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4 第14章 投怀送抱
- 15 第15章 意料之外
- 16 第16章 被逼无奈
- 17 第17章 一见倾心
- 18 第18章 再见钟情
- 19 第19章 以儆效尤
- 20 第20章 勾搭成奸
- 21 第21章 直截了当
- 22 第22章 不醉不归
- 23 第23章 缔结鸳盟
- 24 第24章 出尔反尔
- 25 第25章 一家之主
- 26 第26章 不辞而别
- 27 第27章 私定终身
- 28 第28章 祸国殃民
- 29 第29章 承欢膝下
- 30 第30章 两全其美
- 31 第31章 龙阳之癖
- 32 第32章 授受不亲
- 33 第33章 心有余悸
- 34 第34章 不守妇道
- 35 第35章 活剥生吞
- 36 第36章 抛头露面
- 37 第37章 天生一对
- 38 第38章 调虎离山
- 39 第39章 因祸得福
- 40 第40章 咫尺之遥
- 41 第41章 久别重逢
- 42 第42章 打情骂俏
- 43 第43章 没脸没皮
- 44 第44章 生米熟饭
- 45 第45章 鬼迷心窍
- 46 第46章 日月可鉴
- 47 第47章 醍醐灌顶
- 48 第48章 油尽灯枯
- 49 第49章 悔不当初
- 50 第50章 与子成说
- 51 第51章 其心可诛
- 52 第52章 成人之美
- 53 第53章 尽善尽美
- 54 第54章 通情达理
- 55 第55章 单刀直入
- 56 第56章 同生共死
- 57 第57章 暗室欺心
- 58 第58章 争风吃醋
- 59 第59章 离经叛道
- 60 第60章 熊心豹胆
- 61 第61章 为虎作伥
- 62 第62章 李代桃僵
- 63 第63章 自投罗
- 64 第64章 祸不单行
- 65 第65章 无稽之谈
- 66 第66章 养虎为患
- 67 第67章 长生不老
- 68 第68章 刮目相看
- 69 第69章 临阵脱逃
- 70 第70章 抵足而眠
- 71 第71章 模棱两可
- 72 第72章 视而不见
- 73 第73章 厚颜无耻
- 74 第74章 水月镜花
- 75 第75章 邪魔外道
- 76 第76章 心口不一
- 77 第77章 行尸走肉
- 78 第78章 自作聪明
- 79 第79章 愚不可及
- 80 第80章 得寸进尺
- 81 第81章 棋逢对手
- 82 第82章 秀色可餐
- 83 第83章 有碍观瞻
- 84 第84章 自相残杀
- 85 第85章 动之以情
- 86 第86章 装模作样
- 87 第87章 露水姻缘
- 88 第88章 怜香惜玉
- 89 第89章 大逆不道
- 90 第90章 水性杨花
- 91 第91章 近墨者黑
- 92 第92章 颠三倒四
- 93 第93章 罪魁祸首
- 94 第94章 屈尊纡贵
- 95 第95章 不择手段
- 96 第96章 回天乏术
- 97 第97章 骨瘦如柴
- 98 第98章 自立门户
- 99 第99章 形单影只
- 100 第100章 扪心自问
- 101 第101章 待价而沽
- 102 第102章 斩草除根
- 103 第103章 金蝉脱壳
- 104 第104章 死到临头
- 105 第105章 眉来眼去
- 106 第106章 当一面
- 107 第107章 以身相许
- 108 第108章 如花美眷
- 109 第109章 引狼入室
- 110 第110章 心有灵犀
- 111 第111章 寄人篱下
- 112 第112章 蓬门荜户
- 113 第113章 借坡下驴
- 114 第114章 金口玉言
- 115 第115章 金蚕脱壳
- 116 第116章 狼狈为奸
- 117 第117章 为所欲为
- 118 第118章 忘恩负义
- 119 第119章 同归于尽
- 120 第120章 阴险狡诈
- 121 第121章 金屋藏娇
- 122 第122章 鸡飞狗跳
