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苍天要让我变成这个样子。”萧衍温柔地看着丹青，分明是温柔的样子，可是一只独眼却显得那么残忍：“对不起，我不该打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委身于我？”

    丹青摇着头：“你让开，让我带孤光启出去，我就原谅你。”

    “怎么可能？”萧衍冷冷笑起来：“我和他是这辈子的天敌……就算我放了他，他将来得势也不会放了我和我母亲……”

    郁丹青看他那坚决杀戮的眼神，便明白了。

    跟他没法讲道理。

    一只手安抚地抚了一下她的手背，孤光启脸色越发地惨白了，冷笑道：“不用跟他再多说什么……”他道：“我们的确是天敌。他的内脏器官是我的……在我们都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用父皇的手，残忍地把我完好的器官从我身体里剥离，植入他的身体，把他残损的器官植入我的身体……为了不过是让他能活下去……我的父皇不管我死活，若不是我无意闯入圣陵，得到大禹皇族守护神兽黑龙的庇护，父皇不会容忍我活到这样大的年龄……”

    郁丹青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太震惊了。

    他身上怎么能发生这种事？

    上天在这个男人身上到底造了多少孽？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皇帝太该死，而萧衍的母亲也该死。

    孤光启惨笑着看向丹青，看着她惊恐又弥漫了眼泪的眼睛，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她的眼睛：“别哭，我又让你哭了。你每次哭我的心都好难受……”

    萧衍听着孤光启的讲述，唇角不由勾起：“我那时候年龄小，竟然不知道你被害的这么惨……不过，你恨我和母亲，那就太不应该了……我不会允许一个敌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皇上恐怕也不允许。”

    丹青惊讶地张大了嘴。这难道才是皇帝猜忌孤光启的原因。

    孤光启继续惨笑着回忆着：“如果只是我被害，那我不会这样嫉恨他……”他似乎想起了那段惨烈的事：“可让我对他们无法容忍的是，明明已经把我的器官给了他，为何还要继续剖开我弟弟的肚子……我弟弟就这样死了……他们故意害我弟弟，为的不过是侮辱我的母妃……他们觉得反正弟弟已经痴呆，就算死了，也没人心疼。可是弟弟死的这样惨，我母妃心疼，我更心疼……如果不是我侥幸活下来，我母妃将失去两个儿子，她将再没有希望……”

    郁丹青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抱住他：“别难过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这样才是对得起你弟弟和母妃……”

    孤光启怜惜地看着她：“丹青，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懂我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又转首看向萧衍，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决：“萧衍，我通灵之蛊已经大成，你确定要如此逼我……”

    萧衍听到孤光启说了什么，顿时神色大惊。

    下一刻，他恍然大悟一样：“你中了寒毒，寒毒是段沉渊送与我，专门克制南疆秘术的毒药……你现在根本施展不开……”

    下一刻，他挥起手：“弓箭对准他，把他乱箭射死！”

    孤光启双手捏了一个奇怪的诀，手掌心忽然浮起一抹蓝光。

    蓝光缓缓上升，化为一把锋利的砍刀，轰隆一声，砍向地面。

    地面忽然多了一条裂缝，有不断的黑色的气体从裂缝里涌出来，化成一个一个人形。

    忽然之间，这些人越来越多，他们竟然都是一身铠甲的军人……

    “他会借阴兵……”阮芷大喊一声，便要往甬道外面跑。

    身后是龙啸连连，似乎整座山快要因为双龙争斗而爆了，而甬道这边，孤光启借了阴兵，堵住他们的路。

    转眼间，那些阴兵和萧衍带来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隔着人山人海，丹青瞥见萧衍不甘心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便在手下的护送下快速跑进甬道。

    而阮芷却没来得及跑出去，便被阴兵给堵在了这里。

    孤光启施展了通灵之蛊，从地狱借来了阴兵，只觉得气血翻腾，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

    丹青慌忙扶住他：“你忍住……等这些阴兵打死了萧衍带来的人，我们就能出去了……”

    孤光启摇摇头，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这是圣陵，是阴气最重的地方。这些阴兵既然被我借出来，恐怕不会轻易回去，我们必须快些离开，否则要么被巨龙冲撞的山石堵在洞里，要么被阴兵杀死……”

    他拉着丹青便往旁边一个甬道跑。丹青视力向来不好，只能被动地跟着他跑。

    忽然，身后传来阮芷大声的呼救：“救命啊……”

    “不用理她，作恶多端，连你都背叛，让她被阴兵杀死吧……”

