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说了什么？”宿徙萍问李立根。

    “它经历的岁月太久了，许多内容都已模糊不清，我们认得这些文字，但读不懂它的语法，”李立根苦恼地说，“就我目前所知，这是一份契约，金属往往象征着牢不可破。”

    宿徙萍抬起头来：“与什么人立下的契约？”

    “一位神明，或者另一个族群？”李立根摇了摇头，“这也是我想研究的东西。很多人已经遗忘了传统，我想找到那些还记得的人，一起破译这本书所隐藏的内容。”

    “你们有多少人了？”芮澄芳把书往旁边一推。

    宿徙萍碰到了那本书。

    他飞了起来。

    从宿徙萍小时候起，从他明白自己有多特别起，他就幻想着自己总有一天能飞起来。

    他的力气很大，令他可以跳得很高，但也就仅此而已，他是一个超人，但他不能飞。所以他也会做一些梦，一些关于飞翔的梦。

    现在，他悬浮在高空中，悬浮在某一条鲜明的分界线上，阳光在燃烧，空气显得很稀薄，让宿徙萍可以望得更远，他望向远方，他看得见穹顶，真正的穹顶，人类的建筑即使再宏伟也不及其之万一，那穹顶有着优美得让人心惊胆颤的弧线，宿徙萍甚至害怕自己的注视会破坏这精妙的平衡——但同时那又是坚固的令人安心的，宿徙萍的视线追随着在那穹顶上移动的东西，这里没有飞鸟，只有云，??鞯脑疲?破?虻厍虻牧硪槐撸?谘艄獾娜攘o路刑冢?浠贸鐾蚯y男翁??敝镣该鳌?p>　　宿徙萍看向更远的地方。

    他也需要呼吸，但现在，他并没有感到呼吸困难，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灼热的阳光只是给他带来一点温度，他的血液平静地在血管里流淌。

    宿徙萍下意识地想追赶太阳，只是一个念头，他就窜了出去，划破了天空。

    宿徙萍俯瞰着下方的星球。他看见起伏的山势，如孩子们在海边堆的沙堆，他看见巨大的都市，如同微缩的模型。

    宿徙萍伸出手，遮挡着越来越刺眼的光线，即使他远远超过一个人，太阳仍足以让他敬畏。

    “不，”他想，“那不是太阳所发出的光线，不仅仅是太阳所发出的光线。”

    他熟悉太阳，他在太阳底下生活了十多年，然而，现在照射在他身上的光线，与他所熟悉的太阳光不同，那当中包含了太阳光没有的特质。

    宿徙萍观察着那光芒，他停下来思考。

    宇宙中有什么比恒星还要伟大呢？

    宿徙萍思考着这个问题，他跌了下来。

    他回到了现实之中，回到了迁民同乡会小小的房间之中。

    “徙萍，徙萍。”

    他听到芮澄芳的呼唤，他茫然地转过头，看着他的朋友，然后，他看向这间房间的主人，他们都讶异地注视着他。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芮澄芳看到他有所回应，松了口气，放开揪着他衣袖的五指。

    “没事。”宿徙萍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向来不容易被干扰，但就在刚才，他把伙伴和采访对象留在了这里，自己神游天外去了。

    “我们谈到哪里了？”他看向芮澄芳的笔记本。

    “我们从未放弃过去寻找那个故乡，”李立根说，“那是一个未解之谜，是一个寄托，使我们凝聚在了一起。”

    “即使它不再像过去那样。”芮澄芳说。

    “对，我们想过，那么多年过去了，那块地方一定已经面目全非，但我们还是想找到它，并且探究当年使我们的祖先迁徙各处的原因。”

    “那不容易，”芮澄芳鼓励道，“也一定很有意义。”

    ……

    芮澄芳走到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你觉得这个题材怎么样？”宿徙萍问。

    芮澄芳眯起眼睛：“值得追踪。你怎么样？”她端详着宿徙萍，“你刚才脸上的表情……”

    “如何？”

    “就像是一位慈悲的神?，”芮澄芳说，“在俯瞰芸芸众生。”

    ——“她不知道我所看见的。”

    宿徙萍摇了摇头，“那是你的错觉，澄芳，”他掩饰道，“我可不是什么神明，我是你的同学。”

    “谁知道呢？我接触过很多谜，你是其中一个。”芮澄芳调皮地笑道。

    “谜底一定会令你失望的。”宿徙萍转移了话题，“于是，我们要怎么展开报道？”

    “多在网上查查资料，和李立根告诉我们的结合起来。”

    “给读者们好好普及一下他们的历史？”

    “这部分内容可不要太多，”芮澄芳摇摇头，“现在是快速阅读的时代，尤其是我们面对的是中学生，载体还是不怎么受欢迎的校刊，重点，我们要找到重点，让读者在短短几行字里有一个正确的关于迁民的印象。”

    “我想重点是他们与其余族群的区别，”宿徙萍思考了一下，“历史上大规模迁徙的族群有很多……”

    “但迁民是最特别的，”芮澄芳若有所思地说，“他们对久远以前的故土念念不忘。还有他们神秘的传统。”

    “那本书值得好好研究，”宿徙萍说，“我想或许巩教授会对这方面有了解，我去找他——”

    “你找不到他，”芮澄芳否决了宿徙萍的建议，“巩教授到别的区参加研讨会，这一周都不会回来。”

    “那我们还可以找谁？他的学生？”

    “徙萍，我说过要写一些抓眼球的东西，好好思考一下。”

    “能吸引人的东西……”宿徙萍苦苦思索起来，“有什么能吸引一群中学生？”

    “漂亮的衣服，”芮澄芳回答道，“迁民的服饰文化。李立根给我们看过一些，你还记得吗？”

    “那些古代的服装？”宿徙萍怀疑地道，“我承认其有独特之美，但是我们的同龄人会感兴趣吗？”

    “那么你对她们的了解还不够，”芮澄芳说，“我说她们，指的是女生们，今年流行复古……当然，”她耸了耸肩，“每年都在流行复古。”

    “我想复古不会是指数千年前的风尚？”

    “就像我说的，”芮澄芳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对她们还不够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