- 123 第123章 指手画脚
- 124 第124章 拈花惹草
- 125 第125章 欺软怕硬
- 126 第126章 活色生香
- 127 第127章 无耻之徒
- 128 第128章 岂有此理
- 129 第129章 见色忘义
- 130 第130章 锥心刺骨
- 131 第131章 贻人口实
- 132 第132章 作奸犯科
- 133 第133章 卿卿我我
- 134 第134章 琵琶别抱
- 135 第135章 礼尚往来
- 136 第136章 杀人灭口
- 137 第137章 强颜欢笑
- 138 第138章 无怨无悔
- 139 第139章 同病相怜
- 140 第140章 一丘之貉
- 141 第141章 落井下石
- 142 第142章 不堪入目
- 143 第143章 狼多肉少
- 144 第144章 迷途知返
- 145 第145章 终身大事
- 146 第146章 一举两得
- 147 第147章 传宗接代
- 148 第148章 藏仓小人
- 149 第149章 处变不惊
- 150 第150章 后悔莫及
- 151 第151章 睚眦必报
- 152 第152章 不以为耻
- 153 第153章 与人为善
- 154 第154章 玉石俱焚
- 155 第155章 一败涂地
- 156 第156章 游戏人间
- 157 第157章 草菅人命
- 158 第158章 奸夫□□
- 159 第159章 挖空心思
- 160 第160章 马首是瞻
- 161 第161章 风水宝地
- 162 第162章 生儿育女
- 163 第163章 虚张声势
- 164 第164章 当务之急
- 165 165 昨日重现
- 166 166 不能自已
- 167 167 以死谢罪
- 168 168 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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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出尔反尔
第24章 出尔反尔
卫戗迟疑了一下,接着便断然道:“没空!”
渡引两只圆圆的小眼睛直勾勾的嗔瞅着她。
她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它。
半晌,它突然张开翅膀,一挫身直飞出去。
就在卫戗正要为轻易打发掉王瑄派来的狗腿子窃喜时,却见它又翩然下降,落在旁边一棵笔直的高树上,昂首挺胸,声如洪钟的大叫:“哑——”惊得卫戗小心肝一颤,直觉认为没好事,果然,它接着又叫:“快来看呀,这里有个始乱终弃的坏女人!”
虽然附近没人,但卫戗还是下意识的猫腰藏身进草丛,并低声道:“闭嘴!”她是看明白了,假如她今天“不识时务”,这贱嘴鸦没准会把她和王瑄那点破事张扬到人尽皆知,不但要搞得人尽皆知,还要往里添油加醋,比三姑六婆更要命!卫戗暗暗磨牙,片刻后,识时务的妥协道:“我挤出点时间,跟你走一趟吧。”
它缩下小脑袋,俯身前倾,低低叫了声:“乖——”竟神似王瑄音韵。
卫戗干笑两声,偷偷白它一眼,心里暗道果真是什么样的刁徒养什么样的恶鸟!
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渡引来到王瑄单独停靠在一处偏僻角落的车前,惊讶的发现还有旁人在,卫戗有点发懵。
亭亭立于车旁的緑卿见到卫戗后,冲她嫣然一笑,伸手掀开车帘,露出端坐在内的少年。他似乎也笑了一下,便起身下车,动作从容悠然,就像能看见一般,但他眼睛上仍覆着锦带。
卫戗定睛一瞧,今日的王瑄锦衣玉带,束发成髻,收拾的很是利落,晃一眼,还真像传说中那个温润君子王十一。
王瑄一站定,便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看来我不去找你,你是不会主动前来见我,真令人伤心。”
卫戗冷哼一声,才见几面就睡到一个被窝里去了,再见还了得?她脑子又没进水!
