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336 第三百三十四章 难为人师
- 337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为君献舟
- 338 第三百三十六章 仁仕之别
- 339 第三百三十七章 冠军将军
- 340 第三百三十八章 风雨江山
- 341 第三百三十九章 美侯戏美
- 342 第三百四十章 楚歌待归
- 343 第三百四十一章 豕犬相逐
- 344 第三百四十二章 将之将亡
- 345 第三百四十三章 甘为汝师
- 346 第三百四十四章 千里婵娟
- 347 第三百四十五章 落子无形
- 348 第三百四十六章 命途多舛
- 349 第三百四十七章 长亭念别
- 350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七月流火
- 351 第三百四十九章 颖川旧族
- 352 第三百五十章 观已观人
- 353 第三百五十一章 异日齐风
- 354 第三百五十二章 寒蝉秋鸣
- 355 第三百五十三章 烟雨蒙兮
- 356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两小无猜
- 357 第三百五十五章 悲鸣失魂
- 358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何人梦呓
- 359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天地不仁
- 360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从容入墓
- 361 第三百五十九章 问君可喜
- 362 第三百六十章 烟消云散
- 363 第三百六十一章 黑白二仙
- 364 第三百六十二章 堂堂皇皇
- 365 第三百六十三章 白首不离
- 366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一笼江雪
- 367 第三百六十五章 捭视六合
- 368 第三百六十六章 阳和起蛰
- 369 第三百六十七章 首战告捷
- 370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万马渡江
- 371 第三百六十九章 乱战四起
- 372 第三百七十章 溃敌卷野
- 373 第三百七十一章 止战之殇
- 374 第三百七十二章 有我无敌
- 375 第三百七十三章 乐极生悲
- 376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同类相从
- 377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阙魂尽
- 378 第三百七十六章 如玉谢安
- 379 第三百七十七章 初识道韫
- 380 第三百七十八章 羽丰回哺
- 381 第三百七十九章 镇西北归
- 382 第三百八十章 斯人何悲
- 383 第三百八十一章 若归莫悲
- 384 第三百八十二章 昂须我友
- 385 第三百八十三章 汉有游女
- 386 第三百八十四章 心灯锁魂
- 387 第三百八十五章 愚不可及
- 388 第三百八十六章 林中忽逢
- 389 第三百八十七章 锋芒毕露
- 390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以君作案
- 391 第三百八十九章 永不为友
- 392 第三百九十章 心口难开
- 393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何人情深
- 394 第三百九十二章 野寺观画
- 395 第三百九十四章 子夜四时
- 396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月树灯笼
- 397 第三百九十五章 乌衣绯裳
- 398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三公之后
- 399 第三百九十七章 扶风唱响
- 400 第三百九十八章 图穷匕现
- 401 第三百九十九章 玉人捞月
