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走就走，不必等到明天。

    肖晋换上刚到京都的那身衣服，将老头衫等不值钱的衣服收入背包，最后在屋里看了一圈，他停在卧室的门前，看着那张总抱着乔雅诺睡的地方，屋子里还有她身上的味道。

    关灯，锁门，他坐着电梯来到一楼前台，把房卡交回去，什么手续都不需要，前台经理和值班经理亲自送到他饭店门口。在问清他要去哪儿后，马上派人叫了出租车，肖晋上了车直奔机场。

    他没有打听有几点有哪班飞机到天鹅市的，到了机场有哪班算哪班，无所谓了。就算没有他可以在机场坐一晚上，明早再飞。

    晚上车少，司机开的飞快，肖晋坐在后排隔着车窗看着城市的景物在飞速地倒退，时间越长城市的气息越少，慢慢变成了绿树墙和两旁无尽的荒凉。

    他感觉就像坐在一辆时空旅行的汽车上，不知道终点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儿里，开到哪儿算哪儿，然后一阵凌乱的时空转换，他又进入另一世界开始新的穿越。

    到了机场，他直奔售票处，问了去天鹅市最近的航班四十分钟后正好有一班，肖晋办完机票手续，找个地方坐下，看着人来人往发呆。

    出去抽了两次烟后，他背着包过了安检进入候机厅，过了十多分钟他登上了飞机。飞机上人不多，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机场上停着的一架又一架飞机。

    空姐很漂亮，身材和气质一流，这让他多少转移了注意力，在她们的身上追逐了一会儿。因为见了太多的极品美女，所以看了会儿就失去了兴趣，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分，飞机起飞。

    一起一落，中间飞行就没多少时间，一个钟头后飞机到了天鹅市太平国际机场。

    晚上十二点四十，已是午夜。

    机场外停着成排的出租车，许多乘客到出租车前打听询问，结果都转身回来。因为他们要价太贵了，平时二百块钱直进市区，这个时间要价二百四十元。于是大多数人还是去赶大巴。

    肖晋扫了一眼停在前排的几辆出租车，他打量着司机。第一个司机四十多岁，抽着烟目光飘移地看着人流，显然这是个老油条，以占便为第一位。再看第二辆车的司机，脸上冷冷的，就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一脸的不耐烦。

    他慢慢往后走，看到第三辆的时候，司机看着二十六七岁，车里也非常干净，见肖晋的眼光看过来，他一笑：“回市区吗？”

    肖晋停下，司机一见有门，“别人要二百四十，你给二百二就行，你也不差这二十块钱，就是一盒烟钱。”

    肖晋直接上车，坐到副驾驶位上，他把背包拿在前边，然后道：“我给你三百，不急你稳稳地开。”

    司机一听，表情愕然，还有这样的事，这哥们你开玩笑呢吧？

    肖晋直接拿出三百放在仪表盘上，“走吧。”

    卧槽，看走眼了，这是一有钱的主。

    司机一把收了钱，高兴地道：“你放心，绝对开的安全。”一打方向盘给油门，出租车从排队中开出去，扬长而去。从后倒镜里就见几个出租车司机下了车，指着他们的车嘴里不干净。

    肖晋知道了这哥们犯了忌讳，没按次序走，他转头看着司机道：“没事吧？”

    司机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一笑道：“没事，他们乱要价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一想自己也多加了二十块钱，他不好意思了。

    肖晋“呵呵”一声没再语言。又是机场高速，暂时看不到城市的影子，他想着心事，司机对他十分好奇，不时看他一眼，然后打开音响放上歌，居然是卡伦卡本特的《昔日重现》。

    听着歌，在这样寂静的午夜，心也沉静了，肖晋反而没有了在京都时归家的期盼。

    当车进入市区时，肖晋看了眼时间，道：“哥们，能不能直接去西园公墓？”

    司机：“啊，这么晚？”

    肖晋道：“我再给你加五百，要不然你开个价。”

    司机听到五百块钱时，动心了，从入城口到西园公墓顺路，不用进城后再绕，没多远的距离，就是大半夜的去公墓有点那个啥。肖晋直接把钱放仪表盘上，看他一眼。

    司机一想，两个大男人到了公墓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不下车，让乘客下去。

    “你要呆多久？还要送你回去吗？”司机道。

    肖晋摇头：“你把我送到地方就行，我等天亮了再打车走。”

    司机一愣：“哥们，我多句嘴，这大半夜的你刚下飞机，不用这么急吧，有亲人在那？”

    肖晋点点头：“是亲人。我想第一眼看到她。”

    司机道：“好，我送你过去。”

    入城后开了十分钟，司机就转了方向进入另一条路，又过了二十分钟从高坡上已经能看到成片公墓区的影子，但这条路一辆车也没有，极为荒凉。司机要不是冲着五百块钱，还有看肖晋也就是个学生打扮，不像坏人，要不然说啥也不敢来。

    进到西园公墓，车在道边停下，肖晋拿出帽子戴上，从双肩包里取出一件运动外套穿上，这才下了车，没关车门他说了声谢谢。

    司机摆摆手：“你要走的早，只是看一眼，我就等你。”他这话很够意思了。

    肖晋一笑，表示感谢。

    “你走吧，自己注意安全。”

