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僚的节操会多低，李旭很快就见识到了，只不过不在杨莉萍那里。

    “龚雪，来，坐这里。”随着领导的声音，一个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姑娘，低眉顺眼的在李旭身边坐了下来。

    穿着白色衣领的花格子连衣裙，收腰不是太明显，袖子快到手肘，眉清目秀，楚楚可怜，化妆很简单，却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丽。

    就是一双秋水翦瞳里，带着淡淡的哀愁，更显动人。

    “李先生，小雪啊，可是我们现在最好的几个女演员之一哦，为了将她从长影调过来，我们可是花了好多功夫的。”在龚雪另一边坐着的上影领导笑眯眯的说道。

    “是吗？”李旭做出打量的模样，“抱歉我现在对大陆电影了解不是很多，龚小姐有什么作品吗？”

    “我在去年的《子夜》当中饰演过冯眉卿。”对方低声说道。

    “是茅盾先生的《子夜》吗？”李旭用一副惊奇的语气问道，仿佛真的很意外。

    “是的。”龚雪点了点头。

    “徐厂长，《子夜》是上影拍的吗？能不能卖给我一份拷贝啊？”李旭当即越过她，跟上影厂的厂长说话。

    “原则上没问题。”徐厂长稍微想了想就给，“但是请李先生务必不要外传。”

    “那是肯定。”李旭哈哈笑了起来，随即一阵觥筹交错。

    之前说过，燕京的事情完了，他还要到魔都来，跟福特这边的人视察一下正在建设的汽车公司的工地。

    不过，之所以会出席上影的招待宴会，则是因为另一件事，他在北上之前，就已经通过香港长城电影公司将《初恋50次》交给上影，再由上影拿去审批。

    这个年代的大陆电影还处在很封闭的，属于统购统销的环境，简单的来说，各大制片厂制作了一部电影之后，只能卖给中影发行放映公司，而且还是卖断。而中影发行放映公司来安排电影的上映，无论是城市中的电影院，还是乡下的放映队，都归他们管理，所获票房跟各大制片厂没有关系。

    本来呢，进口电影是不归各大制片厂管，一般都是中影发行放映公司去谈，买下后交给各大制片厂译制，然后再买回来放映。但是香港毕竟有些不同，电影方面的东西，都是通过长城电影公司和内地进行联系的。

    所以李旭让人用一个极其低廉的价格，将《初恋50次》推销给了上影——之所以是上影而不是别的制片厂，当然是因为作为内地目前最繁华的城市的制片厂，他们要更能接受新东西

    这部电影基本没有触线的地方，原版各种暴露，比如比基尼什么的，也在拍摄的时候就已经修改了，唯一有问题的就在于开头那段戏。

    男主角和那么多女人有不正当的关系，放在20年后没问题，现在是肯定过不了审的，不见《庐山恋》也就具现在亲个嘴什么的吗？

    不过这个问题要解决也很简单，李旭是什么人啊，前世接受过那么多脑洞洗礼，还会被这个难主？直接改台词不就行了，反正上影要重新配音的。

    直接就将前面的故事内容改为，男主到处约女孩子，可是每次谈到最后都跑了，不想再继续下去，直到碰到女主角。

    再将一些脏话和尺度比较大的笑话调整一下，基本上就可以过审了，他李旭现在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所以这次来了魔都，上影请他过来，而且……还特么拉了龚雪作陪，也不知道是一起陪同的叶三的主意，还是魔都政府那边透露过什么。

    “不要紧张，我也又不喝酒。”酒过三巡后，李旭抽空对龚雪这么说道。

    他的确没喝酒，都是用白开水应付，反正没人可以逼他。

    “谢谢。”龚雪低声回应，大概是宴席进行到现在，李旭从未对她动手动脚过，于是轻轻笑了下。

    能被誉为80年代的大陆影坛第一美女，即使这说法有几分夸张，但她的确算是得上是一位丽人，尤其是那大家闺秀的气质，很是迷人。

    心念电转之下，李旭有了计较，不过并没有开口，而是继续和徐厂长等人聊着电影，毕竟人家正在说的是他那部刚在戛纳拿奖的《记忆碎片》。

    “在戛纳的时候见到严先生了，不过没有上去打招呼，《阿Q正传》也看了，不得不说和鲁迅先生的原著很契合。”在说起戛纳的时候李旭这么说道。

    《记忆碎片》的引进根本不用多谈，就这种充满血腥的，坏人没有得到惩戒的电影，在这个接吻已经是大尺度的年代，根本不用多想。

    不过再过几年的话，87年左右，又或者90年左右，电影圈最宽松的时候，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我倒是觉得，你们可以拍点这样的电影，改编民国时期的经典作品，在拿出去参展，参加威尼斯、柏林、戛纳三大电影节，既能打开知名度，又能培养导演的大局观。”李旭继续说道。