- 402 第四百章 辗转徘徊
- 403 第四百零一章 月下别君
- 404 第四百零二章 雄将谢艾
- 405 第四百零三章 非吾族类
- 406 第四百零四章 冒死力谏
- 407 第四百零五章 一劳永逸
- 408 第四百零六章 掘墓回风
- 409 第四百零七章 请君入瓮
- 410 第四百零八章 无尽杀戮
- 411 第四百零九章 灌娘心思
- 412 第四百一十章 朱砂破蒙
- 413 第四百一十一章 寸道血辟
- 414 第四百一十二章 羯人白胡
- 415 第四百一十三章 永坠黑暗
- 416 第四百一十四章 善恶本源
- 417 第四百一十五章 屠戮轮回
- 418 第四百一十六章 唯君一人
- 419 第四百一十七章 请君试之
- 420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吾有一求
- 421 第四百一十九章 情怯如斯
- 422 第四百二十章 顺势逆取
- 423 第四百二十一章 名将对弈
- 424 第四百二十二章 闻战而喜
- 425 第四百二十三章 杀汝种树
- 426 第四百二十四章 桓温请战
- 427 第四百二十五章 相知相惜
- 428 第四百二十六章 诸路汇聚
- 429 第四百二十七章 鏖战血岭
- 430 第四百二十八章 纵横无敌
- 431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一笼
- 432 第四百三十章 暖风融雪
- 433 第四百三十一章 娇羞如莲
- 434 第四百三十二章 伊人玉透
- 435 第四百三十三章 曲尽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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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千里婵娟
第三百四十四章 千里婵娟
是夜,醉星卧斜月,埙声绕亭,晚风斜。
刘浓目若阳雪,捧埙于月下,尽情挥洒胸中意。
埙非笛,亦非箫,与笛相较更苍凉,与箫作譬犹浑厚。远古、空灵的声音,宛若大河荡荡,东西一贯,奔流不返。得闻此声,天上,地下,尚余何人?唯余浩瀚星河泛滥,绵绵不绝娓诉江山。
空旷广袤,微风阵阵。祖逖走出了亭,背靠亭柱,双腿肆意伸展,融身于埙声、风中,月下,眼神静澜而有神,其人若骨,当林风袭来时,浑身袍带滋意任洒,犹若醉月山鬼。
祖薤跪坐于其父身畔,闻听埙声作古,目注华亭美侯铁甲侍埙,美眸若轻纱,微眷,竟将螓首浅歪,靠着其父的肩,默默不得语。稍许,缓缓起身,提着裙摆,拜苍穹新月,礼鸣埙良人,渐而,凝视中月数息,翩翩起舞。
一阙《楚魂》,招不尽千里山河,唤不醒大地茫魂。楚埙伴楚舞,闻者神醉,观者落泪。
不知何时,韩潜已然按着剑,默然无声的落座于草丛中;铁甲铿锵,盔缨插月,于武也已落座,华卫亦同,董照亦同,其弟董瞻拔出了腰剑,横放于腿间;诸将俱从,环绕着将军,但观月下舞,但闻月中埙。
古埙流月,飘过月海,绕拂松林,沿着山颠一路往下泄,待至某处打着璇儿,撩拨心间。牛车停靠于此,有人怀抱琵琶坐于车辕,萝裙拖曳于辕下,随风轻冉,扣着凤首的纤指欲捕音,烟云水眉却浅凝浅放,漂渺难捉。
半晌,螓首一歪,浅浅喃道:“始今方知,何为魂曲!人类同而魂异非,其音,何人可捕?”言罢,提起雍容长裙,抱着琵琶嵌入帘中。
祖延叹道:“其魂乃何?”
女子答:“不知。”
“嘿嘿,江东名士……且回!”祖延瞥了一眼颠上月,摇了摇头,打马而走。
“噼啪!”一声鞭响,车轱辘,辗月随流。
夜月山亭。
祖逖乃是楚人,闻听此曲,目中含泪,豁裂的嘴轻抖,干枯的手掌轻轻拍打着腿膝。
待得曲毕兴尽,挣扎着站起身来,拾起董瞻腿间剑,抬头望了望天上月,朝着刘浓笑了笑,深吸一口气,以剑尖在草地中随意一划,喘着气,歇了一歇,再竖拉一道,复斜撩一道,目光紧盯着那最末一道,笑道:“天下间,不知几人,垂首以待祖逖亡矣!刘曜乎,胡勒乎,王阿黑乎,哈哈……”笑声滚苍拔云。
而后,徐徐抬首,环视诸将,星锋锐利难直视,须臾,用尽浑身力气,高高举起寒剑,奋力插入那一道土痕,高声道:“众将听令!”
“令在!!”二十余外姓将领闻声而伏,铁甲锵锵,其声雄壮,其声悲怆!
祖逖浑身痉挛,已无冷汗可泛,便拄着剑柄,面抵剑锷,以冰冷的剑身维持神清,身子却寸寸下坠,其声高昂:“此乃大江!若山河依旧破碎,若胡骑犹未尽却,何人敢言退江,斩!”