没等到卫戗回话,王瑄也不在意,端正态度,接续道:“此番请你来确实有正经事——有关你之前提到的周杵和湛卢剑。”
尽管之前渡引就给过她提示,但听到王瑄亲口说出来,她的心还是狠狠的抽了抽,虽说她用惯了它,但真要再次面对,心情还是十分复杂的,毕竟它对她来说,既是许嫁的聘礼,又是她前世死后唯一贵重的陪葬品——当然,也未必会陪她沉睡在水底太久,毕竟卫敏说过,司马润登基要用到她的项上人头,所以他肯定会倾尽全力将她遗体打捞出来,然后剁下她的脑袋去和羌人换城池……不敢继续再想,一想到就痛得没办法呼吸。
沉默了好久,卫戗才艰涩开口:“怎么?”
王瑄在她愣神时来到她身前,略觉无奈道:“我的人晚到一步,周太守已经离开别院,而你想要的那把湛卢剑,应该也被他馈赠给了别人。”
闻听此话,卫戗豁然抬头,对上近在咫尺的王瑄那光洁漂亮的下巴颏儿,但她被丛生的疑窦填充满心神,没工夫去欣赏或尴尬,理应在此几年后才被王瑄从周杵手中谋得的湛卢剑,居然被周杵提前送人了?
“会不会是你的人被周杵骗了,或者周杵仿造了一把假湛卢……”
这是卫戗仅能想到的两种可能性,却被王瑄一口否决:“不可能。”
“为什么?”
他低缓柔和道:“你那晚也说过,周太守行事板正耿直,既然如此,又怎么会用下三滥的伎俩蒙骗别人呢?”
确然如此,所以她也搞不懂了。
“白甲。”王瑄唤道。
卫戗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一身白衣,宛若冰雪雕就的美貌女子双手捧着个长方形的乌木匣走上前来,在她和王瑄旁边停下,然后一手捧匣,一手掀开匣盖。
匣内红缎衬底,上面安放着一柄收在华美剑鞘里的长剑,卫戗先看看那剑,又瞅瞅王瑄:“这是?”
王瑄准确抓起那长剑递给卫戗,温声解释道:“此乃龙渊剑,虽有不及湛卢之处,却也出自欧冶子大师之手,同样是能令这世间习武者爱不释手的神兵宝器,你若喜欢便拿去吧!”
卫戗盯着王瑄手里的剑,双目炯炯——此物甚好,叫她十分心动!
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抬手捂住跳得跟战鼓似的心口,渐渐冷静下来,艰难的从龙渊剑上移开视线,狐疑的扫了一眼安静的站在旁边的緑卿和白甲,二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很是规矩。
她又看向王瑄,他今天气色很好,嘴唇红的更艳,涂了口脂似的,就在她仰头盯着他看时,他似乎感应到了,嘴角溢出一抹愉悦的微笑,卫戗心念电转,突然想到:“你莫不是听我说想要湛卢剑,结果没找到湛卢,就随便搞来一把糊弄我,充作允我的第二个承诺吧?我只说我想要,可没要求你送我!”边说边向龙渊投去歉然的目光:对不住了龙渊,你才不是随便就能搞到的,我说的都是违心的话,但不这样说,很有可能被那个假仁假义的死小子给坑了,你是神兵,是宝器,是叫像我这种习武之人趋之若鹜的绝世好剑!
王瑄发出一声轻笑:“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看,我既然收下你如此珍贵的杯子,自是应该还你一份心爱的礼物。”
一提到那对夜光杯,就让她这些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肝火飕飕往上蹿,深吸一口气,卫戗咬牙克制道:“我记得当时我跟你讲得很明白,那杯子是我尊敬的一位长者送我的生辰礼物,它虽然罕有,对我来说更是意义非凡,然而真正追究起来,却是不如龙渊剑贵重,所以这桩交易,无论对我还是对你,都是亏本的,无功不受禄,这剑我不能要,你收回去,当然,随后还请你将我的杯子还给我!”
