事皆有思量,唯有这老妇人话语,他无论对错,皆是应诺。
这一点,就是他的死穴。北齐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江秋寒,谢长亭这种学纵横之术的人,真要下狠心,无所不用其极,逐鹿一事一样变故很多。更加不用说想在这里面掺和一手的李显彰,还有一样深谙治国的遗士牧笠生,鹿死谁手还真的不好说。”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一眼靠着他身子打起瞌睡来的小徒弟,叹了口气又是说道:“只不过无论谁荣登九五,希望以后能善待百姓。”
吕清听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笑出声来。
老人嘶哑问道:“怎么?”
吕清如实说道:“想到了一件事。几年前徐江南这小子跟着李闲秋各地说了趟书,回来之后不知道从哪听到一句话,到我面前来显摆,装成过来人的样子说人生苦短,甜长。”顿了一下之后,酝酿好了之后,吕清又是笑着说道:“徐暄装什么像什么,演什么是什么,而他这个儿子呢,装什么不像什么,演什么不是什么,蹩脚的很,似乎徐家的天分被徐暄一人给占了,这一点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前几天戈壁见到他才想明白,这小子其实是聪明人,你演什么像什么,到头来还得怕人看穿,你若说演什么不像什么,也就什么就不怕了,就算看穿了,你也不好意思说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聪明人。”
老人不动声色说道:“所以你将修了数千年的轮回意教给了他?”
吕清微微一愣。
老人轻言轻语说道:“我来这里之前去看了一眼他,顺手替他解决了一道难题,无意之间发现这小子身上竟然有轮回印记,想来倒是老夫多此一举了。”
吕清感概说道:“要不是放下了,我也找不到此处,得不到这份机缘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话说完了以后,吕清酝酿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喊出那两个字。
宁西居见气氛有些沉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看样子我眼光也不差,这小子福缘不薄。说不定有生之年真的会替我报了这个仇。”说完以后,宁西居吸了一口气,笑道:“宁某人心愿已了,是时候去江湖还债了。”
吕清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老人怔神了一会,他自然听出了这个徒弟的言下之意,弦外之音,是怪罪自己还是放不下青城山的基业,老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百口莫辩,也解释不了,有些落寞,低沉着声音说道:“今日过来,就是想带着小三秋见一见他的师兄。如今他心愿了了,老夫也该走了。”
说完老人便起了身子,将已经昏睡多时的小男孩背在背上,步履蹒跚得朝着山下走去。
还没走上几步,便被吕清给唤住了,老人缓慢的回过头,只见吕清笑着说道:“初次见面,我这个当师兄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身上也没有什么什物,就把这个送他吧。”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类似玉佩一般的佩饰给挂在小男孩的脖子上。
老人看了一眼佩饰,叹了口气说道:“我会跟他说的。”
宁西居呼了口气出来,然后朝着吕清拱了拱手,下山而去。
老人背着小男孩沿着枯穷山脊不知道走了多久,小男孩总算是醒了过来,揉了揉眼,可能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给膈应到了,伸手将物件摸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把精巧木剑,还没他的手掌大,入手温和。
老人没有回头,却是颠了颠手臂,抬高了下小男孩,这才说道:“这是你师兄给你的,别看木剑不大,这黄杨木剑你师兄可是带了几千年。传闻可是祖师爷的佩剑,不过前些时日子给折了,就剩下这么点了,如今可都给你了,你福气可大了啊。”
小男孩把玩着小木剑,有些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收拾好了以后,笑脸如花回过头看了一眼光秃秃的山峰,有些疑惑的问道:“天都快黑了,师兄不下山?”
老人轻轻嗯了一声。
小男孩又是说道:“邱爷爷,为什么这山上没有树,没有花,也没有水,什么都没有。”
老人笑了笑说道:“有则是无,无则是有,在你的眼里,这山光秃一片,可是在你师兄眼里,这山上可是鸟语花香啊。”
小男孩眼眸微低,似乎有些陌落,然后怯弱说道:“有一天我能像师兄这样吗?”