“诺!!!”
诸将轰然应诺,眼泪扑簌簌滚入沙草丛中,男儿有泪不轻弹,缘故未至伤心境!刘浓也已单膝跪地,微微含首。
“瞻箦……瞻箦……”
唤声殷切,刘浓抬起头来,祖逖下半身已然斜斜拖地,上半身却紧贴剑身,死撑不倒,目浓如束!
“将军!!”
刘浓奔向祖逖,欲扶起他。
焉知,祖逖却挥了挥手,竭力的拄着剑,仰起头来,直视刘浓,嘴巴动了动,竟然无声,心中一急,手掌往剑锋一抹,浓殷之血,流满剑身,胸中却突生一股力,张大着嘴,嘶哑道:“瞻箦,莫,莫弃豫州!根,根埋豫州,即,即若上蔡,亦,亦若华亭,可,可否……”其声低微,似蚊蝇,眼神若勾。
“诺!”推金山、倒玉柱,华亭美侯按着楚殇,单膝跪地,沉声应诺。
闻诺,祖逖眼神骤然一放,直欲与天上皓月争辉,渐而,黯淡湮灭,头冠一歪,挂于剑柄上!
“阿父!!”
“将军!!!”
众人抢上,祖逖尚未亡,呼吸平稳,裂开的嘴角,微微上扬,似满意微笑,若不屑傲睨。当下,众人匆匆回返,韩潜背负祖逖下山,待至山下,千余儿郎见将军弥离垂危,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水月亦为其所凝。
璇即,千骑蜂涌入城,刘浓将祖逖送至夏王宫,掌着石栏兽头,凝目观月,良久无语。
骆隆打马而来,面上神情也夹杂着几许落寞,与刘浓一道望月,半晌,喃道:“星河澹澹,内中桂树,一挂即千年,奈何人皆有尽时,斯人将垂暮,其奈何哉!君乃多情子,骆隆何尝不徘徊?然,沧波万顷,终需冰轮一片!”说着,翻身上马,提着缰绳,笑道:“骆隆先行,君莫自伤,整冠复来!”言罢,回头一笑,策马入夜。
刘浓孑然而立,盏茶之后,回望了一眼宫殿,但见宫楼直插半弦月,理应巍峨雄壮,不知何故,却雾隐于苍,朦朦胧胧间,唯余道不尽的萧索与森然,默然一叹,见孔蓁牵马而来,徐徐吸得一口气,缓缓下沉,继而,翻身上马。
“刘郎君,且稍待……”
蓦然回首,祖薤雪裳融于月中,款款而来,待至近前,浅浅一个万福,递上一封信,轻声道:“刘郎君,此乃阿父拜请!”言罢,螓首欠垂,再度一礼,慢慢走入宫殿中,雪影渐不见。
刘浓捏着薄薄的信,星目泛潮,沉沉闭了闭眼,将信寸寸揣入怀中,奔驰于月下,直走城东。孔蓁领着五十骑紧紧跟随,却见刘浓将马打得疯快,飞雪拉起道道残影,状若白箭,嘶风裂云。
风声裂耳,昨日如画,卷轴展现。
“美郎君,可知我为何而来?”
“瞻箦,舍得舍得,舍之为何,得之为何?有舍,有得,乃大丈夫是也!”
“瞻箦,山川雄城不足凭,雄锋之刃,在德不在险!”
“瞻箦,祖氏子弟,不可掌兵!若领兵于北,恐祖逖终年心血,毁于一旦矣!”
“瞻箦,你我皆乃世家子弟,当知世家之难,却家可矣,莫却阖族!”
“瞻箦,瞻箦!!”
“驾,驾!”
一声声,一幕幕,声声催人,幕幕中生,平生首次,刘浓扬起了马鞭,狠狠的抽了飞雪,待奔至城东军营,华亭美侯神情方复静容,未下马,掏出怀中信,缓缓展于月下,内中仅一字:仕!