王瑄叹了口气:“卿卿,民无信不立,岂能出尔反尔,你既把这杯子送于我,我如此欢喜,更是珍之重之,龙渊只是表达我欢喜的区区心意,当然,便是在我心中,它也远不如你这杯子珍贵,所以你暂时先收着龙渊,我已遣人去寻雷焕,他那里还有一把太阿,到时两把名剑换一把湛卢,应该还是可行的。”
“什么卿不卿的,不要乱叫!”她首先驳斥了王瑄对她的称呼,但想了想,她知道他是王瑄,可他并不知道她是卫戗,万一继续纠结称谓,没准他就能顺坡追问她姓甚名谁,那样更麻烦,算了,还是跳过这条,至于他口中的雷焕,很熟悉的名字,想了想,终于想起曾听过的传闻,于是她道:“雷焕,豫章人,与太子少傅张华有私交,张太傅曾言,有相师告知他,年过六十,位登三公,并获得宝剑……所以明面上补任雷焕为丰城县令,背地里却是让雷焕找寻宝剑,后来雷焕于监狱屋基下掘出石匣,匣中存龙渊与太阿双剑,雷焕将龙渊送给张太傅,私藏下太阿,当然,张太傅暂时不知太阿,不过他煞费苦心得来的龙渊,才入手没多久,怎么可能又到了你手上?”
王瑄想了想,道:“或许是我没在他前程似锦时给他送去两朵花,反而是在他陷入冰天雪地的窘境时,给他送了一盆炭,所以他觉得我是个可以相与的人,就把龙渊送给我表达结交的心意?”
她才懒得理会王瑄和张华究竟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反正湛卢都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龙渊换个主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她现在只想要回自己的夜光杯,却每每被他搪塞过去,绕到最后,甚至连她自己都要怀疑,那天晚上她喝得太多,或许真的没管住自己的嘴,就把那对夜光杯送给王瑄了,那样的话,她还真不好意思再要回来。
就在卫戗和王瑄僵持不下时,没想到王瑄突然转了话题:“按照原计划,明早应该改道。”
卫戗心一动,正色看向王瑄,脱口道:“怎么,你刚刚还说‘民无信不立,岂能出尔反尔’,回头就把这话忘了?”
王瑄还在笑,只是卫戗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笑容透出一股正中下怀的算计意味,就在她更用心的探察时,就听他说道:“看来就算周太守已经离开,你还是想要走那条路啊!”
卫戗当然要反驳:“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他叹息:“是这样么?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着,一旦更改路线,势必会加重大家旅途负担,所以考虑还是我自己带着亲卫走那条路,让大队人马继续按照原计划前行,如果你希望走那条路,就带你一起……唉,可惜,明天就要分别,真是太可惜了!”
卫戗的一双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等等,她听错了吧,这死小子说啥,他自己走那条路?让大家该怎么走还怎么走,那怎么行,她才不关心他究竟走哪条路,她关心的是可以借着大队人马不得不改道的由头,光明正大拖延时间啊!
“可是,那条路有悍匪出没,如果你不在,大家遇到危险可怎么办,事关人命,可比绕个远道多花点时间和金钱严重多了!”
“无妨,我王氏护卫可以留下保护大家。”
卫戗看看王瑄,又看看他手中的剑,思来想去,她再一次妥协,一把夺过那剑,然后坚决道:“把你王家的护卫留下保护大家,你就落单了,如果不留下你的护卫,大家又可能遭遇危险,怎么样都不好,所以还是让大家跟着你一起改道吧,嗯,我突然觉得这龙渊真是太招人喜欢了,我就先拿回去了,如果你哪天觉得我那杯子不如这剑值钱,随时可以找我换回去哈……”退后两步:“我还有点急事,就先告辞了!”
