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36 第36章 抛头露面
- 37 第37章 天生一对
- 38 第38章 调虎离山
- 39 第39章 因祸得福
- 40 第40章 咫尺之遥
- 41 第41章 久别重逢
- 42 第42章 打情骂俏
- 43 第43章 没脸没皮
- 44 第44章 生米熟饭
- 45 第45章 鬼迷心窍
- 46 第46章 日月可鉴
- 47 第47章 醍醐灌顶
- 48 第48章 油尽灯枯
- 49 第49章 悔不当初
- 50 第50章 与子成说
- 51 第51章 其心可诛
- 52 第52章 成人之美
- 53 第53章 尽善尽美
- 54 第54章 通情达理
- 55 第55章 单刀直入
- 56 第56章 同生共死
- 57 第57章 暗室欺心
- 58 第58章 争风吃醋
- 59 第59章 离经叛道
- 60 第60章 熊心豹胆
- 61 第61章 为虎作伥
- 62 第62章 李代桃僵
- 63 第63章 自投罗
- 64 第64章 祸不单行
- 65 第65章 无稽之谈
- 66 第66章 养虎为患
- 67 第67章 长生不老
- 68 第68章 刮目相看
- 69 第69章 临阵脱逃
- 70 第70章 抵足而眠
- 71 第71章 模棱两可
- 72 第72章 视而不见
- 73 第73章 厚颜无耻
- 74 第74章 水月镜花
- 75 第75章 邪魔外道
- 76 第76章 心口不一
- 77 第77章 行尸走肉
- 78 第78章 自作聪明
- 79 第79章 愚不可及
- 80 第80章 得寸进尺
- 81 第81章 棋逢对手
- 82 第82章 秀色可餐
- 83 第83章 有碍观瞻
- 84 第84章 自相残杀
- 85 第85章 动之以情
- 86 第86章 装模作样
- 87 第87章 露水姻缘
- 88 第88章 怜香惜玉
- 89 第89章 大逆不道
- 90 第90章 水性杨花
- 91 第91章 近墨者黑
- 92 第92章 颠三倒四
- 93 第93章 罪魁祸首
- 94 第94章 屈尊纡贵
- 95 第95章 不择手段
- 96 第96章 回天乏术
- 97 第97章 骨瘦如柴
- 98 第98章 自立门户
- 99 第99章 形单影只
- 100 第100章 扪心自问
- 101 第101章 待价而沽
- 102 第102章 斩草除根
- 103 第103章 金蝉脱壳
- 104 第104章 死到临头
- 105 第105章 眉来眼去
- 106 第106章 当一面
- 107 第107章 以身相许
- 108 第108章 如花美眷
- 109 第109章 引狼入室
- 110 第110章 心有灵犀
- 111 第111章 寄人篱下
- 112 第112章 蓬门荜户
- 113 第113章 借坡下驴
- 114 第114章 金口玉言
- 115 第115章 金蚕脱壳
- 116 第116章 狼狈为奸
- 117 第117章 为所欲为
- 118 第118章 忘恩负义
- 119 第119章 同归于尽
- 120 第120章 阴险狡诈
- 121 第121章 金屋藏娇
- 122 第122章 鸡飞狗跳
- 123 第123章 指手画脚
- 124 第124章 拈花惹草
- 125 第125章 欺软怕硬
- 126 第126章 活色生香
- 127 第127章 无耻之徒
- 128 第128章 岂有此理
- 129 第129章 见色忘义
- 130 第130章 锥心刺骨
- 131 第131章 贻人口实
- 132 第132章 作奸犯科
- 133 第133章 卿卿我我
- 134 第134章 琵琶别抱
- 135 第135章 礼尚往来
- 136 第136章 杀人灭口
- 137 第137章 强颜欢笑
- 138 第138章 无怨无悔
- 139 第139章 同病相怜
- 140 第140章 一丘之貉
- 141 第141章 落井下石
- 142 第142章 不堪入目
- 143 第143章 狼多肉少
- 144 第144章 迷途知返
- 145 第145章 终身大事
- 146 第146章 一举两得