仕者,怀仁傍土也,仕者,据土揽誉也!祖氏得誉于豫州,郡望根深,过江即衰!刘浓了然,揉了揉眉心,将信细细对折作三,揣入怀中,翻身下马,大步入内。
此乃民居,亦不知原属那一族南逃世家,内中极广,因常年累月无人居住,是以微泛冷幽,不时见得白骑执着熊熊火把往来巡曳。
穿过前庭,默然入室,将牛角盔挂于木人,自行卸甲。
孔蓁徘徊于室口,秀眉微皱,好似有事难以作决。待见刘浓几番欲卸胸甲,却因甲带缚于背后,故而未能成行;眸子一定,俏步入内,轻声道:“使君莫急,孔蓁来。”
刘浓顿了一顿,回首看向孔蓁,见其面染红晕,知其羞涩,便笑道:“不必了,且唤一名亲卫。”
“孔蓁,会卸甲!”
孔蓁眉梢一扬,巧步转到刘浓背后,双手各拽一条甲带,用力一扯,殊不知力劲过猛,便听“哗啦啦……”一阵响,胸甲、裙甲齐齐坠地,而此尚不算甚,有片甲叶勾住了刘使君的中裤,跟着一起脱落。
刘浓大吃一惊,赶紧抓住,神情尴尬。
“这,这……”孔蓁羞红了脸,胡乱摆着手,欲掩脸,却顿住,欲解释,樱唇微张,偏无言。
刘浓提了提裤子,见孔蓁羞得脚磨脚,心中由然一乐,终日阴霾豁然大开,笑道:“勿需自责,刘浓自行换衫便可!”言罢,胡乱披了宽袍,未着头冠,提剑而出。
自始至终,孔蓁呆呆的,尚未回神。
刘浓跨步至门外,回头笑道:“汝乃骑都尉,战阵乃汝擅长,何需习人奉甲!吾将至城东,一同随往!”
“真的么……”孔蓁脱口而出,在其心中,一直有个念想,那便是习从荀娘子,身为三军主帅,饮马纵戈、摧城拔寨,不以色侍人。
刘浓微微一笑:“自然作真,且随我来!”
“诺。”
……
冷月洒城东,斑影寥落。
骆隆背倚一簇灯火,吹着绵绵软风,悠哉游哉的捉着半壶酒,慢品、慢品。
待见白骑逐月,绵荡而来,裂嘴一笑,理了理冠带,提起树下竹篮,迎向刘浓。
篮中有物,“咕咕咕”,鸣个不休。
……
千里江山一月同,飞月撩钩,斜斩刀檐。
桓温踞坐于阶上,身前置案,案中有酒一盏,酒壶零落于阶下。
天上月,杯中月,眼中映月。
晚风吹来,拂红了脸宠,颤抖了七星,慢腾腾站起身来,捉着酒盏,度步至潭边,顾影相看,继而,笑道:“人道是,千里江山一目收,坐困愁城念并州!君以为,然否?”
“愁非愁,月非月,将军胸中自有千秋,千秋照月,何需慕并州!”树影中走出一人,头戴高冠,身披月袍,面目俊秀,神态儒雅。
“嘿嘿,安国所言甚是,此乃困月之笼,存之何意!”
桓温冷然一笑,举盏仰脖,将余酒一饮而尽,瞥了瞥潭中月,七星一阵乱抖,“碰!”的一声,掷盏碎月。半晌,弯下身来,凝视潭中,眼神时而迷离,倏而锐利,叹道:“昔日,红楼七友,而今,桓温独外,美鹤已封侯,吾却守潭中,自愧弗如也。大丈夫也,七尺男儿,岂可久居温软之怀矣!”