不等王瑄反应,一溜烟跑没影了。
接下来,惴惴不安的度过一晚,第二天老早就醒了,事实上桅治也的确出来说过,如果有担心强盗为患,却因为时间和精力问题而要继续沿着原定路线走的,王家可以抽调一些侍卫护送他们。
不过大家普遍觉得,跟着王瑄走才是最安全的,何况能加入这个车队的都是高门大户的人家,谁也不差那点路费和时间,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跟在王瑄车队后改路了。
卫戗松了口气,感觉踏实了,也有了闲情,她不善于穿针引线,但对舞刀弄剑还是十分拿手的,于是她从梁逐那里借来匕首,雕出一只惟妙惟肖的木头鸟,又翻出她那特制的妆奁盒,从里面取出一些黑色粉末,打来一盆水,将粉末投入其中,片刻后,清水就变成墨汁样,然后她将那木鸟在水里泡了一夜,第二天捞出来一看,木鸟变黑鸟,晃一眼,就是一只小号的渡引,看着这成品,她眉目弯弯,笑得像个狐狸样。
找梁逐还匕首,才发现他又不见了,从改道后,他就变得很忙的样子,常常不见人影,这次更严重,居然夜不归宿,卫勇说他是酒瘾犯了,去市集上买酒喝,但卫戗觉得,能喝到夜不归宿的酒,其实是花酒吧?
像梁逐这个年纪,喝点花酒,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没必要遮遮掩掩啊。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接下来很多天,一有空,她就领着噬渡钻进小树林,看到周围没人,她就爬上树,用绳子吊着那只黑木鸟,来回逗弄树下的噬渡扑捉木鸟。
而它一咬住木鸟,就乖乖的趴下,还用两只前爪捧摁住不可能飞跑的木鸟,等着她从树上跳下来,就用这擒获的木鸟换肉吃。
噬渡是只悟性很高的猞猁,短短几天工夫,已经可以完美的跳跃扑捉,卫戗倍感欣慰的抚摸它的脑袋,喃喃念道:“你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好孩子,等你再长大一些,绝对可以胜任功臣的名号,嘿嘿……”
结果才夸完它第二天,它就闯祸了,看着它叼回来的鸽子,卫戗觉得头有点疼。
那倒霉的鸽子下来喝水,可它落哪儿不好,偏要落在噬渡藏身的草丛前面,到了嘴边的鸟,还是活的!噬渡岂会放过它?
等噬渡叼着那倒霉鸽来到卫戗脚尖前趴下,卫戗把黑木鸟拎到噬渡眼前直晃:“不要这种白色的鸟,要黑色的,不要这种小小的,要那种个头大大——和你一般大的……”边说边发现问题:“咦,这居然是一只信鸽,怎么会有人用这么招眼的颜色当信鸽,都不怕被人打下来?”边说边将信鸽从噬渡嘴里接过来,解下绑在它腿上的布条,打开一看:我亲自来迎接她!短短几个字,却叫她涩了眼圈。
渡引两只圆圆的小眼睛直勾勾的嗔瞅着她。
她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它。
半晌,它突然张开翅膀,一挫身直飞出去。
就在卫戗正要为轻易打发掉王瑄派来的狗腿子窃喜时,却见它又翩然下降,落在旁边一棵笔直的高树上,昂首挺胸,声如洪钟的大叫:“哑——”惊得卫戗小心肝一颤,直觉认为没好事,果然,它接着又叫:“快来看呀,这里有个始乱终弃的坏女人!”
虽然附近没人,但卫戗还是下意识的猫腰藏身进草丛,并低声道:“闭嘴!”她是看明白了,假如她今天“不识时务”,这贱嘴鸦没准会把她和王瑄那点破事张扬到人尽皆知,不但要搞得人尽皆知,还要往里添油加醋,比三姑六婆更要命!卫戗暗暗磨牙,片刻后,识时务的妥协道:“我挤出点时间,跟你走一趟吧。”
它缩下小脑袋,俯身前倾,低低叫了声:“乖——”竟神似王瑄音韵。
卫戗干笑两声,偷偷白它一眼,心里暗道果真是什么样的刁徒养什么样的恶鸟!
