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报道就交给你，我从旁提供协助，”芮澄芳说，“一个挑战。”

    “让我写关于服装的报道？”宿徙萍摊开手，“我甚至没自己买过衣服。”

    “看得出来，嗯？”芮澄芳捏了捏他的衣角，“母亲会喜欢的款式。”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宿徙萍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喜欢。”

    “是没什么不好，小徙萍。”芮澄芳说，“但你也要试着理解青少年自己的审美。去采访几个美女如何？让她们谈谈对迁民的服饰的看法。也许你会有所改观。”

    “听起来是一个挑战。”

    “我建议你到图书馆去，查查资料，我们可以把迁民的服饰与其余族群进行对比。”

    “虽然是我提议做这个采访的，”宿徙萍无奈地说，“但现在看起来你干劲更足。”

    “这是职业素养，好好学学，小伙子。”

    “我到图书馆去。”宿徙萍只好说道。

    “给你。”芮澄芳从包里翻出一件仪器。

    “这是什么？”宿徙萍接过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仪器外形就像超市里的读码器。

    “随身扫描仪，这里，”她打开开关，仪器的接口出现一段蓝光，“可以设定纸张宽度，然后你就可以把书上的内容扫下来。”

    “好东西。”

    “到大学区的图书馆去。我也建议你采访大学生，她们较为成熟，也能说出更有主见的看法，不那么随波逐流。”

    “还有什么要提醒我注意的？”宿徙萍把玩着扫描仪。

    “你得压抑自己朴素的格调，”芮澄芳整了整宿徙萍的衣领，再抚弄一下他垂在额前的头发，“尝试去接触那些你不曾在乎的东西，做个凡人。”

    宿徙萍躲过她的手，芮澄芳笑着放弃了，“我只是不怎么注意，”他说，“而不是不在乎。”他补充了一下自己说的话，“不那么在乎。”

    “那么好好从她们口中打听出她们的想法。”芮澄芳眨了眨眼。

    宿徙萍与芮澄芳告别，他沿着路边的指示牌，找到了大学区的图书馆。

    宿徙萍有些忐忑地走进去，在不久之前，他甚至还只是一个初中生，而这里都是大学生，他的体格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人们会想“这个面孔稚嫩的大块头到这里来做什么？”

    宿徙萍走进社科区，很快找到他所想要的，各个时期不同族群的服装图案，他将这些图扫描，然后打印出来，再在下方标示其出处。

    然后，宿徙萍开始寻找自己的采访对象。

    依照芮澄芳所说，他要找的应该是那些了解时尚，对风向敏感的人，女生，宿徙萍移动着自己的视线，“在哪里能找到这样的人？”他皱起眉头。

    如果仅仅是会打扮的人，他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的采访对象，至少在他眼中，绝大多数女生都打扮得不错，可他知道，仅仅是会打扮还不够，那对于女性来说往往是一种直觉，而他需要找到能将之付诸言语的人。

    “时间还有很多。”宿徙萍想，他可以慢慢寻找他的目标。

    宿徙萍迟疑了一会，走向杂志区，这里有为数众多的时尚杂志，宿徙萍观察那些阅读它们的人。

    虽然宿徙萍预设了他的采访对象的许多特征，但他不得不承认，要在今晚找到那些显而易见的要素很不容易，他放弃了，他找不到一个在打扮上有着大胆创新的人，他原以为那样的人会更愿意谈谈对古代服饰的看法。在他眼中，他把复古和另类等同起来了，宿徙萍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可他也怀疑复古风潮会不会延及数千年前的潮流。

    宿徙萍看着一位女生，穿着羊毛衣与铅笔裤，羊毛衣挺宽松，铅笔裤也并不紧，没有去特意勾勒身体的线条，打扮颇为得体——以宿徙萍的审美来说，这令他颇为犹豫，他了解自己的不足，他对那些东西不敏感，他的衣着总是显得很迟钝，但另一面来说，那有稳重的一面。

    宿徙萍放弃了那名女生，他藏身在书架后，鬼鬼祟祟，像一个不怀好意的窥视者一样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令他感到有些好笑，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过，这是魏德正的风格。

    ——“这个怎么样？”

    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位女生，扎着长长的马尾，穿着纯色的白连衣裙，简洁，鲜明，宿徙萍喜欢这种打扮，他认为当中有一种古典的美……

    “哦。”他在心中嘀咕了一下，“不该是这样，不该是我认为好的，”他想，“试试澄芳的品味？”

    宿徙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他回想芮澄芳的穿着，才发现自己这一块的记忆惊人的模糊，他才和她没分别多久，却需要努力去唤起那个印象——那是因为他看待芮澄芳的方式，芮澄芳已经够漂亮了，但使得她形象丰满起来的是她的活力与智慧，宿徙萍享受着与她相处的时光，他分享了她的想法，这是最重要的。

    今天，芮澄芳穿着牛仔衣加牛仔裤的牛仔套装，不那么女性化的装束，有一种硬朗的气质，但穿在芮澄芳身上，却别有几分妩媚。

    “套装，”宿徙萍找个了这个关键词，“不用太烦恼如何搭配。”宿徙萍翻了翻手上的纸张，目光落在那些富有民族风情的古代服饰上，上下风格统一，有的上身纹路较为繁复，下身较为简单，也有的恰恰相反，但色调都保持一致。

    宿徙萍好像抓到了点什么。

    “上下的和谐性，”他想，“可以拿这个做切入点。”

    他转动视线，观察，然后找到了第三个目标，当然，手里捧着关于流行的杂志，她穿着斑点装，包括有些夸张的帽子，整体上是一种活泼俏皮的感觉，是宿徙萍接受但不是特别欣赏的风格。

    宿徙萍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请问……”他说，看着女生抬起头，探询地望向他，“我是《建瓴中学》校刊社的成员，我能采访一下你吗？”

    “中学生……关于什么？”女生笑起来，似乎不在意用宿徙萍来打发时光，“这不是一种新的搭讪方式吗？”

    “不，不是的，”宿徙萍因女生的玩笑而尴尬起来，他在她面前毕竟还称得上是一个孩子，“我想让你看看一些古代的服饰，我挑选了较为随性的一些，较为容易在现代重现的一些……想让你谈谈看法。”

    他把手里的纸张递过去，女生接了过来。

    “好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