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当归发现在同顾十一相处中，貌似在关键时刻主动的永远都是自己。顾十一就像一个时不时下套的狡猾猎人，而她则是那个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主动钻进套子里的傻狍子。

    屋子里还算暖和，于当归脱掉外套将其搭在一旁的椅子上。

    面前，那张一米五左右的木床看起来像是诱人的禁果在狠命地吸引着于当归极力保持冷静的思维，又像是叫人忐忑的陷阱一次次发出无声警告。

    于当归站在床前两米之外踟蹰不前。

    房门忽地打开，顾十一掀开布帘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进门便看到于当归站在床前一副蹙眉咬牙模样，淡笑的同时又忍不住在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着急。

    0.5秒后，顾十一将最后一点迟疑清扫出脑海。

    “怎么了？”顾十一一边脱外套，一边朝于当归明知故问。

    于当归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很快转移视线，呢喃着声音道：“没，没事儿。”

    “真的没事儿？”顾十一不无调侃地问道。

    “……我……”于当归看向顾十一，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上一刻提出一起睡的人是她，下一分就要反悔，是不是有些……不妥？

    见于当归皱眉不语，顾十一嘴唇轻抿，没有说话，而是径直上前将被子铺开。杨阿公不知顾十一会带一个人过来，因此之前就晾晒了一床棉被，当然，顾十一平时睡觉也只需要一床罢了。棉被还算厚实，加之屋子里温度不算低，晚上睡觉至少不会冻着。

    将被子铺展开，再将两个枕头并在一起，再回头时，顾十一对于当归道：“时间不早了，过来睡吧。”

    于当归没动，而是就那样怔怔看着顾十一。

    顾十一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动，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读不出情绪的暗芒。

    好半晌，顾十一终是轻叹一口气，道：“你睡吧，我去阿公的屋子，顺便看着他晚上要不要起夜。”

    “十一……”于当归朝顾十一转过的背影喊了一声。

    顾十一回头看了她一眼，忽地抿唇一笑，道：“我帮你拿来了夜壶，晚上起夜别去外面了，太冷。”视线从于当归身上移开转至木床，“晚上若是冷，就把外套搭在身上，那柜子里还有一床薄被，你若是真的怕冷，那就把把那串被子拿出来搭在身上。”

    “……”于当归。

    “好了，我过去了，晚安。”顾十一温暖的笑意从嘴角蔓开，于当归忽地上前一步拉住了对方，“十一，我……”

    “乖，早点睡吧。”顾十一反手抱住于当归，将其用力搂在怀里，鼻尖在于当归头顶轻轻蹭了蹭，眼眸垂下，轻声在其耳边道：“放心，我没事儿。”

    于当归抱着顾十一的双臂紧了紧，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即便只是单纯地盖棉被纯聊天，于当归发现自己还是没能做好准备。

    顾十一手臂再次用力后终于松开了于当归，轻轻捧起于当归略微发红的脸，低头在其唇间留下一道浅吻。

    “晚安。”顾十一轻笑着对于当归说道，眸底是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宠溺。

    “……嗯，晚安。”于当归心有愧疚地对顾十一点了点头。

    男人的背影在布帘落下那刻彻底消失，“咔哒”一声轻响，房门被顾十一紧紧关上。

    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于当归内心大松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一阵说不出的失落。

    渴望那份拥抱，但又担心拥抱过于激烈，让她本就混沌的大脑更加迟钝，从而失去理智。

    只是，两个相恋的人之间……需要理智吗？

    于当归是带着这个始终找不出答案的问题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待第二日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

    窗子外有说话的声音，隔着玻璃上厚厚的窗花，于当归看到了外面偶尔被风吹过的炊烟。

    声音依稀可辩，是顾十一同杨阿公的，于当归听了片刻没能听出所以然，转身去看放在床头的手表。

    七点了。

    昨晚仅是脱了外套，快速穿上后，拿起屋子桌子上的梳子对着镜子简单梳洗了一下，于当归便撩开布帘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出房门，院子里清冷的空气顿时让于当归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冬日过于饱满的热情。拉紧了衣领，于当归哈了一口白气后朝声音所在慢慢走了过去。

    此时，顾十一正在帮着杨阿公从地窖里向外搬着白菜。地窖温度处于零上，大白菜鲜鲜嫩嫩的看起来很是水灵。

    顾十一没穿外套，每从地窖里露出头来，总会有六七颗白菜被其端在手上。袖子被撸起，露出遒劲有力的米白色手臂。顾十一不算黑，即便整日在外风吹雨打，其脸上也总是比其他男生看起来更加精致，露出的那截手臂更是从另一面证明了这个事实。

    杨阿公弯着腰一个接一个地将白菜放进竹筐里，待装满后便将其背至厨房，待一会儿包下外层菜叶好存放起来食用。

    “十一，这些就差不多了，够吃上一段时间了。”杨阿公在顾十一再次露头时赶忙对其道，“上来吧，洗洗手，看看衣服有脏没！”

    “好。”顾十一点点头，待杨阿公将地窖口的白菜拿开双掌在地窖两边用力一撑，人就出来了，动作轻盈得看得于当归就好像他会武功。

    “当归，你醒了。”顾十一一眼便看到了向这里走来的于当归，想要上前去拉对方的手，忽然想到自己手上的污泥，用力拍了拍后最终选择放弃，“洗漱了吗？”

    “还没。”于当归摇了摇，一个晚上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再见顾十一，忽然发现心中那抹愧疚更深了些。

    不过顾十一却似乎没有发现于当归脸上的神情，只是对其道：“屋子里阿公给准备好了牙刷牙膏，你先去洗洗吧，我帮阿公将这些白菜搬进去。”

    “嗯。”于当归点了点头，眸光在顾十一身上驻足片刻，在对方抬头再看向自己时，忽地转身离开。

    啊哈，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明明让小孩子看到了自己最喜爱的糖果，却又狠心不给的老巫婆呢？

    十一，总觉得有些可怜……

    看着于当归颇有些落荒而逃感觉的背影，顾十一唇角微勾，无声笑了笑。这个小女人真的是让他越来越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