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渡引来到王瑄单独停靠在一处偏僻角落的车前,惊讶的发现还有旁人在,卫戗有点发懵。
亭亭立于车旁的緑卿见到卫戗后,冲她嫣然一笑,伸手掀开车帘,露出端坐在内的少年。他似乎也笑了一下,便起身下车,动作从容悠然,就像能看见一般,但他眼睛上仍覆着锦带。
卫戗定睛一瞧,今日的王瑄锦衣玉带,束发成髻,收拾的很是利落,晃一眼,还真像传说中那个温润君子王十一。
王瑄一站定,便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看来我不去找你,你是不会主动前来见我,真令人伤心。”
卫戗冷哼一声,才见几面就睡到一个被窝里去了,再见还了得?她脑子又没进水!
没等到卫戗回话,王瑄也不在意,端正态度,接续道:“此番请你来确实有正经事——有关你之前提到的周杵和湛卢剑。”
尽管之前渡引就给过她提示,但听到王瑄亲口说出来,她的心还是狠狠的抽了抽,虽说她用惯了它,但真要再次面对,心情还是十分复杂的,毕竟它对她来说,既是许嫁的聘礼,又是她前世死后唯一贵重的陪葬品——当然,也未必会陪她沉睡在水底太久,毕竟卫敏说过,司马润登基要用到她的项上人头,所以他肯定会倾尽全力将她遗体打捞出来,然后剁下她的脑袋去和羌人换城池……不敢继续再想,一想到就痛得没办法呼吸。
沉默了好久,卫戗才艰涩开口:“怎么?”
王瑄在她愣神时来到她身前,略觉无奈道:“我的人晚到一步,周太守已经离开别院,而你想要的那把湛卢剑,应该也被他馈赠给了别人。”
闻听此话,卫戗豁然抬头,对上近在咫尺的王瑄那光洁漂亮的下巴颏儿,但她被丛生的疑窦填充满心神,没工夫去欣赏或尴尬,理应在此几年后才被王瑄从周杵手中谋得的湛卢剑,居然被周杵提前送人了?
“会不会是你的人被周杵骗了,或者周杵仿造了一把假湛卢……”
这是卫戗仅能想到的两种可能性,却被王瑄一口否决:“不可能。”
“为什么?”
他低缓柔和道:“你那晚也说过,周太守行事板正耿直,既然如此,又怎么会用下三滥的伎俩蒙骗别人呢?”
确然如此,所以她也搞不懂了。
“白甲。”王瑄唤道。
卫戗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一身白衣,宛若冰雪雕就的美貌女子双手捧着个长方形的乌木匣走上前来,在她和王瑄旁边停下,然后一手捧匣,一手掀开匣盖。
匣内红缎衬底,上面安放着一柄收在华美剑鞘里的长剑,卫戗先看看那剑,又瞅瞅王瑄:“这是?”
王瑄准确抓起那长剑递给卫戗,温声解释道:“此乃龙渊剑,虽有不及湛卢之处,却也出自欧冶子大师之手,同样是能令这世间习武者爱不释手的神兵宝器,你若喜欢便拿去吧!”
卫戗盯着王瑄手里的剑,双目炯炯——此物甚好,叫她十分心动!
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抬手捂住跳得跟战鼓似的心口,渐渐冷静下来,艰难的从龙渊剑上移开视线,狐疑的扫了一眼安静的站在旁边的緑卿和白甲,二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很是规矩。
她又看向王瑄,他今天气色很好,嘴唇红的更艳,涂了口脂似的,就在她仰头盯着他看时,他似乎感应到了,嘴角溢出一抹愉悦的微笑,卫戗心念电转,突然想到:“你莫不是听我说想要湛卢剑,结果没找到湛卢,就随便搞来一把糊弄我,充作允我的第二个承诺吧?我只说我想要,可没要求你送我!”边说边向龙渊投去歉然的目光:对不住了龙渊,你才不是随便就能搞到的,我说的都是违心的话,但不这样说,很有可能被那个假仁假义的死小子给坑了,你是神兵,是宝器,是叫像我这种习武之人趋之若鹜的绝世好剑!