    虽然这个样子会将五代六代导演——尤其是所谓的六代的那些渣渣——都带歪，但是目前这个情况下，大陆电影想要有点知名度，除了走这条别无他法，而且欧洲电影的高逼格标签要到90年代初才会慢慢褪去。

    毕竟，好莱坞虽然已经开始取得优势，真正发力还是在90年代，冷战胜利之后。

    再说了，他们现在的体制也应决定了无法像好莱坞那样，从纯商业的角度出发，来打造一个电影工业体系。

    意识形态就不说了，文娱圈现在都是后妈养的，否则不会拿着姑娘来跟李旭换外汇，更何况打造这样一个体系需要很多的时间和金钱。

    除非李旭能在文化部手掌大权，任何事情亲力亲为，背后还有大佬无条件的鼎力支持——这显然不可能。

    说实话，如果内地经济情况很好，以现在的体制未尝不能发展出另一套电影工业体系，就像“邪恶”的苏联出产的《意大利人在俄罗斯的奇遇》也是很多人的童年记忆嘛。

    总之，做演员救不了中国电影，做导演也救不了中国电影。所以，他们迟早要走上这条路，那么李旭在这之前卖个好也是可以的，他最喜欢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了。

    就在徐厂长他们开始讨论时，李旭随即又低声问身边的龚雪：“你是什么时候调到上影来的？”

    “今年。”龚雪如此回答道，但很快又补充了句，“不过去年就开始在上影拍电影了。”

    “嗯，《子夜》，”李旭点了点头，“所以才让你来陪酒？”

    龚雪一下睁大了眼睛，相当的吃惊，就算这样，她看起来依然很漂亮。

    李旭笑了笑，并不解释为什么自己知道上影内部的倾轧——很简单，上影的头牌现在是出演了《庐山恋》的张瑜，可看看包间里面，除了龚雪就两个上影的小姑娘一起陪酒，其中问题不言而喻。

    不过，既然这样，那倒是正好。

    于是当晚宴结束后，准备告辞的时候，李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龚雪：“龚小姐，你有想过出去留学吗？”

    “啊？”龚雪顿时一愣，周围的人也一下竖起了耳朵。

    “我在燕京的时候，和文化部的徐主任有过讨论，打算在大陆成立一个影视基金会，资助那些有些潜力的年轻演员和导演去日本或者美国留学，”李旭解释了一下，“我认为你有那个潜力，但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我……”龚雪一阵意乱心慌，虽然眸子里带着惊喜和渴望，但又时不时往徐厂长那边看。

    “不要着急，成立基金会还需要时间，各种法律法规也要跟上，怎么也要半年甚至一年，所以你有时间可以仔细考虑。”李旭这时又这么说道。

    不仅如此，他也转头看向徐厂长：“徐厂长，你们有需要送出去留学的，到时候也可以拟个名单。当然，因为是首次，所以名额不会太多。”

    “没问题没问题，”徐厂长满口答应，而且一脸的感慨，“李先生真是。”

    李旭微微一笑。

    然后，在回去的车上，叶三又调侃他：“小李啊，你可是刚在燕京对一个姑娘示好了的，到魔都一来又对一个姑娘示好，这样不好吧？”

    比不得你家老爷子，住个院都能将副院长家的姑娘睡到床上去。李旭很想这么来一句，不过也只是想一下罢了。这是人家的家事，而且，你一外国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而且，总觉得叶三的语气里，似乎藏着一点羡慕嫉妒恨。

    “叶哥，燕京那个杨小姐，那真是没想法。至于今天的龚小姐，又不是我让她来的。”李旭依旧辩解的说道，“再说了，我一看龚小姐那模样就知道，她在制片厂里面只怕没少受排挤，我帮她长脸，也算是做好事啊。”

    叶三当即又是一副“我才不相信”的模样不说话了。

    不相信你大爷！李旭则翻了个白眼，这才见了几次面啊，就可以这么装模作样了。

    好吧，以他家里的那种环境，对李旭这种情况接受得快也是情有可原。而且叶三这人，要做朋友的话，还是挺不错的，难怪前世有小道消息说，他算是一帮闲置二代的精神领袖。

    话说回来，要说李旭对龚雪没心思，那也不全对。

    毕竟，这也是一个可以稍微拯救下的对象，放任不管的话，三四年后就会牵扯到某个大案里面，不得不息影之后远走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