老人怔了一下,笑着说道:“自然,只要你到时候放的下肩上的东西。”
小男孩不解其意,只不过也就是想了一小会,紧接着眉眼舒展,落日余晖沾在眉睫之上,道蕴悠长。
一老一小两个人的影子也是渐次拉长。
“对了,邱爷爷,这座山叫什么?以后我好过来串门的时候顺便看望一下师兄呗。”
“呵呵,古书上说,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这山啊,就叫不周山。”
“哦。原来是不周山啊。”
“哦?你知道?”
“嘻嘻,不知道啊,不过名字好奇怪。”
……
老人没有回答,反而是抬了下头,眼神炯炯,九天之上,一声鹰唳惊空遏云,洛三秋拍手惊呼。
吕清笑了笑,算是应诺了下来。
老人这会侧头看见了坐在一旁的宁西居,有些短暂惊异,但仅仅是惊异,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老人也只是这样,对于宁西居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说坏了江湖气运一事,就光让他天南海北的跑上一趟,他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宁西居似乎也是想到了此处,当时怒火攻心,所作所为皆由心生,也没多想,率性为之,如今回想起来,后悔到不至于,只是羞见故人而已,更是见到了这位老人的面色之后,只得讪笑,他再是自恃自己是古人,在这老人面前,却也只能用后辈相称。
老人脸色也就是冷了一会,继而又是缓和下来说道:“老夫知你情深,可为何要用此手段?实在是伤天害理,也不像你为人。”
宁西居面色温和如水,却是不多言,不狡辩,有些事做了就做了,认了便好,至于其他的,尤其是关乎她的事情,不想说,就算是打破砂锅,他也会闭嘴不言。
老人没有为难,也没有抓着不放,走到一旁坐下后看了一眼吕清,笑着说道:“之前听到你们在谈徐暄?”
宁西居和吕清没有遮掩,大方点头,宁西居似有讨好的意思笑道:“说他是不是国士。”宁西居大隐隐于江湖,似乎对于徐暄和邱玄笙的恩怨并不明晰,也就没算到这番讨好马屁拍到了马腿之上。
好在老人没有避讳徐暄当年在青城山上的所作所为,望着吕清,很是沉重,又像是放松了一般,肯定的点了点头,“他不是国士,这天下也就没有国士了。”
吕清这会轻轻抿唇,师徒二人也是一笑而过,有种泯恩仇的相忘味道,有些事情,没必要计较一辈子的。
老人眼角皱纹很深,倒不是这些时日奔波累了,而是的的确确厌倦了很多事,有些人一甲子可能就是一辈子,老人坚持了几十个甲子的东西,到了最后才发现有些地方似乎走了弯路,这对他来说打击颇深,老人斟酌了一会之后说道:“当年老夫观星象,徐暄是天相星没错,只不过跟紫微靠的太近,有喧宾夺主的意思,可若真是这样,好不容易来的一统之势,也有要化作流水,再加上徐暄青城山上一行,这才让老夫下了决心去了一趟北齐,找了一次谢长亭。
识人一辈子,却在这一点上看花了眼,青城山上第一眼觉得徐暄刚愎自用,名不副实,后来西楚一行,无论功过,血洗王庭一事,这才是让老夫看狠心的原因所在。”说完以后,老人摸了一下身边小男孩的头,轻声说道:“长安,老夫领你出世入道门,而今才发现,原来老夫还是尘世中人。实在可笑之极。”
吕清等了半晌之后,这才轻声说道:“这个担子原本应该是我来背的,是我撂担子了。”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二十年了,一些事情也该浮出水面了,徐暄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人臣极致了吧,唯一不该的就是他跟陈铮谈了交情,可若说不谈这份交情,徐暄也就成不了国士,这西夏啊,也就是回光返照。至于谢长亭,在老夫眼里也是国士本事,只不过谢长亭是事必躬亲,鞠躬尽瘁,最关键的是他不和北齐谈交情,而是北齐在和他谈交情,他随时可以走,只不过他走了,北齐这一锅炖好的肉,该放什么佐料,那就看陈秀的手段了,而偏偏这个北齐皇帝自知没有这个手段,而江秋寒又是个大隐隐于朝的闲散人士,也就放权任由谢长亭去卖弄,其实他比很多人都聪明,也看的透彻,当个坦坦翁好得很,他也不怕谢长亭会反,名不正则言不顺,再者谢长亭无儿无女,要了北齐的江山何用?给谁?到头来还不是得还给自己的儿子,陈秀对此心知肚明。