王瑄发出一声轻笑:“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看,我既然收下你如此珍贵的杯子,自是应该还你一份心爱的礼物。”
一提到那对夜光杯,就让她这些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肝火飕飕往上蹿,深吸一口气,卫戗咬牙克制道:“我记得当时我跟你讲得很明白,那杯子是我尊敬的一位长者送我的生辰礼物,它虽然罕有,对我来说更是意义非凡,然而真正追究起来,却是不如龙渊剑贵重,所以这桩交易,无论对我还是对你,都是亏本的,无功不受禄,这剑我不能要,你收回去,当然,随后还请你将我的杯子还给我!”
王瑄叹了口气:“卿卿,民无信不立,岂能出尔反尔,你既把这杯子送于我,我如此欢喜,更是珍之重之,龙渊只是表达我欢喜的区区心意,当然,便是在我心中,它也远不如你这杯子珍贵,所以你暂时先收着龙渊,我已遣人去寻雷焕,他那里还有一把太阿,到时两把名剑换一把湛卢,应该还是可行的。”
“什么卿不卿的,不要乱叫!”她首先驳斥了王瑄对她的称呼,但想了想,她知道他是王瑄,可他并不知道她是卫戗,万一继续纠结称谓,没准他就能顺坡追问她姓甚名谁,那样更麻烦,算了,还是跳过这条,至于他口中的雷焕,很熟悉的名字,想了想,终于想起曾听过的传闻,于是她道:“雷焕,豫章人,与太子少傅张华有私交,张太傅曾言,有相师告知他,年过六十,位登三公,并获得宝剑……所以明面上补任雷焕为丰城县令,背地里却是让雷焕找寻宝剑,后来雷焕于监狱屋基下掘出石匣,匣中存龙渊与太阿双剑,雷焕将龙渊送给张太傅,私藏下太阿,当然,张太傅暂时不知太阿,不过他煞费苦心得来的龙渊,才入手没多久,怎么可能又到了你手上?”
王瑄想了想,道:“或许是我没在他前程似锦时给他送去两朵花,反而是在他陷入冰天雪地的窘境时,给他送了一盆炭,所以他觉得我是个可以相与的人,就把龙渊送给我表达结交的心意?”
她才懒得理会王瑄和张华究竟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反正湛卢都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龙渊换个主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她现在只想要回自己的夜光杯,却每每被他搪塞过去,绕到最后,甚至连她自己都要怀疑,那天晚上她喝得太多,或许真的没管住自己的嘴,就把那对夜光杯送给王瑄了,那样的话,她还真不好意思再要回来。
就在卫戗和王瑄僵持不下时,没想到王瑄突然转了话题:“按照原计划,明早应该改道。”
卫戗心一动,正色看向王瑄,脱口道:“怎么,你刚刚还说‘民无信不立,岂能出尔反尔’,回头就把这话忘了?”
王瑄还在笑,只是卫戗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笑容透出一股正中下怀的算计意味,就在她更用心的探察时,就听他说道:“看来就算周太守已经离开,你还是想要走那条路啊!”
卫戗当然要反驳:“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他叹息:“是这样么?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着,一旦更改路线,势必会加重大家旅途负担,所以考虑还是我自己带着亲卫走那条路,让大队人马继续按照原计划前行,如果你希望走那条路,就带你一起……唉,可惜,明天就要分别,真是太可惜了!”