- 147 第147章 传宗接代
- 148 第148章 藏仓小人
- 149 第149章 处变不惊
- 150 第150章 后悔莫及
- 151 第151章 睚眦必报
- 152 第152章 不以为耻
- 153 第153章 与人为善
- 154 第154章 玉石俱焚
- 155 第155章 一败涂地
- 156 第156章 游戏人间
- 157 第157章 草菅人命
- 158 第158章 奸夫□□
- 159 第159章 挖空心思
- 160 第160章 马首是瞻
- 161 第161章 风水宝地
- 162 第162章 生儿育女
- 163 第163章 虚张声势
- 164 第164章 当务之急
- 165 165 昨日重现
- 166 166 不能自已
- 167 167 以死谢罪
- 168 168 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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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日月可鉴
第46章 日月可鉴
“哑——”的一声惊叫,渡引张开双翅,一挫身,径自挣开锁链,直冲窗口逃出生天。
少年慢慢的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弯腰捡起渡引振翅抖落的,染血的匕首,举到嘴边,伸舌一舔,轻蔑笑道:“十一,所有人都宠着你,可瞧瞧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就连这么简单的一桩小事也要瞻前顾后,裹足不前,如此懦弱,岂能成大事,呵……所以王峦那老狐狸才更中意我,迫切的希望我能取你而代之。”扬手抛起匕首再接住,复又抛起再接:“看看渡引,明明是魁母为你请来的神鸟,却被你养成了只会油嘴滑舌的凡物,今次我权且放它一回,待他日成事之后,它若还不肯履行使命,休怪我不给魁母她老人家留脸!”言罢一甩手,匕首当的一声钉入矮榻旁木雕屏风的雀鸟眼睛上。
“哥哥,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回答他的,是少年陡然爆出的大笑声,笑得肆无忌惮,气质尽失,如果谁在这个时候进门,估计会被他吓到,当然,这里是王峦特别安排给他的,未经允许,没人敢靠近半步。
笑够了,少年回到矮榻前,拈起方才扣下的玉牌,将它翻转过来,对着那醒目的“瑄”字,冷然道:“我等着——等着看究竟还能怎样‘自毙’。”这玉牌,正是前世卫戗拿到的那块。
与此同时,不甘心坐以待毙的卫戗,将芽珈扮作她的样子,反正赵太医不在,芽珈只要老实坐在那里,专心听讲就好,卫戗相信,芽珈绝对能胜任这个角色——万一有谁问起芽珈,就让姨婆告诉他们,芽珈在休息,其实这一手不过是多余的准备,芽珈本身脑子不好,又携带传染病,加之卫府目前的混乱情况,便是她们亲爹都想不起这个女儿来,何况旁人?
其实翻越卫府的围墙对卫戗来说,简直如履平地,她不好随意进出,完全是考虑到姨婆的承受能力——就在平日里,姨婆也要将卫戗看得死紧,绝不允许她胡作非为,何况是在这么关键的时期,但今天卫戗的眼神太过凄楚,轻易触动姨婆的恻隐之心,不但放她出门,还答应出面替她打掩护。
卫戗翻墙前,姨婆对着她这张全然陌生的少年脸,苦口婆心道:“戗歌,自那日你溺水后醒来,我便再也猜不透你都在想些什么,但我希望你知道,你娘临终前嘱托我,好好照顾你们姐妹,所以请你做事之前,就算不顾虑到我,也想想你那可怜的娘。”
说是猜不透她,但戳她心窝子,一戳一个准!卫戗叹息一声,不厌其烦再三重复,更甚至指天为誓,保证她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姨婆才不情不愿的放行了。
她要去做的这个事,必须得低调内敛不张扬,所以她贴上一张假脸,换上一套粗布衣裳,又写上一张字条,让噬渡叼着从狗洞爬出去交给裴让。
等她翻墙出来,裴让已按照她的要求,牵来一匹远不如踏雪张扬的马蹲在外头等着她。
卫戗接过缰绳:“多谢。”
裴让盯着她的脸:“我陪你去!”
正要上马的卫戗停下动作,不解的看他:“怎么?”
