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宿徙萍听见了心跳声，黑石所发出的心跳声。

    他又惊又喜——他曾经以为黑石已经放弃了他。

    宿徙萍披上战袍，跃入黑夜之中。

    他认为自己从人们的话语中得到了力量，他们希冀他能打败怪物，他就决定要做好。

    他疾奔在钢铁森林之中，第一次，他幸运地在怪物大肆杀戮前把它引到了荒野之中，但后来再也没有这样的运气，不过，在城市之中，他也能得到国家武装的支援——

    他听见警铃大作，那痛苦的音符似乎已是这座城市的常客。

    他在接近怪物，怪物也在接近他，他们在一座大楼下相遇。宿徙萍一拳轰向怪物，怪物侧身，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丢了出去。

    磅！宿徙萍撞破了玻璃墙，贴着地面滑了出去。

    怪物从容不迫地从破口走进了大厅。

    宿徙萍站起来，打量它，怪物遍体通红，有着披挂铠甲般的躯壳，头生一对犄角，双目散发着璀璨的金光。

    宿徙萍回想着刚才的那一瞬间。

    怪物很强，可能比他至今所遇见的怪物都要强。

    宿徙萍燃烧第二种金属。

    强光在他的双手上闪耀，宿徙萍冲向了怪物，他看见了怪物的眼神，好像在嘲笑他，怪物动也不动，任由他轰中了自己。

    宿徙萍吃惊地看着怪物，他的攻击完全不起作用，第二种金属熄灭了，怪物扬起手臂，一下把他打飞。

    宿徙萍撞在柱子上，贴着光滑的柱面滑了下来，那冰凉的触感使他浑身颤抖，那是深深的恐惧，他已准备好面对强大的对手，可是——

    宿徙萍咬紧牙关，“站起来！”他对自己说，“如果我倒下了……”

    轰！

    怪物被炸开了，一枚火箭筒命中了它。

    “面具人！”士兵大声叫道，“你没事吗？”

    士兵的声音变了，怪物向他逼近，它似乎毫发无伤。

    “走开！”他大喊道，他摔倒在地，他是战士，然而怪物是如此的可怖，足以令一名军人丧失胆魄，但他已经做得够好了，他勇敢地攻击了怪物，并为宿徙萍争取了时间。

    宿徙萍大吼起来。

    他拼尽全力去燃烧第二种金属，仿佛那火会一直席卷至世界尽头，他猛扑了过去，双掌拍在怪物的脑门上，他推着怪物，与它一起飞出了大厅。

    嘎吱！

    怪物站稳了脚跟，一拳打出去，宿徙萍像个稻草人一样被抛了起来，他落在一辆汽车的车顶上，他燃烧第一种金属，减轻了造成的伤害，即使如此，他依然感到痛楚，背部的撞击根本算不了什么，对他造成伤害的是正面的一拳，他的内脏砰砰地跳着，好像要从身体里窜出来，他的神经也剧烈抽搐着，他曾有超人之躯，如今却比一个凡人更加无助。

    怪物走过来，提着他的头，把他拎起来，如同一个小孩子，宿徙萍出拳，但怪物的反应很快，一下就抓住他的拳头，他把宿徙萍往下砸，砸穿了车顶，砸塌了座椅，宿徙萍蹬着腿，那力度足以踢碎坚硬的水泥块，却只在怪物的胸膛上留下一点浅痕。

    怪物仿佛笑了一下，它有些兴高采烈地跳起来，落下，就像打桩机，它踏在宿徙萍身上。

    宿徙萍奄奄一息了。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使人毛骨悚然的噪音，像是刀子在他的耳膜上刮来刮去，他以为是幻觉，毕竟他伤得那么重，但他的视野中很快出现了另一个身影，头顶有着深深的伤痕，那是先前逃走的怪物，躯体如青铜的怪物，它的嘴一张一合，它在说话。

    红色怪物点了点头，把宿徙萍从车里踢了出来。

    青铜怪物居高临下地看着垂死的他，目光怨毒，即使它是怪物，宿徙萍也能读懂它的表情，它要亲手杀了他。

    宿徙萍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谢勉昂给他的枪，颤抖着瞄准怪物，怪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样就好。”他想，扣动了扳机。

    砰！

    青铜怪物的头颅被打得粉碎。

    红色怪物看着他，目瞪口呆，然后大笑起来。

    宿徙萍把枪对准它，先前的一枪震得他的掌骨发麻，但他仍坚持着，他开枪了，虽然他并不抱希望，他试验过这把枪的威力。

    子弹果然在怪物身上弹开了。

    怪物却丢下他和同胞的尸体，离开了。

    ——“为什么？”

    宿徙萍捉摸不透怪物的想法，但他放弃了思考，他或许能活下来，只要他的伤势能缓和……

    “面具人……”那名士兵跌跌撞撞地接近他。

    “别过来。”宿徙萍哀求道，挣扎着坐起来，他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给他的父母带来麻烦，还有他的朋友，或许都会遭受到异样的目光。

    士兵尊重了他的选择。

    “面具人要休息，大家让他一个人呆着吧。”他对围上来的人们说。

    宿徙萍感激地点点头，但他的面孔隐藏在面具之下，士兵无缘得见。

    ……

    最后，宿徙萍蹒跚着离开，在电话亭里打了一个电话，让父亲来接他回家，结果他的母亲也跟来了。

    他们在一条漆黑的小巷里找到了他，他的父亲把他抱上了卡车，宿徙萍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软弱过，有生以来，他都强壮得不可思议，但现在，无力地靠在父亲的臂弯里，他同时感受到了宁静。他勉强睁开眼睛，想安慰他的双亲，他的视觉却和呼吸一样令他感到痛苦，他流着泪，闭上眼睛，她的母亲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

    宿徙萍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深远的梦，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愿醒来，他漂浮在太空之中，亿万颗星星在他面前诞生、毁灭，星云形成的巨大的气旋，发出一下一下鼓动的声音。

    那声音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盘旋着展开一条道路，宿徙萍沿着那道路向前飞去。

    他目睹了一场战争。

    他见到了伟大战士，独身一人，与众多怪物周旋。

    战士裹着披风，宿徙萍想着再靠近一点，好看清他的面貌，然而不等宿徙萍靠近，周围的一切都化成了光芒。

    宿徙萍醒来。

    他的身体还在传递着疼痛的信号，但他知道，他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