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毛毯后，晚吟将脸转向窗外，闭上眼去。她没有发现，身侧的他，缓缓睁开了眼。沉沉的望着那冷漠的后脑勺，深邃的眸底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

    这个女人……

    从最初遇上的那一天，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纠缠至此。

    即便，两个人都变得像是刺猬……

    即便，每一次噩梦中醒来时，都知道应该放手……

    可是……

    好几次，他居然还是会忍不住坏心的想，与其现在这样痛苦，倒不如紧紧拥着对方。

    哪怕互相伤害，哪怕被彼此身上的刺刺得千疮百孔，彼此折磨，也好过……在长久的未来的岁月，咀嚼那独剩一人的荒芜，无望的煎熬……

    ……………………………………

    浑浑噩噩，又睡了过去。晚吟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他肩上。那床毛毯还披在她身上，毛毯下，她的手，被他的大掌牢牢握住。

    彼此肌肤相贴，有股温暖从他的掌心传递过来。

    温暖？

    一定是她的错觉。

    晚吟冷嘲的撇嘴，想要抽开手。可是，才挣了一下，那大掌却蓦地收紧。她皱眉，看他一眼。他仍旧闭着眼，没有醒来，仿佛这样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她再试了下，发现他握得极紧。

    “连祈烨，你放手！”晚吟突然有些害怕这样的碰触，她恼起来，索性掰着他的手指。

    她就不信，这样子他还不醒！

    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一点点发白，渐渐的也变得僵硬。最终，从她手上滑落……

    掌心的空洞，让他缓缓睁开眼来。

    下一瞬，眼前一黑，那张薄薄的毯子被她毫不留情的抛在了头上，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身体，僵冷。

    机上的冷空气，像刀子一样，剜在他皮肤里。

    眼前的漆黑，就像暗/无/天/日的深渊……

    而他，独自，在深渊里，煎熬……

    日复……一日……初上杂着。

    …………………………………分割线……………………………………

    从下飞机到别墅，一路上，车厢的氛围尤其的沉闷，两个人没有谁打破这样的沉默。晚吟只是将脸别向窗外，看着国外的街头，闪过的流光溢彩。

    那个超市……

    那条街……

    那家餐厅……

    他们，曾经都手牵手一一走过。

    那时的她，很傻很天真，甚至愚蠢的幻想过……他们或许真的会就那样一直走下去……

    走到，天荒地老……

    可是，如今再回头去看，过去的种种不过是一个个**辣的耳光，一下一下抽在脸上，让她将那份痛，记得刻骨。

    车骤然停下，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刚刚所有的思绪都破裂了，小脸上更多的只是冷漠。。

    不等连祈烨说什么，她拢了拢衣服，推开车门，提着行李就走。

    这个城市，已经没有再下雪，可是，还是冷得出奇。

    能清楚的听到，身后手杖沉重的落在地上的声音。伤口刚刚复原，肌肉尚未适应，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辛苦。

    晚吟却硬着心，不曾回头，只是迫不及待的推开别墅的门。

    “小羽毛。”才放下行李，她立刻出声唤孩子。双目逡巡一圈后，却发现整个别墅都空荡荡的，哪里有孩子的身影？

    她，又上当了？

    心头一寒，她转过身来，紧紧盯着连祈烨。

    连祈烨好不容易步进了屋子，她尖锐如刃的目光扫射过来，让他只觉得膝盖疼得愈发的厉害。

    “你骗我？”她质问。

    “没有。”他停住脚步，回视她的视线。眼里，全是坦然和淡定。

    “没有？”她嗤笑，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你告诉我，他在哪。你说，我只要来，就能见到他的！现在，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再次被愚/弄的恶劣感，和没有见到孩子的失落感，夹杂在一起，让她的情绪有些激动。

    孕妇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有点累，需要休息。”连祈烨没有回她的话，侧了侧身，避开她要往里面走。

    “好，你好好休息，休息个够！我不奉陪！”晚吟没好气的回应，提过行李，转身就要走。

    “顾晚吟！”一步，都没来得及走出去，手便被扣住了。连祈烨面色肃寒，紧盯着她，“是不是让你再相信我一次，就这么难？！”

    “你难道没有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连祈烨，你就是那个放羊的孩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信任早已经坍塌，妄想再堆砌起来，何其的艰难？