裴让解释道:“你这张脸化得太过用心,连我都要认不出,所以你此番去办的绝非寻常小事,当日竹林中,我们歃血为盟,同生共死……”
卫戗挥手打断他:“你想太多,现在河清海晏,我又不出城,会有什么事呀,我警告你,别诅咒我,我还要孝顺姨婆,保护芽珈呢!”飞身上马,在裴让做出反应前,一踢马腹,箭一般蹿出去。
裴让听话的只牵来一匹马,看着卫戗绝尘而去,他也只能干瞪眼——十五岁的裴让,也是太嫩!
穿街过巷,途中没有多少人,容她纵横驰骋,直到转上去琅琊王府所必经的正街,才不得拉住缰绳,放慢速度。
就在卫戗刚转上这条街没多久,就遭遇到一队十分特别的行人。
为首的纶巾束发,明眸皓齿,一身红装,腰悬钢鞭,骑着一批通体雪白的宝马。
虽是做着男子扮相,但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这是一个雍容美丽的少女。
美丽的女人卫戗常常遇到,但像这个少女一般英气逼人的却很少见,叫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大约是被人看习惯了,那少女并未侧目,就这样与卫戗擦肩而过。
跟在她身后的是三辆马车,最前的一辆载人,最后的一辆载物,而夹在中间的那一辆,好像是辆囚车,只不过囚笼外头罩着密不透光的幕布,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卫戗正纳罕着,一阵劲风刮来,卷翻开那并未收紧的幕布一角,内里果然是个笼子,还是铁打的,笼子里囚着一只鸟,个头和渡引差不多大,只不过颜色却是截然相反的,它洁白无瑕,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眼珠红得诡异。
许多路人都跟卫戗一样盯着它看,但它却转过头来,只盯住卫戗,直到风过去,旁边的护卫驱马靠过来,将幕布重新遮好,挡住彼此视线。
卫戗打了个激灵,抬手摸摸鼻子,咕哝了句:“什么鬼,比那黑的贱嘴鸦还邪门?”
但心有旁骛,看完就置之脑后,无暇再想。
径自来到琅琊王府后院高墙外,将马拴在一棵小树上,她提气上墙,观察一下府内情况,嗯,不错,相较于前院的人来人往,这后院明显静谧安详。
这时的琅琊王府,还没翻新扩建,所以没有禄园,也没有卿园,司马润收集来的莺莺燕燕分别养在几个小院落里,距司马瑾所在的院落隔着半座府邸……不对,之前梁逐好像说过,此时的司马润为了营造出像王瑄一样完美的好形象,尚未养莺纳燕——也就是说,这一部分人她完全不必防备。
至于司马润他娘,众所周知,和他爹感情并不好,他们两夫妻早就分开居住,一个月也不见一面,等她进去,应该不会撞见他娘以及她娘的侍婢什么的。
观察好盘算完,卫戗纵身跳进府内,循着记忆,很快找到司马瑾所在的台榭。
窗子未关,可以窥探到房间内情况,没见到有下人出没——听说司马瑾厌烦喧闹,即便病重之际也不叫人贴身伺候,看来果真如此。
卫戗翻窗而入,径直往里走,伸手撩起素色珠帘,发出一阵脆响,引得立在书案后作画的男人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此人身着浅紫的丝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鹤氅,神清骨秀,如瑶林琼树,长身玉立,明明面容极为年轻,但发丝却已斑白,没有束冠,一头华发拿一根帛带松松的绑着,发尾因他之前低头在纸上作画而垂落胸前。
看他气度和风韵,再看他恹恹的神色,不会错,这就是司马瑾——她前世所见的画像严重失真,估计照那画像找人,她翻遍整座王府也不可能找到现任琅琊王。
“你是谁?”低哑的嗓音打破对峙的局面。
卫戗并不回答,反手抽出短刀,迎着司马瑾直扑过去。
尽管前世这个时候,司马瑾已经去世,但此刻他还是活生生的,这个人,他毕竟是无辜的,所以卫戗下手之际,难免有些迟疑,也就一闪念间,刀刃便被司马瑾捉住。
被人刺杀,他竟还笑起来:“抱歉,我还不能死。”
卫戗下意识的吐出心中所想:“可你应该已经死了。”
司马瑾咳了几声,莞尔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应该去了,便连许真君也说,我气数已尽,这样苟延残喘是在逆天而为,但我的儿子告诉我,他即将迎娶阿辛的女儿,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成亲,所以暂时还不能死!”