而今呢,就像你们说的,这会就算看出来了,北齐也没退路,总不能看着西夏朝廷大清洗,如此一来,北齐就没多大机会了,这就是徐暄厉害的地方了啊,可若说西夏就此稳坐江山,也不见得。”老人看了一眼吕清笑道:“这点,你应该比我要清楚的多。”
吕清轻轻点了点头,他怎么说也是为君之人,在国家大势之上,亲临其境过,“北齐再怎么说也是坐拥齐鲁之地,也有一战之力,如今辽金和西夏的形势也没那么乐观,当初大秦之时,和辽金先辈也交涉过,互有胜负,辽金好战,北齐边境倒是骚扰过,却没招惹过,毕竟有个西夏这样的软柿子,可谁曾想到原本的软柿子会一朝翻身,压制了二十年的好战心性,无论辽金的皇帝愿意不愿意,总归是要让手下发泄一下,不然以后还能不能使唤得动那些个好战贵族还不好说,还有就是西北占山为王的阴阳教,虽说觊觎的只是中原江湖,但在西夏眼里,江湖不能不要,可若说出来一个什么武林盟主来和朝廷平起平坐,陈铮也不会答应,就算阴阳教低下一头,卧榻之侧啊,岂容他人酣睡?”
宁西居千年修道,但要说及家国之事,他的的确确还年轻的很,一如当年初入宫的懵懂样子,好在面前二人要论辈分,也比他要高,开口问道:“那徐暄如此不是竹篮打水,于事无补?”
吕清摇了摇头说道:“让西夏缓了这最要命的二十年就已经不是于事无补了,二十年的修生养息啊,当年大秦跟赵燕阳平一战,别说二十年,就算让燕赵缓上个十年,这天下都不一定是大秦的!何况如今在徐家一事上把北齐拖下水。这是锦上添花,都说事在人为,只不过到了这一步对于徐暄来说也就剩一个听天由命了,毕竟如今操刀的人不是他了,而是纳兰天下,这是考究他功力的时候了。”
老人摇了摇头。
吕清皱了下眉头。
老人轻叹说道:“姓纳兰的小子我见过,当年还是黄门小官,就敢在案板上写下敢为天下先,是个可造之材,口气大,胸襟也大,手段也不差,只不过这人都会有个缺点,而纳兰也有一个死穴,一击致命的死穴。”
老人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吕清的疑惑神色,笑着提醒说道:“这千年过来,无奇不有,你可还记得远在西周之时,有一人姓吴,为了表明自己无家世之累,杀妻求将而救国。”
吕清大秦为帝,一点就透,知道这当中的猫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老人轻笑说道:“纳兰小子的父亲走的早,但还有一娘亲在世,自小相依为命,而这老妇人书读的少,道理却是知道不少,为了不给纳兰拖后腿,连金陵都不去,怕坏了这小子的大事,现如今就在西蜀道的一家书院之内,又怕听到什么风言闲语,每日清扫山道。
而纳兰这小子万事皆有思量,唯有这老妇人话语,他无论对错,皆是应诺。
这一点,就是他的死穴。北齐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江秋寒,谢长亭这种学纵横之术的人,真要下狠心,无所不用其极,逐鹿一事一样变故很多。更加不用说想在这里面掺和一手的李显彰,还有一样深谙治国的遗士牧笠生,鹿死谁手还真的不好说。”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一眼靠着他身子打起瞌睡来的小徒弟,叹了口气又是说道:“只不过无论谁荣登九五,希望以后能善待百姓。”
吕清听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笑出声来。
老人嘶哑问道:“怎么?”
