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冉冉跟裴亦斐最后还是没能好好地玩一把她就被带回去了，经纪人给她打了足足有十几个电话，她依依不舍的泪别裴亦斐——刚下机场，经纪人简直一下子就要跳起来那样拉住她胳膊。

    封冉冉：“……”

    其实并不是坏消息，相反，还算是一个好消息。

    《冷寂》封冉冉之前没日没夜的跑宣传，这部片子在国内虽然票房口碑都没有扑，但是总有一种，差了一口气的感觉。

    评分卡在七分多不到八分，就是属于，你又不能说它扑，但是说大爆又算不上，总体来说，眼看着就要这么着一直到下映了。

    封冉冉坐在公司的会议厅里头，她随手翻着报表，表情里头突然有点困惑：

    “欸？”

    《冷寂》的票房曲线很奇怪——上映前三天最高，后面一直在逐步降低，这是正常的票房曲线，当然不能跟《破天光》那种票房能够走出一条风骚曲线的逆天大爆影片比。但是从昨天开始，这部电影的票房居然强势抬头了……

    昨天的票房比前天还要高，但是昨天是周一，前天是周末，照理说，不对半减少就不错……可是票房居然升高了？

    经纪人倒是瞥了封冉冉一眼，他的语气里头带了一点点从容。

    “冉冉，这部片子被提名了。”

    封冉冉扳着手指头数了一下日期，目前稍微出名的一点颁奖典礼——她知道的，国内的重要奖项提名去年底就已经出了，她居然想不到是拿到了哪一个提名……

    时间不对啊。

    经纪人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想到茬上去。

    他随手递给封冉冉一张纸，封冉冉低着头看了一眼，上面写了一排英文——到最后居然有冷寂，排在最后，封冉冉咬着嘴唇，她犹豫了一下，问道：

    “提了几项？”

    “最佳电影，最佳音乐，最佳摄影。最佳女主角……我翻了一下，五个提名。虽然不确定最终能够拿到几个，但是上一部拿到了五提的片子还要追溯到之前冯明玉的那一部，她那一部电影七提四得，她是那一年最佳女主……”

    封冉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不期望自己像冯明玉那样，能够拿到提名已经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她看到今年的提名名单，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拿不到女主，竞争力度实在太大，能够拿到提名已经是幸事了。这个奖项的公众认知度还是有的，所以能拿到提名也不失为一个认可。

    在公布提名的助力下，票房回升也就不足为奇。

    不过这样的话——能够拿到提名的话，也就意味着要走国外的红地毯了……？

    封冉冉突然觉得压力好大。

    ……

    回来之后，她把手头的一些事情处理处理，就要进组去拍跟冯明玉的那一部电影了。这部电影名字已经定下了，叫《别留恋》。

    封冉冉是跟冯明玉一起去定妆的，造型师把她的头发一点点的染色，然后吹出层次，封冉冉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模样一点点的变得陌生起来。造型师一边给她理头发，一边笑眯眯的说道：

    “冉冉，这是你最杀马特的一次吧？”

    封冉冉刚才就想说了，她在心里头琢磨了好久，就是琢磨不透要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这个一言难尽的造型，想来想去，还是杀马特这三个字一语道破，道尽了她这个造型的精髓。这可不就是妥妥的杀马特么。

    头发在染成黄色基础上被挑染成蓝色红色，整个人挂着亮闪闪的耳环，蓝色美瞳，齐刘海，烟熏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打扮过，封冉冉觉得挺神奇，她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然后做出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看上去——真的还挺欠揍的。

    冯明玉的造型跟她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她穿着白衬衫，头发绾起，她的妆容很优雅，显得她极有气质。那是一种，看上去就很容易让男人动心的成熟御姐打扮，她打量了两眼封冉冉，却淡淡的摇了摇头，她说。

    “感觉不对。”

    封冉冉啊了一声，冯明玉走过来，她的指尖浅浅的摸过她的脸，她凑近封冉冉的脸，她的眼睛对着封冉冉的眼睛，她笑了笑，声音听上去很冷静。

    “你太乖了，冉冉。”

    封冉冉琢磨了一下，她努力的龇牙咧嘴想象着上学的时候学校里头那些叛逆少女应该有的样子，她挑了挑眉头，示意让冯明玉再看。

    冯明玉还是摇头，但是这一次她没细说下去，她摆了摆手，笑了笑。

    “没事儿，拍戏的时候可以慢慢找感觉。你先去拍照，基本样子还是有的。”