卫戗一怔,继而斜眼打量他:这人气色虽不怎么好,但看上去并不会马上死掉的样子,所以他不是病入膏肓,而是病入脑髓吧——正常人会跟一个刺客说这些东西?
不经意的一瞥,发现司马瑾在她进来前,应该是蘸着丹砂画朱槿,据说她娘年轻的时候,最喜欢采摘朱槿簪于发间,所以卫家当初换宅子时,她爹唯一的要求就是将老宅的朱槿移栽过来……
司马瑾看着卫戗移向他画的朱槿上的视线,笑了一下,运用巧劲,将她握得并不算紧的短刀夺过来,仔细看看,这短刀打造的很粗糙,应该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用不了几个五铢钱就能买到的民用刀,玩味道:“你下狠手的决心并不大,这短刀也不是专业杀手会配备的,来刺杀我,是你临时起意吧?”
被夺走短刀,卫戗并未慌乱,她怀中还揣着□□,那才是她此行真正的“配备”,毕竟留下伤口的刺杀,一个疏忽就很容易惹祸上身,但下毒便不同了,这□□可是她三师兄墨盏亲手调配,能让死去的人看上去很“正常”——至少寻常仵作检查不出任何中毒迹象……世人皆知:司马瑾一直沉疴不起,缠绵病榻,突然暴毙,也不算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稀罕事。
见卫戗沉默不语,司马瑾又看了一眼窗外,太阳距离西山还有一段距离呢:“大白天,你敢脸都不遮一下就跑到我热闹非凡的琅琊王府来刺杀我,看你也不像是个鲁莽人,所以说,这张脸也是假的吧?”顿了顿,又问:“你究竟是谁?”
卫戗冷笑:“我是谁并不重要,假如你能立刻死去,我会十分感激你!”
他叹息一声,见短刀丢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复又执笔画朱槿。
卫戗一把拎起短刀,架上他脖子:“你很自信嘛!”
他一低头,细白的脖子上被她的刀锋刮出一道血痕,惊得她往后退了一步,他笑了笑:“我觉得和你很投缘,想来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吧,所以你应该不会真想杀我的。”慢慢收敛笑容,目光落在他刚刚完成的那朵朱槿上:“你的眼睛,真得很像阿辛。”
卫戗心脏一滞,错愕的看着司马瑾,就连裴让都说差点认不出她来,他是怎么看出她的眼睛像她娘的?
她沉默不语,别说生人,便是熟人也免近的司马瑾好像突然逮到倾诉对象,也不管她有没有那个闲心去听,便兀自回忆起来:“我和阿辛自小便认识,彼时我一直认为,我们会结为夫妻,阿辛也这样以为……”
从司马瑾口中听到的故事,又和从姨婆那听到的,或者坊间流传的,都有些差别。
原来她娘当初也是很喜欢司马瑾的,并一心一意的准备嫁给司马瑾,结果因为一些误会,两个人谁也不肯低头,用司马瑾的话来说,他还太年轻,她娘又高傲,于是两个人渐行渐远。
就连听说她娘遇见了她爹,司马瑾还是自信满满,他认为反正两个人的婚事已经定下,而且由于她曾祖父太过散财童子的行为,使得他们卫家几十年都没缓过乏,她爹家境不好,除去一张脸生的勉强可以和他拼上一拼,余下处处皆不如他,完全够不上威胁。
但他没想到,她娘毅然决然的退了婚事。
都到了那种时刻,颜面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司马瑾上门追问她娘为什么,结果她娘告诉他:她爹的条件确然不如他,当她爹对她的心意却是日月可鉴,家境不好,更能懂得人心的可贵,而且她爹是个积极进取的人,没有像司马瑾那样大把的空闲时间,也便不会出去拈花惹草——说白了,也就是他爹承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彻底俘获了她娘的心。