孙盛目注水中乱月,微微一笑,揖道:“将军,依某度之,大乱将至,风起云涌,正待英雄!将军据琅琊,屯雄军八千,暨待时至,即可逆江挥军,或讨或助,皆游刃而有余也,何故自叹?他日,何言华亭侯……”
“驸马,夜已深……”
月洞外,传来娇滴滴一声唤,螓首颤影,萝步轻璇,琅环玉佩叮咚作响……(未完待续。)
刘浓目若阳雪,捧埙于月下,尽情挥洒胸中意。
埙非笛,亦非箫,与笛相较更苍凉,与箫作譬犹浑厚。远古、空灵的声音,宛若大河荡荡,东西一贯,奔流不返。得闻此声,天上,地下,尚余何人?唯余浩瀚星河泛滥,绵绵不绝娓诉江山。
空旷广袤,微风阵阵。祖逖走出了亭,背靠亭柱,双腿肆意伸展,融身于埙声、风中,月下,眼神静澜而有神,其人若骨,当林风袭来时,浑身袍带滋意任洒,犹若醉月山鬼。
祖薤跪坐于其父身畔,闻听埙声作古,目注华亭美侯铁甲侍埙,美眸若轻纱,微眷,竟将螓首浅歪,靠着其父的肩,默默不得语。稍许,缓缓起身,提着裙摆,拜苍穹新月,礼鸣埙良人,渐而,凝视中月数息,翩翩起舞。
一阙《楚魂》,招不尽千里山河,唤不醒大地茫魂。楚埙伴楚舞,闻者神醉,观者落泪。
不知何时,韩潜已然按着剑,默然无声的落座于草丛中;铁甲铿锵,盔缨插月,于武也已落座,华卫亦同,董照亦同,其弟董瞻拔出了腰剑,横放于腿间;诸将俱从,环绕着将军,但观月下舞,但闻月中埙。
古埙流月,飘过月海,绕拂松林,沿着山颠一路往下泄,待至某处打着璇儿,撩拨心间。牛车停靠于此,有人怀抱琵琶坐于车辕,萝裙拖曳于辕下,随风轻冉,扣着凤首的纤指欲捕音,烟云水眉却浅凝浅放,漂渺难捉。
半晌,螓首一歪,浅浅喃道:“始今方知,何为魂曲!人类同而魂异非,其音,何人可捕?”言罢,提起雍容长裙,抱着琵琶嵌入帘中。
祖延叹道:“其魂乃何?”
女子答:“不知。”
“嘿嘿,江东名士……且回!”祖延瞥了一眼颠上月,摇了摇头,打马而走。
“噼啪!”一声鞭响,车轱辘,辗月随流。
夜月山亭。
祖逖乃是楚人,闻听此曲,目中含泪,豁裂的嘴轻抖,干枯的手掌轻轻拍打着腿膝。
待得曲毕兴尽,挣扎着站起身来,拾起董瞻腿间剑,抬头望了望天上月,朝着刘浓笑了笑,深吸一口气,以剑尖在草地中随意一划,喘着气,歇了一歇,再竖拉一道,复斜撩一道,目光紧盯着那最末一道,笑道:“天下间,不知几人,垂首以待祖逖亡矣!刘曜乎,胡勒乎,王阿黑乎,哈哈……”笑声滚苍拔云。
而后,徐徐抬首,环视诸将,星锋锐利难直视,须臾,用尽浑身力气,高高举起寒剑,奋力插入那一道土痕,高声道:“众将听令!”
“令在!!”二十余外姓将领闻声而伏,铁甲锵锵,其声雄壮,其声悲怆!
祖逖浑身痉挛,已无冷汗可泛,便拄着剑柄,面抵剑锷,以冰冷的剑身维持神清,身子却寸寸下坠,其声高昂:“此乃大江!若山河依旧破碎,若胡骑犹未尽却,何人敢言退江,斩!”
“诺!!!”