    封冉冉去拍照——她的定妆照分两种，一种叛逆，一种清纯。比起被冯明玉称为“感觉不对”的叛逆，她找清纯的感觉要拿手的多。

    齐肩膀的中长发，齐刘海，她坐在那里，就好像高中校园坐在后座上，会让小男孩们忍不住问作业的时候偷偷多看好几眼的那种妹子。很好看，是那种显得乖巧的漂亮姑娘，气质清纯又清新。封冉冉看着镜头笑，摄影师看封冉冉穿着校服坐在那里——他是真的觉得，封冉冉没拍过青春校园片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样打扮的封冉冉，很像学校里头男孩子情窦初开的时候会喜欢的那种姑娘，很容易就让人念念不忘放在心上，成了一辈子的白月光。

    封冉冉不知道造型师给了她这个造型这么高的评价，她坐在那里，拍完了定妆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冯明玉一直没有走，她坐在那里，她想找眼前这个小姑娘聊一聊天。

    摄影棚不太方便谈事，冯明玉让封冉冉上了她的车。这个气度优雅的女人自己开车——她开车的时候气质又变了。不妩媚，但是干练。

    她一边开着车，一点语气轻松自然的跟封冉冉说着话，语气像聊家常。

    “冉冉，你知道我为什么决定要跟你合作这一部片子么？”

    封冉冉其实不知道。她老实交代了：“我不知道……”

    冯明玉听见她的回答，她笑了。她不用回头，她也能想象到这个女孩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真的不是因为别的，我是觉得你其实挺适合小希这个角色的。这个剧本我当初决定接的时候看了好几遍，很喜欢小希。如果找不到对的那个小希，那么我宁愿不拍，我现在已经可以在很多事情任性了。”

    封冉冉不知道原来冯明玉是打算不接的。剧本她也看了好多遍，但是跟冯明玉不一样，冯明玉她说她可以，她自己却觉得自己心里头一点儿底都没有。

    “小希这个女孩……”封冉冉顿了顿，她伸出手想要比划，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说不下去了。她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她才低声说道。

    “她很勇敢。”

    “勇敢很多时候是没有用的。很多时候我会想，如果小希没有遇到江阅这样的女人拉她一把会怎么样。”

    “她还是会活下去啊……”

    封冉冉的声音很小。

    “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用……”眼前的女人笑了笑，她说，“我去看了《冷寂》。”

    封冉冉“啊”了一声，她没有想到冯明玉会去看她的电影，她脸一下子就红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有点难为情，有种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感觉，她特别害怕从冯明玉嘴巴里头听到评价。

    “别人夸你的那些镜头我都看到了。但是我最喜欢的跟他们都不一样。我最喜欢是有一场，下雨的时候，废墟上头，你从这头走到那头，然后茫然的表情。”

    “《冷寂》里头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努力。从开场就很努力。我喜欢你在电影里头表现出来的生机勃勃的样子，那是一种演不出来的东西。我喜欢那场戏你完全放空的样子，没有感觉你在演戏，觉得那个瞬间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人不可能把一切都演好。你现在让我穿上校服去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放在一起演同学，我觉得我也没法演好，因为我早就已经过了那个年龄段了，演技再好，也不过是在有限的范围内表演，但是弥补不了那种特别大的缺陷。”

    “你在你可以做到的范围内做到的都很好。”

    “我知道十七岁的少女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也十七岁过，但是回不去的就是回不去了——我能教会你的，可能跟你想像的不太一样，是这些年我在演戏路上积攒出来的一点经验。不一定对，但是都是我自己一点点用脚踩出来的路。”

    “你最终应该要做的，还是走你能走出来的路。”

    “我十几岁就出道了，二十多岁拿到第一个影后，后面一发不可收拾。”

    冯明玉一边说着，她的做了一个很生动形象的比喻：“这好像有一道坎儿，你一旦迈过去了，眼前就完全开阔了。迈过去的坎儿再面对的，就是新的世界，人是不可能倒退走回头路的。”

    “冉冉你要琢磨的，就是你要怎么把自己的这道坎儿给迈过去。”

    “冉冉你演戏的时候，完全是把自己当成角色那样演，这样效果很好，但是演久了太费力，也可能会有入戏太深的困扰。而且这样演戏——如果一旦遇到了跟你本人反差特别大的角色，你能想到那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么？时间久了——可能别人会觉得，你的演技越来越差，其实不是这样的，只是大众向来苛刻，对于他们来说，没有进步就等于退步。”

    封冉冉被她这番话说得如梦初醒，她仔细想了想，她到目前为之，的的确确没有演过那种完全背离了她本人性格的角色。

    “入戏太深对演员来说是幸事也是悲事……。冉冉你以后的演员之路到底要怎么走……我说了，我只能用我这么多年的经验，给你一个提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

    封冉冉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她能够遇到一个前辈，这么掏心掏肺的跟她说这些话。她坐在那里，她安静的自己琢磨了。

    有的事情，真的得她自己想得清清楚楚才可以。

    她要怎么演好小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