每个人的回忆都是经过粉饰的,大家会下意识保留对自己更有利的一面,而逐渐摒弃那些自己不喜欢的真相,所以听到和姨婆说法不同的版本,卫戗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但说她娘是被她爹的承诺俘获,卫戗不服,她忍不住插嘴:“但她主动帮她夫君抬了虞姜进门。”
“那是因为……”司马瑾冷笑一声:“虞姜怀上了身孕。”
少年慢慢的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弯腰捡起渡引振翅抖落的,染血的匕首,举到嘴边,伸舌一舔,轻蔑笑道:“十一,所有人都宠着你,可瞧瞧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就连这么简单的一桩小事也要瞻前顾后,裹足不前,如此懦弱,岂能成大事,呵……所以王峦那老狐狸才更中意我,迫切的希望我能取你而代之。”扬手抛起匕首再接住,复又抛起再接:“看看渡引,明明是魁母为你请来的神鸟,却被你养成了只会油嘴滑舌的凡物,今次我权且放它一回,待他日成事之后,它若还不肯履行使命,休怪我不给魁母她老人家留脸!”言罢一甩手,匕首当的一声钉入矮榻旁木雕屏风的雀鸟眼睛上。
“哥哥,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回答他的,是少年陡然爆出的大笑声,笑得肆无忌惮,气质尽失,如果谁在这个时候进门,估计会被他吓到,当然,这里是王峦特别安排给他的,未经允许,没人敢靠近半步。
笑够了,少年回到矮榻前,拈起方才扣下的玉牌,将它翻转过来,对着那醒目的“瑄”字,冷然道:“我等着——等着看究竟还能怎样‘自毙’。”这玉牌,正是前世卫戗拿到的那块。
与此同时,不甘心坐以待毙的卫戗,将芽珈扮作她的样子,反正赵太医不在,芽珈只要老实坐在那里,专心听讲就好,卫戗相信,芽珈绝对能胜任这个角色——万一有谁问起芽珈,就让姨婆告诉他们,芽珈在休息,其实这一手不过是多余的准备,芽珈本身脑子不好,又携带传染病,加之卫府目前的混乱情况,便是她们亲爹都想不起这个女儿来,何况旁人?
其实翻越卫府的围墙对卫戗来说,简直如履平地,她不好随意进出,完全是考虑到姨婆的承受能力——就在平日里,姨婆也要将卫戗看得死紧,绝不允许她胡作非为,何况是在这么关键的时期,但今天卫戗的眼神太过凄楚,轻易触动姨婆的恻隐之心,不但放她出门,还答应出面替她打掩护。
卫戗翻墙前,姨婆对着她这张全然陌生的少年脸,苦口婆心道:“戗歌,自那日你溺水后醒来,我便再也猜不透你都在想些什么,但我希望你知道,你娘临终前嘱托我,好好照顾你们姐妹,所以请你做事之前,就算不顾虑到我,也想想你那可怜的娘。”
说是猜不透她,但戳她心窝子,一戳一个准!卫戗叹息一声,不厌其烦再三重复,更甚至指天为誓,保证她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姨婆才不情不愿的放行了。
她要去做的这个事,必须得低调内敛不张扬,所以她贴上一张假脸,换上一套粗布衣裳,又写上一张字条,让噬渡叼着从狗洞爬出去交给裴让。
等她翻墙出来,裴让已按照她的要求,牵来一匹远不如踏雪张扬的马蹲在外头等着她。
卫戗接过缰绳:“多谢。”
裴让盯着她的脸:“我陪你去!”
正要上马的卫戗停下动作,不解的看他:“怎么?”
裴让解释道:“你这张脸化得太过用心,连我都要认不出,所以你此番去办的绝非寻常小事,当日竹林中,我们歃血为盟,同生共死……”
卫戗挥手打断他:“你想太多,现在河清海晏,我又不出城,会有什么事呀,我警告你,别诅咒我,我还要孝顺姨婆,保护芽珈呢!”飞身上马,在裴让做出反应前,一踢马腹,箭一般蹿出去。
裴让听话的只牵来一匹马,看着卫戗绝尘而去,他也只能干瞪眼——十五岁的裴让,也是太嫩!