    “你放开我！”她奋力的要甩开他的手。

    他也恼起来，忽然抓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砰——’一声，就甩到墙上，再重重的砸落在地。

    连着两声巨响，让晚吟怔了一瞬。

    抬眼，眼前的他，像个受了伤的雄狮一样，气急败坏的/逼近过来。她下意识退后一步，贴在了墙上。他一手便撑在她身侧的墙上，将她困住，“给我好好呆着，留在这儿！”

    他的话，强势得无可反驳。

    若是以前，或许她真的会震慑在他的气势下，乖乖的顺从。

    可是……

    以前的那个她，已经死了。

    “你、在、做、梦！”一字一顿，仿佛怕他听不清楚一样，她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恨恨的剜他一眼，伸手就推他。

    剧痛的膝盖本就难以支撑他沉重的身体，被她这样奋力一推，猝不及防，他狼狈的倒退一步。

    踉跄了下，急急的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侧目，只见她再次弯身去拾行李。不曾，多看过他一眼……

    那绝情的背影，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眸色一紧，他从后，一把就将她捞了起来。在她惊叫声中，把她重重的钉在了墙上。

    “连祈烨，你干什么？！”双手已经被他轻而易举的桎梏在头顶，她有些惊惶的惊叫一声。

    此刻的他，眸色暗沉，渗着巨大的危险。如同那匍匐在草原上的野豹，像是随时能将她轻易的撕裂。

    她紧张的瞪着他……

    原本，以为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是……

    他却始终只是默然的凝着她，久久的……久到，她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盯得想要逃离……

    “别乱动……”终于，开了口。语气暗哑，像是蒙了一层灰。

    没有之前以为的强势和霸道，却夹着浓郁得让人心惊的失落和压抑。

    她能感受到，他抓着自己手的大掌，有轻微的颤栗。

    “这是最后一次……”他再次开口。

    不是最后一次见小羽毛，却是他……最后一次，这样苦苦纠缠。所以……

    “顾晚吟，我们把身上的刺，都收一收。”不是命令，却像是恳求。

    她微惊。

    他眼里的荒芜，让她觉得惶然不安。

    “我们不会相处太久，所以……”他一直平视她。晚吟觉得自己看到的一定是错觉，不然……怎么会从这个男人眼里看到……悲哀和苍凉？

    “所以，什么？”吞噎了下，她才出声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漠无情。

    “别闹得不愉快，让我们彼此都轻松点。”他吸口气，“你说过，对于你来说，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病人。那么，从现在开始，希望你……说到做到。”

    最后的一段时间，在这个曾经有过他们美好记忆的地方，他希望……至少，他们能平静一点相处，不用时时刻刻剑拔弩张。

    他，累了……

    很累……

    ……

    晚吟愣了一瞬。

    似乎有些懂他的意思了。

    彼此，真的就像……没有任何纠葛的男女一样相处……

    病人和看护的关系。

    简单、明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可是，望着他的双眼，心脏的某一处，却莫名的隐隐作痛。

    “即使你是普通病人，也不代表你可以骗我。”理智的收了刚刚差点脱轨的心神，她再次冷目相对。对于没有见到小羽毛，晚吟仍旧如鲠在喉。

    “爹地，妈咪……”突然，一道童稚的嗓音，插进来。直接回应了她的话。

    惊疑的瞠目看着连祈烨，连祈烨微微颔首，给她保证。

    她顿觉惊喜，注意到他们此刻的姿势，又冷了小脸，“你还不放手？”

    深深的看她一眼，连祈烨才缓缓松开她的手，退开一步。手心的温暖，消失的那一刹那，心头，微紧……

    她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小羽毛！”惊喜的声音，带着难以掩盖的激动。

    “妈咪！”孩子的童音，和她一样惊喜。

    站在门内，仍旧能清晰的感受到母子团聚的欣喜。

    只是……

    这份欣喜之下，他却像个外人……

    和他们，格格、不入……

    “先生。”左轮走进来的时候，连祈烨正了正色，立刻将刚刚失落的情绪收敛住。

    “小少爷和顾小姐都很开心。”左轮也一脸的欣慰，看着门外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真是好久没看到他们笑得这么开心了。看来，有小少爷在，顾小姐的精神一定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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