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疏勒地下城穿墙而过，已经便是另一个世界了。

    这两个世界，就像是叠加在一起的四维空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眼前的景象已经大为不同。

    西域的沙漠、地下城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西极地带的红色土壤。

    我们两个跟在菩萨身后，像极了两个侍奉师尊的尊者。

    三个人一路朝西，竟然也没有人多看一眼。

    “菩萨，以前你一直想让我信奉佛道，如今我也穿上番僧的服饰了，怎么样，像个和尚吗？”

    菩萨看都不看道：“不像。以前是我执拗了……”

    我笑道：“菩萨，我可以这么认为吗？你现在对佛教也失望了……要不，您老人家还俗吧，从零开始，重新修道。以您的悟性，三五十年，怎么着也能重新飞升一次。”

    “非也，我不是对佛教失望，而是觉得你确实不该入佛道。”菩萨道：“这世界上存在两种特殊的人，一种生来就喜欢修身养性的，另一种则天生带着使命。信佛者最好是前者，免得俗心不死，枉费佛法，祸乱世道。而你生来就是后者，要是你这样的去信佛，那你所承载的使命就会付诸东流，只会让世道更乱。但贫僧矢志不渝，我还是认为，佛法并非糟粕，糟粕的是人……”

    菩萨能有这种想法，那就说明，他已经完全背离了释迦所控制的佛道。我现在倒是更加确立了一种想法，那就是，把佛国丢给这个执拗的小老头……

    我们三个人很快就来到了佛国著名的三岔口。

    从这里朝东北，就是去冥间，继续朝西，就是佛国通往虚危山的方向，全是络绎不绝的僧兵，看来释迦已经做好了决战的准备，他这是把佛国所有尚能战斗的都动员起来了，死守伽蓝河啊……

    “菩萨，如今我再说释迦、弥勒和弥陀是一丘之貉，你该不反对了吧！”

    菩萨幽幽道：“释迦这是不把佛国败光不罢休啊。整个佛国才多少人？前后已经征兵七十万人马，再打，估计连最小的沙弥都要上战场了。”

    我冷声道：“那没办法。既然他要动手，我总得接招吧。”

    雪灵儿问道：“也不知道这阿閦佛驻锡在哪？我们就这么直接前来，恐怕想知道他在哪不容易吧。”

    菩萨道：“阿閦佛是佛国元老，被迫离开佛国多年，这须弥山下，根本就没有他的道场。严格意义上说，整个佛国都没有他的落脚之处。不过，药师佛是他的首席大弟子，虽然药师佛在佛国的位置有些尴尬，但接待师尊应该没的说……所以，咱们先去药师禅院。”

    我咂舌道：“如今释迦出山了，没了燃灯、弥勒和弥陀，药师佛这个仅剩下的一个名誉上的世佛了，恐怕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估计禅院外都是眼线，我们要想进去，估计很难。”

    “没关系，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暂时到我的地藏禅院落脚。然后在途寻找。反正我离开地藏禅院许久了，应该没人盯着一座无人的禅院。”

    离须弥山越近，我们就得越谨慎。

    就连严肃的菩萨都蒙上了番僧袈裟上的杏黄色大帽子，远远看去，好像一个道姑。

    三个人鬼头鬼脑地来到了药师禅院附近，结果却看见禅院门口，聚集了数以千计的番僧。

    菩萨一见这场面，顿时转头道：“不成，人太多了，很容易被发现。咱们还是先落脚，再途找人吧。”

    我却觉得，此时人多眼杂更好。

    上千个和尚聚在一起，谁认识谁啊。

    雪灵儿也道：“对啊，还是先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再说吧。在坑蒙拐骗这件事上，菩萨你还是听罗大哥的，他们这伙人都有经验。”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一众兄弟都是骗子是的。

    菩萨大腿拧不过胳膊，最终还是小心翼翼跟着我们挤进了人群。

    到了跟前，我便暗暗庆幸跟过来了，因为这些人聚在这里不为别事，正是为了给阿閦佛送行。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刚才转身走了，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见到阿閦佛了。

    再看这些送行队伍，几乎佛国现在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文殊普贤，观音大势至，药师、旃檀，多宝、法光，除了释迦，全都来了。由此可见，阿閦在佛国的威望还是极高的，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违心的，来送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阿閦佛祖，师尊初回佛坛，事务繁忙，就由我来带他给您送行！”旃檀佛躬身一拜道：“此番您回来劳苦功高，扭转乾坤，实在是我等楷模。家师数次和我等提起您，都大为推崇，日后请您一定多多回佛国总坛给诸弟子开示。”

    药师佛脸色极其难看，嘀咕道：“真要有这心，还用的着着急搞什么送行仪式吗？师尊什么时候说过要走了？救他出来，就是这么翻脸不认人的……”

    阿閦佛却异常平静，淡淡道：“南极琰浮到佛国路途遥远，请您转告释迦佛祖，阿閦估计日后很难在回来了……不过，老僧走前有句话，还请您代转告佛祖。佛国人少土薄，实在不宜再大动干戈，一切以苍生为重啊……”

    旃檀讪讪一笑，只是点头，却不开口。

    看样子，阿閦这是被动离开啊。

    从药师和几大菩萨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

    此时雪灵儿忽然激动道：“罗大哥，你快看，那人是谁！”

    顺着雪灵儿手指的方向，我赫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但见这女僧低首垂目，面形饱满丰润，似在俯瞰尘世众生。头戴宝冠、身披璎络、臂贯环钏，肩搭飘带，腰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虽是佛徒，但身材勾勒，犹如天间尤物。

    “苏……苏茹？”我脱口而出。

    按理说，我只是嘴边轻轻说了一声，却好像这声音有穿透力是的，我明显看见苏茹全身一颤，目光开始在整个人群中搜索起来。

    此刻她眉心微攒，双手握在胸间，喜悦、慌张和惊恐混杂的情绪溢于言表。

    “我在这！”我低声道。

    一瞬间，苏茹的目光果然注视了过来。

    四目相对，好像记忆里许许多多的碎片都飞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