穿街过巷,途中没有多少人,容她纵横驰骋,直到转上去琅琊王府所必经的正街,才不得拉住缰绳,放慢速度。
就在卫戗刚转上这条街没多久,就遭遇到一队十分特别的行人。
为首的纶巾束发,明眸皓齿,一身红装,腰悬钢鞭,骑着一批通体雪白的宝马。
虽是做着男子扮相,但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这是一个雍容美丽的少女。
美丽的女人卫戗常常遇到,但像这个少女一般英气逼人的却很少见,叫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大约是被人看习惯了,那少女并未侧目,就这样与卫戗擦肩而过。
跟在她身后的是三辆马车,最前的一辆载人,最后的一辆载物,而夹在中间的那一辆,好像是辆囚车,只不过囚笼外头罩着密不透光的幕布,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卫戗正纳罕着,一阵劲风刮来,卷翻开那并未收紧的幕布一角,内里果然是个笼子,还是铁打的,笼子里囚着一只鸟,个头和渡引差不多大,只不过颜色却是截然相反的,它洁白无瑕,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眼珠红得诡异。
许多路人都跟卫戗一样盯着它看,但它却转过头来,只盯住卫戗,直到风过去,旁边的护卫驱马靠过来,将幕布重新遮好,挡住彼此视线。
卫戗打了个激灵,抬手摸摸鼻子,咕哝了句:“什么鬼,比那黑的贱嘴鸦还邪门?”
但心有旁骛,看完就置之脑后,无暇再想。
径自来到琅琊王府后院高墙外,将马拴在一棵小树上,她提气上墙,观察一下府内情况,嗯,不错,相较于前院的人来人往,这后院明显静谧安详。
这时的琅琊王府,还没翻新扩建,所以没有禄园,也没有卿园,司马润收集来的莺莺燕燕分别养在几个小院落里,距司马瑾所在的院落隔着半座府邸……不对,之前梁逐好像说过,此时的司马润为了营造出像王瑄一样完美的好形象,尚未养莺纳燕——也就是说,这一部分人她完全不必防备。
至于司马润他娘,众所周知,和他爹感情并不好,他们两夫妻早就分开居住,一个月也不见一面,等她进去,应该不会撞见他娘以及她娘的侍婢什么的。
观察好盘算完,卫戗纵身跳进府内,循着记忆,很快找到司马瑾所在的台榭。
窗子未关,可以窥探到房间内情况,没见到有下人出没——听说司马瑾厌烦喧闹,即便病重之际也不叫人贴身伺候,看来果真如此。
卫戗翻窗而入,径直往里走,伸手撩起素色珠帘,发出一阵脆响,引得立在书案后作画的男人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此人身着浅紫的丝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鹤氅,神清骨秀,如瑶林琼树,长身玉立,明明面容极为年轻,但发丝却已斑白,没有束冠,一头华发拿一根帛带松松的绑着,发尾因他之前低头在纸上作画而垂落胸前。
看他气度和风韵,再看他恹恹的神色,不会错,这就是司马瑾——她前世所见的画像严重失真,估计照那画像找人,她翻遍整座王府也不可能找到现任琅琊王。
“你是谁?”低哑的嗓音打破对峙的局面。
卫戗并不回答,反手抽出短刀,迎着司马瑾直扑过去。
尽管前世这个时候,司马瑾已经去世,但此刻他还是活生生的,这个人,他毕竟是无辜的,所以卫戗下手之际,难免有些迟疑,也就一闪念间,刀刃便被司马瑾捉住。
被人刺杀,他竟还笑起来:“抱歉,我还不能死。”
卫戗下意识的吐出心中所想:“可你应该已经死了。”
司马瑾咳了几声,莞尔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应该去了,便连许真君也说,我气数已尽,这样苟延残喘是在逆天而为,但我的儿子告诉我,他即将迎娶阿辛的女儿,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成亲,所以暂时还不能死!”
卫戗一怔,继而斜眼打量他:这人气色虽不怎么好,但看上去并不会马上死掉的样子,所以他不是病入膏肓,而是病入脑髓吧——正常人会跟一个刺客说这些东西?