    孤光启却想了想，转身回去，披荆斩棘，一把将阮芷从阴兵手里拉出来，带着她一起跑入山洞。

    阮芷神色仓皇，衣裳凌乱，自从被孤光启救出，一双眼睛就从没从他身上再放下去过。

    忽然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地动山摇。

    巨龙纠缠厮斗撞破了山壁。

    整座山似乎都在晃动。

    而轰隆一声，他们面前的甬道被落下的乱石堵住，堵了个结结实实。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丹青忽然感觉有些恐惧。

    在这个陌生森冷的圣陵里，身边还有一个蛇蝎女人阮芷，更不妙的是，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真不知道阮芷会不会从身后也捅她一刀。

    忽然就在这时，孤光启靠近她，伸手抓住她的手，用全身的力量将她拥抱，两人一起坐在墙壁旁边，脊背靠着冰冷的山壁。

    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是阮芷：“为什么救我？”她似乎是对孤光启说的。

    孤光启道：“作为男人，总不能看到一个女人去死。”

    阮芷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殿下，我好后悔，你，你还能原谅我么？”

    孤光启淡漠道：“你对我而言，已经形同陌路。”

    阮芷哭起来：“我不会放弃的……”

    郁丹青不想再听下去。

    背叛他的是她，策反他下属的是她，跟外人勾结袭击他的是她，捅了他一剑、给他种下寒毒的也是她，不死心求原谅的更是她。

    阮芷到底想要怎么样？

    和孤光启肩并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到他还算温热的体温，她心想，他连通灵之蛊都使得出来，还能借阴兵，他该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啊。

    他一定没事的。

    忽然就在这时，孤光启头歪在她肩膀上：“丹青……”

    “我在……”她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好任他握住她的手。

    可是他的手却越来越冰凉。

    “我已经用传音入密叫黑魃出来了……等会儿若它来了，凿开山洞，你就和阿阮一起出去……”

    阮芷听到他说了什么，顿时发出一声抽噎。

    “殿下，我，我怎么值得……”

    “要好好活下去……”

    他话音一落，外面传来砰砰砰的砸山壁的声音。忽然，轰隆一声，山壁被砸开一个容一人爬着穿过的空洞。外面露出一丝光亮，黑魃露出一只手臂，从空洞里伸出来。

    孤光启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倒是挣扎着坐起来：“黑魃，我命你救她们出去……”

    孤光启推了丹青的肩膀一把：“从空洞里爬出去，快……”

    又拉了一把阮芷：“你也是，从这里出去……”

    阮芷当先爬出去，郁丹青跟在阮芷身后也爬了出去。

    就在这时，她回过头刚好借着光亮看到了孤光启。

    男人一身白色内袍袖均是血迹。而他的唇色已经变成了酱紫色，显得一张脸越发地惨白。

    他似乎毫无力气，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孤光启，你怎么不出来？”

    孤光启淡淡地微笑了一下，笑容越来越苍白无力：“我必须待在这儿，否则那些阴兵没有我的指引，会走出圣陵，会危害京城……你们先出去，我把阴兵收回去就来……”

    阮芷忽然哭道：“你骗人……你根本没力气再施展通灵之蛊了……你现在寒毒入肺，你要死了……”

    忽然就在这时，阮芷猛然从洞口又爬了回去。

    郁丹青瞳孔倏然睁大，心底涌起无尽的悲凉和悲哀。也想爬进去，忽然，阮芷用一颗大石堵住了洞口。

    丹青用力地伸手挪那块大石，可是阮芷死死抵着，怎么都弄不开。

    阮芷喝道：“郁丹青，我要和殿下在一起……你走开……不要打扰我们……”

    眼前是哭泣着，要跟他待在山洞里的阮芷，山洞外却是他的挚爱。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多爱一个女人，直到遇到生死关头。

    才发现，能让她活下去，他即便死了，也瞑目。

    孤光启无奈的声音传来：“丹青……”

    “我在……”郁丹青耳朵贴着洞壁，想听听他要跟她说什么。

    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涌上心头，郁丹青大喝：“我不滚。要滚大家一起滚。”

    可是阮芷堵在这里，根本不让她进去，她一定要进去把孤光启带出来。

    就在这时，漫天遍野的龙啸越发地振聋发聩，双龙似乎打到了这里。

    山壁上的碎石纷纷掉落，似乎稍不注意就会被砸死。

    情况越来越紧急。

    孤光启无奈的声音再度传来：“郁丹青，你何必为我留下来？我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