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葛凌回卧室去拿那本手札的功夫，李先生却又脸色严肃地问我，到底有没有想好，要不要修炼鬼术，甚至是要不要跟着葛凌他们一起去云南找血燊，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意愿最重要。李先生虽然希望我开始修习鬼术、跟他们一起去云南，却也不会强人所难。

    我想了一想，却还是轻声问李先生，他为什么会这么为我着想。

    可说出话的李先生，却像是凭空苍老了一些一般，喟然叹了口气，抖着胡子说：“那是她的孩子，你明白吗，怜丫头。我老头子这辈子，见多了颠沛流离劳燕分飞，所以不想眼见的你跟葛凌因为一句没所谓的‘人鬼殊途’，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只是到底要怎么想，还是得你自己说了算。葛凌虽说能护住你跟皎皎一时，却总也没法子护住你们一世。”

    李先生说，找不找得到血燊，还得看命。若是找到了，自然好说，葛凌和皎皎就都能脱离鬼胎，重新为人，无非是命格上有些异于常人，可天道既然容忍了我这种五阴之体的命格出现，便也会对这些命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若是找不到血燊，皎皎鬼婴身份的暴露，便是迟早的事。

    便不是天道自行发现，李先生指了指上头，又隐晦地说，鬼婴乱世，自古有之。如今虽说不是封建王朝了，可上头也一样，有专通望气堪舆的人物。若是被他们先行一步发现了皎皎，定然是要直接绞杀的。

    而个体，又如何跟他们对抗？

    便是当年在藏地横行霸道无所顾忌的，不世出的大鬼大罗刹女，最后不也是被唐朝来的佛道大能，联手镇在了卧塘湖下，连心骨一同镇住，永世不得翻身……

    李先生每往下说一句，我的心里就更冷一分。

    我又想起了很久之前我做过的那个昏黄萧瑟的梦，梦里葛凌和我带着皎皎东躲西藏，就是为了躲避阴司的勾魂，和人间的查找……

    不，看到的事情，不一定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天道缥缈，大路，还是得自己走上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凝重地看着李先生，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郑重过，沉声道：“我要修习鬼术，保护皎皎，跟葛凌他们一起去云南找血燊。虽然我可能没有什么天资，没有办法像葛凌他们一样厉害，可我最起码就不会再拖他们的后腿了。”

    李先生赞赏地看了我一眼，又点了点头，说：“能这么想，就对了！怜丫头，你早要清楚一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无论如何都是回不到从前凡人的平常生活中了。所以，若是走，就须得走的更远一些！”

    而李先生之前期望的，我同葛凌他们一起去云南的原因，便是跟我的五阴之体命格也分不开关系。可我再问的时候，李先生只是老奸巨猾地一笑，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差点没把我气的又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恰巧，这时候葛凌也拿着那本波多密的手札，从楼上的卧室走了下来。

    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笔记本，只是由于时间的过长，而有些泛黄。封皮还是极为老旧的皮质本子，看起来像是常被人带在身边的，皮质封面的四角都已经有了磨损。

    翻开之后，全是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藏文，我是一个符号都看不懂的。

    李先生却像是能看懂一样，竟然径直接过来，就开始细细翻看起来。

    也罢，这个李先生身上的秘密永远比我们能想到的多。好在他跟葛凌的长辈有过关系，所以也只会照拂着我们，处处为我们打算，我已经很感激李先生了……

    这时候，一直静默地坐在沙发上听我们谈话的周冲也开了口，声音沙哑而疲倦，说：“若是鬼术实在不好找，我这里倒有些小怜可以用着的符纸招式，只是我们画符，需要气息催动，小怜既然只有鬼气，没有气息，可能符纸的功效便没有那么大。”

    “也行。”我点了点头，心里边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到了二十岁才开始修习，会不会已经有些晚了？

    可就算再晚，我也要咬牙坚持下去，为了保护这些，被我深爱着的存在……

    更何况，无论是李先生还是葛凌，甚至是周冲，都是最好的老师。

    李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波多密的那本手札，不时还在嘴巴里头念念有词。我们都不想去打扰李先生研读，左右也不差这一天的时间，就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客厅。

    李先生带着小璃和周冲他们到这儿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刚刚下午三四点钟。折腾到了现在，外头的天早都已经黑了，我先去隔壁房间里头看了看陪着皎皎的宛宛，两个孩子都渴睡，宛宛抱着皎皎睡得正香。我蹑手蹑脚地进去，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被角，才又轻轻带上了门，退了出来，恰好碰见刚要来看皎皎和宛宛的周冲。

    “……皎皎和宛宛都睡了。”我压低了声音对周冲说，周冲的眼下有一片青色，看样子也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听到我的话，周冲点了点头，收住了要往里进的脚步，有些犹疑地开口，说：“宛宛……可能需要跟我一起住一段时间。”

    “怎么了？”我心里头一跳，本能的有些抗拒。虽然说我是我，宛宛是宛宛，可宛宛到底是个女孩子，而且跟我血脉相连，跟周冲一个男人住在怜香亭，怕是不太好。

    周冲显然也正是知道我心里的顾忌，才这么直截了当地跟我说：“宛宛身上的气息很危险，是纯然的鬼物，如果我不帮她压制下去，很快宛宛就会被阴司发现。”

    这么严重！我吓了一跳。可鬼物又不是说必然不能存在于阳间的吧？葛凌也是大鬼，可阴司就不会找他的麻烦。之所以皎皎要躲避，却是因为皎皎鬼婴的身份。宛宛只是鬼物而已，为什么周冲还这么担心这么郑重？

    “小怜……”周冲叹了口气，才低声告诉我：“五阴之体，本来是活不过三岁的，你却活过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初胎血是分成了两份？”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