诸将轰然应诺,眼泪扑簌簌滚入沙草丛中,男儿有泪不轻弹,缘故未至伤心境!刘浓也已单膝跪地,微微含首。
“瞻箦……瞻箦……”
唤声殷切,刘浓抬起头来,祖逖下半身已然斜斜拖地,上半身却紧贴剑身,死撑不倒,目浓如束!
“将军!!”
刘浓奔向祖逖,欲扶起他。
焉知,祖逖却挥了挥手,竭力的拄着剑,仰起头来,直视刘浓,嘴巴动了动,竟然无声,心中一急,手掌往剑锋一抹,浓殷之血,流满剑身,胸中却突生一股力,张大着嘴,嘶哑道:“瞻箦,莫,莫弃豫州!根,根埋豫州,即,即若上蔡,亦,亦若华亭,可,可否……”其声低微,似蚊蝇,眼神若勾。
“诺!”推金山、倒玉柱,华亭美侯按着楚殇,单膝跪地,沉声应诺。
闻诺,祖逖眼神骤然一放,直欲与天上皓月争辉,渐而,黯淡湮灭,头冠一歪,挂于剑柄上!
“阿父!!”
“将军!!!”
众人抢上,祖逖尚未亡,呼吸平稳,裂开的嘴角,微微上扬,似满意微笑,若不屑傲睨。当下,众人匆匆回返,韩潜背负祖逖下山,待至山下,千余儿郎见将军弥离垂危,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水月亦为其所凝。
璇即,千骑蜂涌入城,刘浓将祖逖送至夏王宫,掌着石栏兽头,凝目观月,良久无语。
骆隆打马而来,面上神情也夹杂着几许落寞,与刘浓一道望月,半晌,喃道:“星河澹澹,内中桂树,一挂即千年,奈何人皆有尽时,斯人将垂暮,其奈何哉!君乃多情子,骆隆何尝不徘徊?然,沧波万顷,终需冰轮一片!”说着,翻身上马,提着缰绳,笑道:“骆隆先行,君莫自伤,整冠复来!”言罢,回头一笑,策马入夜。
刘浓孑然而立,盏茶之后,回望了一眼宫殿,但见宫楼直插半弦月,理应巍峨雄壮,不知何故,却雾隐于苍,朦朦胧胧间,唯余道不尽的萧索与森然,默然一叹,见孔蓁牵马而来,徐徐吸得一口气,缓缓下沉,继而,翻身上马。
“刘郎君,且稍待……”
蓦然回首,祖薤雪裳融于月中,款款而来,待至近前,浅浅一个万福,递上一封信,轻声道:“刘郎君,此乃阿父拜请!”言罢,螓首欠垂,再度一礼,慢慢走入宫殿中,雪影渐不见。
刘浓捏着薄薄的信,星目泛潮,沉沉闭了闭眼,将信寸寸揣入怀中,奔驰于月下,直走城东。孔蓁领着五十骑紧紧跟随,却见刘浓将马打得疯快,飞雪拉起道道残影,状若白箭,嘶风裂云。
风声裂耳,昨日如画,卷轴展现。
“美郎君,可知我为何而来?”
“瞻箦,舍得舍得,舍之为何,得之为何?有舍,有得,乃大丈夫是也!”
“瞻箦,山川雄城不足凭,雄锋之刃,在德不在险!”
“瞻箦,祖氏子弟,不可掌兵!若领兵于北,恐祖逖终年心血,毁于一旦矣!”
“瞻箦,你我皆乃世家子弟,当知世家之难,却家可矣,莫却阖族!”
“瞻箦,瞻箦!!”
“驾,驾!”
一声声,一幕幕,声声催人,幕幕中生,平生首次,刘浓扬起了马鞭,狠狠的抽了飞雪,待奔至城东军营,华亭美侯神情方复静容,未下马,掏出怀中信,缓缓展于月下,内中仅一字:仕!