不经意的一瞥,发现司马瑾在她进来前,应该是蘸着丹砂画朱槿,据说她娘年轻的时候,最喜欢采摘朱槿簪于发间,所以卫家当初换宅子时,她爹唯一的要求就是将老宅的朱槿移栽过来……
司马瑾看着卫戗移向他画的朱槿上的视线,笑了一下,运用巧劲,将她握得并不算紧的短刀夺过来,仔细看看,这短刀打造的很粗糙,应该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用不了几个五铢钱就能买到的民用刀,玩味道:“你下狠手的决心并不大,这短刀也不是专业杀手会配备的,来刺杀我,是你临时起意吧?”
被夺走短刀,卫戗并未慌乱,她怀中还揣着□□,那才是她此行真正的“配备”,毕竟留下伤口的刺杀,一个疏忽就很容易惹祸上身,但下毒便不同了,这□□可是她三师兄墨盏亲手调配,能让死去的人看上去很“正常”——至少寻常仵作检查不出任何中毒迹象……世人皆知:司马瑾一直沉疴不起,缠绵病榻,突然暴毙,也不算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稀罕事。
见卫戗沉默不语,司马瑾又看了一眼窗外,太阳距离西山还有一段距离呢:“大白天,你敢脸都不遮一下就跑到我热闹非凡的琅琊王府来刺杀我,看你也不像是个鲁莽人,所以说,这张脸也是假的吧?”顿了顿,又问:“你究竟是谁?”
卫戗冷笑:“我是谁并不重要,假如你能立刻死去,我会十分感激你!”
他叹息一声,见短刀丢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复又执笔画朱槿。
卫戗一把拎起短刀,架上他脖子:“你很自信嘛!”
他一低头,细白的脖子上被她的刀锋刮出一道血痕,惊得她往后退了一步,他笑了笑:“我觉得和你很投缘,想来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吧,所以你应该不会真想杀我的。”慢慢收敛笑容,目光落在他刚刚完成的那朵朱槿上:“你的眼睛,真得很像阿辛。”
卫戗心脏一滞,错愕的看着司马瑾,就连裴让都说差点认不出她来,他是怎么看出她的眼睛像她娘的?
她沉默不语,别说生人,便是熟人也免近的司马瑾好像突然逮到倾诉对象,也不管她有没有那个闲心去听,便兀自回忆起来:“我和阿辛自小便认识,彼时我一直认为,我们会结为夫妻,阿辛也这样以为……”
从司马瑾口中听到的故事,又和从姨婆那听到的,或者坊间流传的,都有些差别。
原来她娘当初也是很喜欢司马瑾的,并一心一意的准备嫁给司马瑾,结果因为一些误会,两个人谁也不肯低头,用司马瑾的话来说,他还太年轻,她娘又高傲,于是两个人渐行渐远。
就连听说她娘遇见了她爹,司马瑾还是自信满满,他认为反正两个人的婚事已经定下,而且由于她曾祖父太过散财童子的行为,使得他们卫家几十年都没缓过乏,她爹家境不好,除去一张脸生的勉强可以和他拼上一拼,余下处处皆不如他,完全够不上威胁。
但他没想到,她娘毅然决然的退了婚事。
都到了那种时刻,颜面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司马瑾上门追问她娘为什么,结果她娘告诉他:她爹的条件确然不如他,当她爹对她的心意却是日月可鉴,家境不好,更能懂得人心的可贵,而且她爹是个积极进取的人,没有像司马瑾那样大把的空闲时间,也便不会出去拈花惹草——说白了,也就是他爹承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彻底俘获了她娘的心。
每个人的回忆都是经过粉饰的,大家会下意识保留对自己更有利的一面,而逐渐摒弃那些自己不喜欢的真相,所以听到和姨婆说法不同的版本,卫戗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但说她娘是被她爹的承诺俘获,卫戗不服,她忍不住插嘴:“但她主动帮她夫君抬了虞姜进门。”
“那是因为……”司马瑾冷笑一声:“虞姜怀上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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