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他分明就可以不管不顾！可是，坐在房间里，脑海里晃过的却全是她痛苦揪着眉的样子。

    “因为……”他掀目，长睫从上而下洒下一层阴影。

    晚吟的心，收紧。心头浮起的那层期盼，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却偏偏还是忍不住。

    “因为你对小羽毛很好。”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晚吟的眸色，微暗。看他一眼，唇角浮出一丝笑，手，一点一点从他手臂上滑下。明明知道是自己想太多，可是，这样的答案却还是让她忍不住失望。

    手上的重量消失，连祈烨看了她一眼，毫无遗落的将那失望的情绪收入眼底。心，微颤，有些空荡荡的，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

    “早点睡。”他交代，语气却是平缓。

    “好……”她连语气都是黯淡的。沉吟了一下，又抬头，“对了。”

    “嗯？”他俯首望着她。

    “我早想和你说一声——”她顿了一下，深吸口气，“你妻子的事，对不起，我很抱歉。我没想过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过去就过去了。”他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澜，连语气都是平淡的。

    好像，那件事，真的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过去了，云淡清风。

    晚吟怔愣。

    恍然间觉得那日为了方绮月伤心的男人太不真实。

    难道说，现在的他，真的对方绮月的死已经毫不在意？他的感情，真的能做到如此收放自如的地步？

    这样的连祈烨，让晚吟疑惑而又惊惧。到底是他无心，还是他将心思藏得太深？若他真是个无心的男人，爱上他，只怕到头来终究会落个尸骨无存的地步……

    惆怅的躺在床上，晚吟又碰了碰自己伤到的脚踝。他掌心的热度，仿佛还残留在那，渗进她肌肤里。现在伤处已经舒服了许多。

    她闭上眼，决心不再去想连祈烨的那些事。自己终究是猜不透他的……

    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搁在耳边的手机乍然在深夜里响起来。迷迷糊糊摸过手机，见到那屏幕上闪烁的号码，她睡意一下子全没了。

    居然是母亲！

    这么晚还给自己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妈，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忙接起电话问。

    “小晚……小晚，妈不活了……”陈韵伶在那边痛哭出声，在深夜里，透过电波传来，异常的凄怆，“妈活着还有什么劲啊？”

    晚吟惊出一声冷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妈掉过一滴眼泪，更别提说这种话。

    “妈，您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她掀开被子就起来了，一边开橱柜拿衣服，一边和母亲说话。握着电话的手，隐隐有些发抖。

    “小晚，妈是真……真活不下去了。活这么多年，没想到……”陈韵伶说不下去了，只一个劲儿的哭。

    “妈，爸爸呢？爸爸在不在旁边？你把电话给他，让我和他说两句。”晚吟问不出什么，心里也着急，一手拿电话，一手解身上的睡裙。

    可那边陈韵伶哭声更厉害，忽然‘啪’的一声，将电话撂了。晚吟急得立刻回拨过去，可电话始终接不通。改拨顾力仁的，也是一样。

    心慌意乱，她抖着手将睡裙最后一个扣子扯开。房间的门，忽而被从外推开。

    她扭过头去，就见到连祈烨穿着睡袍站在门外。

    视线落在她半开的睡裙上，深瞳骤紧，连祈烨深吸口气，才勉强平静的开了口：“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晚吟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扑簌扑簌就往下落。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惊惧过……

    望着那眼泪，连祈烨几乎是没有多想，走近一步，就将衣裳不整的她拥在怀里。温暖的臂弯，让她一下子无法自控，心底所有的情绪源源不断的往外涌。

    两手曲紧，搁在他肩上，她又惊又恐的呜咽起来。浑然忘了自己此刻根本相当于什么都没穿。

    眼泪，落在他颈窝里，渗透到了他心上，沁凉沁凉。他下意识收紧双臂，手掌在她背上轻拍，视线落在她翻出来的衣服上，“出什么事了？”

    “我……我要回家一趟。”她抽噎着，话说得断断续续。

    “现在？”现在可是0点了。

    “家里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我从没有见妈哭过……”她兀自喃喃着。

    连祈烨隐约能猜到些什么，拍了拍她的肩头，做了最快的安排，“把眼泪擦干净，穿上衣服。我去开车。”