仕者,怀仁傍土也,仕者,据土揽誉也!祖氏得誉于豫州,郡望根深,过江即衰!刘浓了然,揉了揉眉心,将信细细对折作三,揣入怀中,翻身下马,大步入内。
此乃民居,亦不知原属那一族南逃世家,内中极广,因常年累月无人居住,是以微泛冷幽,不时见得白骑执着熊熊火把往来巡曳。
穿过前庭,默然入室,将牛角盔挂于木人,自行卸甲。
孔蓁徘徊于室口,秀眉微皱,好似有事难以作决。待见刘浓几番欲卸胸甲,却因甲带缚于背后,故而未能成行;眸子一定,俏步入内,轻声道:“使君莫急,孔蓁来。”
刘浓顿了一顿,回首看向孔蓁,见其面染红晕,知其羞涩,便笑道:“不必了,且唤一名亲卫。”
“孔蓁,会卸甲!”
孔蓁眉梢一扬,巧步转到刘浓背后,双手各拽一条甲带,用力一扯,殊不知力劲过猛,便听“哗啦啦……”一阵响,胸甲、裙甲齐齐坠地,而此尚不算甚,有片甲叶勾住了刘使君的中裤,跟着一起脱落。
刘浓大吃一惊,赶紧抓住,神情尴尬。
“这,这……”孔蓁羞红了脸,胡乱摆着手,欲掩脸,却顿住,欲解释,樱唇微张,偏无言。
刘浓提了提裤子,见孔蓁羞得脚磨脚,心中由然一乐,终日阴霾豁然大开,笑道:“勿需自责,刘浓自行换衫便可!”言罢,胡乱披了宽袍,未着头冠,提剑而出。
自始至终,孔蓁呆呆的,尚未回神。
刘浓跨步至门外,回头笑道:“汝乃骑都尉,战阵乃汝擅长,何需习人奉甲!吾将至城东,一同随往!”
“真的么……”孔蓁脱口而出,在其心中,一直有个念想,那便是习从荀娘子,身为三军主帅,饮马纵戈、摧城拔寨,不以色侍人。
刘浓微微一笑:“自然作真,且随我来!”
“诺。”
……
冷月洒城东,斑影寥落。
骆隆背倚一簇灯火,吹着绵绵软风,悠哉游哉的捉着半壶酒,慢品、慢品。
待见白骑逐月,绵荡而来,裂嘴一笑,理了理冠带,提起树下竹篮,迎向刘浓。
篮中有物,“咕咕咕”,鸣个不休。
……
千里江山一月同,飞月撩钩,斜斩刀檐。
桓温踞坐于阶上,身前置案,案中有酒一盏,酒壶零落于阶下。
天上月,杯中月,眼中映月。
晚风吹来,拂红了脸宠,颤抖了七星,慢腾腾站起身来,捉着酒盏,度步至潭边,顾影相看,继而,笑道:“人道是,千里江山一目收,坐困愁城念并州!君以为,然否?”
“愁非愁,月非月,将军胸中自有千秋,千秋照月,何需慕并州!”树影中走出一人,头戴高冠,身披月袍,面目俊秀,神态儒雅。
“嘿嘿,安国所言甚是,此乃困月之笼,存之何意!”
桓温冷然一笑,举盏仰脖,将余酒一饮而尽,瞥了瞥潭中月,七星一阵乱抖,“碰!”的一声,掷盏碎月。半晌,弯下身来,凝视潭中,眼神时而迷离,倏而锐利,叹道:“昔日,红楼七友,而今,桓温独外,美鹤已封侯,吾却守潭中,自愧弗如也。大丈夫也,七尺男儿,岂可久居温软之怀矣!”
孙盛目注水中乱月,微微一笑,揖道:“将军,依某度之,大乱将至,风起云涌,正待英雄!将军据琅琊,屯雄军八千,暨待时至,即可逆江挥军,或讨或助,皆游刃而有余也,何故自叹?他日,何言华亭侯……”
“驸马,夜已深……”
月洞外,传来娇滴滴一声唤,螓首颤影,萝步轻璇,琅环玉佩叮咚作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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