吕清如实说道:“想到了一件事。几年前徐江南这小子跟着李闲秋各地说了趟书,回来之后不知道从哪听到一句话,到我面前来显摆,装成过来人的样子说人生苦短,甜长。”顿了一下之后,酝酿好了之后,吕清又是笑着说道:“徐暄装什么像什么,演什么是什么,而他这个儿子呢,装什么不像什么,演什么不是什么,蹩脚的很,似乎徐家的天分被徐暄一人给占了,这一点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前几天戈壁见到他才想明白,这小子其实是聪明人,你演什么像什么,到头来还得怕人看穿,你若说演什么不像什么,也就什么就不怕了,就算看穿了,你也不好意思说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聪明人。”
老人不动声色说道:“所以你将修了数千年的轮回意教给了他?”
吕清微微一愣。
老人轻言轻语说道:“我来这里之前去看了一眼他,顺手替他解决了一道难题,无意之间发现这小子身上竟然有轮回印记,想来倒是老夫多此一举了。”
吕清感概说道:“要不是放下了,我也找不到此处,得不到这份机缘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话说完了以后,吕清酝酿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喊出那两个字。
宁西居见气氛有些沉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看样子我眼光也不差,这小子福缘不薄。说不定有生之年真的会替我报了这个仇。”说完以后,宁西居吸了一口气,笑道:“宁某人心愿已了,是时候去江湖还债了。”
吕清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老人怔神了一会,他自然听出了这个徒弟的言下之意,弦外之音,是怪罪自己还是放不下青城山的基业,老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百口莫辩,也解释不了,有些落寞,低沉着声音说道:“今日过来,就是想带着小三秋见一见他的师兄。如今他心愿了了,老夫也该走了。”
说完老人便起了身子,将已经昏睡多时的小男孩背在背上,步履蹒跚得朝着山下走去。
还没走上几步,便被吕清给唤住了,老人缓慢的回过头,只见吕清笑着说道:“初次见面,我这个当师兄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身上也没有什么什物,就把这个送他吧。”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类似玉佩一般的佩饰给挂在小男孩的脖子上。
老人看了一眼佩饰,叹了口气说道:“我会跟他说的。”
宁西居呼了口气出来,然后朝着吕清拱了拱手,下山而去。
老人背着小男孩沿着枯穷山脊不知道走了多久,小男孩总算是醒了过来,揉了揉眼,可能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给膈应到了,伸手将物件摸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把精巧木剑,还没他的手掌大,入手温和。
老人没有回头,却是颠了颠手臂,抬高了下小男孩,这才说道:“这是你师兄给你的,别看木剑不大,这黄杨木剑你师兄可是带了几千年。传闻可是祖师爷的佩剑,不过前些时日子给折了,就剩下这么点了,如今可都给你了,你福气可大了啊。”
小男孩把玩着小木剑,有些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收拾好了以后,笑脸如花回过头看了一眼光秃秃的山峰,有些疑惑的问道:“天都快黑了,师兄不下山?”
老人轻轻嗯了一声。
小男孩又是说道:“邱爷爷,为什么这山上没有树,没有花,也没有水,什么都没有。”
老人笑了笑说道:“有则是无,无则是有,在你的眼里,这山光秃一片,可是在你师兄眼里,这山上可是鸟语花香啊。”
小男孩眼眸微低,似乎有些陌落,然后怯弱说道:“有一天我能像师兄这样吗?”
老人怔了一下,笑着说道:“自然,只要你到时候放的下肩上的东西。”
小男孩不解其意,只不过也就是想了一小会,紧接着眉眼舒展,落日余晖沾在眉睫之上,道蕴悠长。
一老一小两个人的影子也是渐次拉长。
“对了,邱爷爷,这座山叫什么?以后我好过来串门的时候顺便看望一下师兄呗。”
“呵呵,古书上说,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这山啊,就叫不周山。”
“哦。原来是不周山啊。”
“哦?你知道?”
“嘻嘻,不知道啊,不过名字好奇怪。”
……
老人没有回答,反而是抬了下头,眼神炯炯,九天之上,一声鹰唳惊空遏云,洛三秋拍手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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