卫戗的一双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等等,她听错了吧,这死小子说啥,他自己走那条路?让大家该怎么走还怎么走,那怎么行,她才不关心他究竟走哪条路,她关心的是可以借着大队人马不得不改道的由头,光明正大拖延时间啊!
“可是,那条路有悍匪出没,如果你不在,大家遇到危险可怎么办,事关人命,可比绕个远道多花点时间和金钱严重多了!”
“无妨,我王氏护卫可以留下保护大家。”
卫戗看看王瑄,又看看他手中的剑,思来想去,她再一次妥协,一把夺过那剑,然后坚决道:“把你王家的护卫留下保护大家,你就落单了,如果不留下你的护卫,大家又可能遭遇危险,怎么样都不好,所以还是让大家跟着你一起改道吧,嗯,我突然觉得这龙渊真是太招人喜欢了,我就先拿回去了,如果你哪天觉得我那杯子不如这剑值钱,随时可以找我换回去哈……”退后两步:“我还有点急事,就先告辞了!”
不等王瑄反应,一溜烟跑没影了。
接下来,惴惴不安的度过一晚,第二天老早就醒了,事实上桅治也的确出来说过,如果有担心强盗为患,却因为时间和精力问题而要继续沿着原定路线走的,王家可以抽调一些侍卫护送他们。
不过大家普遍觉得,跟着王瑄走才是最安全的,何况能加入这个车队的都是高门大户的人家,谁也不差那点路费和时间,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跟在王瑄车队后改路了。
卫戗松了口气,感觉踏实了,也有了闲情,她不善于穿针引线,但对舞刀弄剑还是十分拿手的,于是她从梁逐那里借来匕首,雕出一只惟妙惟肖的木头鸟,又翻出她那特制的妆奁盒,从里面取出一些黑色粉末,打来一盆水,将粉末投入其中,片刻后,清水就变成墨汁样,然后她将那木鸟在水里泡了一夜,第二天捞出来一看,木鸟变黑鸟,晃一眼,就是一只小号的渡引,看着这成品,她眉目弯弯,笑得像个狐狸样。
找梁逐还匕首,才发现他又不见了,从改道后,他就变得很忙的样子,常常不见人影,这次更严重,居然夜不归宿,卫勇说他是酒瘾犯了,去市集上买酒喝,但卫戗觉得,能喝到夜不归宿的酒,其实是花酒吧?
像梁逐这个年纪,喝点花酒,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没必要遮遮掩掩啊。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接下来很多天,一有空,她就领着噬渡钻进小树林,看到周围没人,她就爬上树,用绳子吊着那只黑木鸟,来回逗弄树下的噬渡扑捉木鸟。
而它一咬住木鸟,就乖乖的趴下,还用两只前爪捧摁住不可能飞跑的木鸟,等着她从树上跳下来,就用这擒获的木鸟换肉吃。
噬渡是只悟性很高的猞猁,短短几天工夫,已经可以完美的跳跃扑捉,卫戗倍感欣慰的抚摸它的脑袋,喃喃念道:“你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好孩子,等你再长大一些,绝对可以胜任功臣的名号,嘿嘿……”
结果才夸完它第二天,它就闯祸了,看着它叼回来的鸽子,卫戗觉得头有点疼。
那倒霉的鸽子下来喝水,可它落哪儿不好,偏要落在噬渡藏身的草丛前面,到了嘴边的鸟,还是活的!噬渡岂会放过它?
等噬渡叼着那倒霉鸽来到卫戗脚尖前趴下,卫戗把黑木鸟拎到噬渡眼前直晃:“不要这种白色的鸟,要黑色的,不要这种小小的,要那种个头大大——和你一般大的……”边说边发现问题:“咦,这居然是一只信鸽,怎么会有人用这么招眼的颜色当信鸽,都不怕被人打下来?”边说边将信鸽从噬渡嘴里接过来,解下绑在它腿上的布条,打开一看:我亲自来迎接她!短短几个字,却叫她涩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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