    看着肖晋的身影进入公墓区，从上往下看去，成片的墓碑一片一片的，很是骇人。可他怎么就不怕，看年龄比自己小不少。应该是为了亲人的缘故吧。

    司机打了个哆嗦，从仪表盘下面拿出一个转经轮摆到上面，又取出一个佛像挂到后视镜下面，这才心安。想着刚才开车走过的那一条又黑又长的路，他有点儿后怕，把车往后倒了倒，开到一片空旷地，把音响开到最大，这才心里踏实。

    点了一遍钱共七百，司机知道这趟挣了不少，看看时间午夜两点，据说正是闹鬼的时候，他不打算走了，想等到四点左右天再亮些，透出阳光再走，可以在这儿睡一会儿。

    肖晋拿出手机，用手机的光亮看清了位置顺序，然后转了方向一排一排的走下去。

    又黑又荒凉，甚至有些恐怖，但对肖晋来说，心理已经有了承受能力。为什么？因为在无名岛上的训练。

    他几天几夜被赶进丛林里，到处都是虫蛇，阴暗的树丛，脚下潮湿泥土，还有对未知的恐惧，在那样一种环境里，人首先的感觉就是绝望。

    这还不算，施羽还会把野猪赶到他的方向，他要面对危险，还要警惕施羽动不动就找到他藏身的位置，然后开上一枪，催促他继续逃跑。

    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只有拼命的逃命，逃逃逃。

    杀过人，杀过上百头猪，泡在过血坑里，在荒岛上被“追杀”，这些他都经历过。

    看着眼前上千座墓碑，他开始感谢这三位师父。

    是他们教给他生存的法则。

    找了十多分钟，终于他找到了。

    养母吴丽华的墓地。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上面的照片，眼睛湿润了。他放下包，然后蹲下来，用手摸着墓碑，吴丽华的黑白照片慈祥带着笑意，上面刻着字。

    他用手一个字一个字的抚摸，曾经在今世，吴丽华是他唯一的亲人，然后就是这样一个亲人也离开了这个尘世间。

    放眼看去，这里一片死寂，都是离开尘世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和她们，都去了哪儿里。

    今晚月光很足，这里风很强，吹在他的身上，可他不觉得冷。

    打开包，从里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水果鲜花还有稻香村的糕点，一一摆在墓碑前。他拿出条毛巾，借着碑上的露水，开始认真地擦拭起来，把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擦到。

    他这才坐下，拿出烟抽了一支，整片墓地只有他嘴上的烟火一闪一闪，这是唯一的光亮。

    就他这样靠在墓碑旁，贴着地下的亲人，静静地抽烟。他感觉跟养母是那样的近。

    就这样坐着，看着天色一点点的变亮，看了眼表已经四点二十，肖晋坐的腿有点儿麻木，这才站起来。

    远远的一个声音叫道：“喂，你是干什么的？”

    对着声音看去，见是一个老者穿着民政局统一发的制服，看来是守墓人。

    肖晋摆了摆手，先证明自己不是鬼魂，而是真正的人，守墓人手里拿着一把铁铲，在离他十多米远的地方警惕地看着他。

    “老大爷，我刚下飞机，来看看亲人。”肖晋主动递过一支烟。

    老头看了肖晋几眼，基本可以放心，他过走来接了烟，凑过去点上，这才道：“这大夜上的，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说完后，老大爷自知失言，向左右拜了拜，“一时失言，各位莫怪，继续休息。”

    肖晋看的哑然失笑：“您起这么早？”

    “睡不着，就住在这上面，起来扫扫地，没想到就看见你。”

    老大爷道：“这是你什么人？”

    肖晋道：“我母亲。”

    老大爷点点头：“你在外地上学？”

    肖晋道：“嗯，过来扫扫墓。”

    老大爷看来平时也没个人说话，就跟肖晋聊起天来，说他的老伴在上面开了个寿衣花店，他在这儿守墓，他说这是积阴德的活儿，他不怕。

    肖晋一听，道：“大爷，大娘店里有鲜花吗？”

    “有，想要啥有啥，买的人不少。”老大爷道：“也不知咋地，人活的时候没见多风光，反而死了之后来看的人都舍得花钱。”

    肖晋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递过去，老大爷见过钱的，一见吓了一跳，这么多钱？

    肖晋道：“麻烦你，每天往我母亲墓前摆一束鲜花，直到这些钱花光为止。”

    老大爷笑了，伸手接过钱，看了又看：“这太多了。”

    “您就记个数，花完为止。”

    肖晋道：“你放心，这是真钱不是假的，在这种地方怎么会用假钱骗人，骗得了活人，也骗不过死去的人。”

    老大爷收了钱道：“没想到你这孩子说话有道行，到底是上过大学的人。”

    “你放心吧，我也是骗谁不能骗死人，当着这么多死人的面我保证，每天把花送来。有空我就过来跟她说说话，不知道你母亲生前是不是愿意唠嗑儿的人。”老大爷道。

    肖晋：“谢谢，那我就放心了。”

    “我走了。”

    肖晋背起包往外走，老大爷在他身后道：“那上面的出租车是不是等你的？”

    肖晋一愣：“出租车，还没走？”

    等他上去一看，就见果然是载自己来的那辆车，只是换个地方停着。他走过去见司机哥们睡的正香，他敲了敲玻璃，司机哥们嗷的一声差点跳起来，头撞在上面，一看是肖晋才放心。

    司机摇下玻璃，肖晋冲着里面道：“你怎么没走？”

    司机一笑道：“想过了四点再走，结果睡过头了。”

    “上来，我拉你回去。”

    肖晋呵呵一笑上了车，司机一脚油门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