    听到他的安排，晚吟这才猛然回神。

    胸口微凉。

    低头才发现自己睡裙敞开，从上到下，里面看得清清楚楚。而且……

    最要命的是，她现在半裸的身子完全贴在他怀里。

    脸一红，她立刻惊慌的转过身去，将裙子合上，搂紧自己，眼角还凝着泪，“你……你先出去。”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只觉得此刻的她显得异常的娇弱。

    娇弱？真下样出。

    现在算是同情心泛滥吗？

    连祈烨也会有同情心？这未免有些好笑。在他的世界里，剩下的只有漫天的黑暗……

    “我在楼下等你，你下来。”抿唇，他带上门，握着手杖步出去。

    等到门关上，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晚吟才转过脸去看了眼。脸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天！

    她刚刚居然……就这个衣裳不整的样子，扑进他怀里去了？

    他不会误以为自己是故意勾/引他的吧？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晚吟哀怨到了极点，但一想到母亲那个电话，哪里还有心思顾及那么多？匆匆穿了衣服，拿了手机，就往楼下跑。脚上痛得厉害，可她也顾不得了，只能忍着。

    下了楼后，只见连祈烨已经穿戴整齐在厅里等她。

    “你送我过去？”晚吟有些惊讶。

    “不然你怎么去？”连祈烨显然是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多余，已经进了电梯，摁了负一楼。看她还站在电梯外，他望她一眼，“还不进来？”

    晚吟自然也不矫情。

    这个点，这儿已经很难打到车。况且，打车也不安全。走进电梯，她才轻语：“谢谢。”

    ………………………………………………

    一路上，晚吟一直在不断的拨电话。可是，电话一次都打不通，她绝望到了极点，想到母亲先前的绝望和凄怆，她眼泪忍不住又往下落。

    两张纸巾，默默的递到跟前。她抬目，撞上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

    “拿着。”

    “谢谢……”她将纸巾盖在眼上，可，眼泪还是源源不断的往外涌。不想让连祈烨见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她转过脸去，直直的望着窗外。

    “先别急，也许事情还不到你想的那么糟糕。”

    安静狭窄的车厢里，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莫名的有种安定人心的魔力。

    晚吟吸了吸鼻子，“我妈……从来不会这么失态……”

    “你得允许长辈也有脆弱的时候。”连祈烨的视线，掠过她握得紧紧的双手，那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去。

    晚吟摇头，“如果我爸妈有什么事……我真的不敢想象……”

    听到她的话，连祈烨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此刻，她离自己这么近，所有的忧伤和担心，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她有多担心，将来……

    她对自己，定就有多恨……

    想到这些，连祈烨下意识握紧了方向盘，指关节浮出苍白。

    他始终不发一语，只听到她沙哑的声音轻缓的传来。。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如果不是我爸妈，我现在也许已经饿死在街头了……”她声音带着颤抖和脆弱，弥散在狭窄的车厢里，只有轻轻的一句，却像有什么敲在连祈烨的心上。

    他没说什么，忽然伸手过去，将她一只手，握在了手心里。他掌心温暖，她的手，却凉得没有温度。

    十指触碰，她微微一颤，下意识看他一眼。

    “别虐待自己。”他的语气仍旧淡淡的，视线专注在前方的路况上，像是一点都不没有情绪的波澜。

    低头，晚吟看到自己手心里被自己掐出的月牙印，再看和他交握的双手，心里一时变得更加的脆弱。

    光影从彼此脸上流过，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晚吟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手，蜷缩在他掌心里，那样的温暖，安心……

    ………………………………………………

    连祈烨才停下车，晚吟已经挣脱他的手，迫不及待的往下冲，一瘸一拐。

    望着空荡荡的手心，他怔忡了一瞬，仿佛那儿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温度，可是，一切又都远离。

    空空的感觉，直逼心脏，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攫住他，闷闷的。

    这种感觉，让他由衷的厌恶。

    推开门，跟着她后面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