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思瑶回过神来，那灰芒入体，顿时舒坦了许多，只不过，思瑶此刻哪里顾得了这些，一门心思全在了愧疚之上。

    司徒英用力喘息一声，许是刚才消耗过大，再加上一连说出这么多话，剧烈咳嗽起来，本就苍老的样子，越发萎靡，仿佛一阵风来，也能瞬间去了生机。

    “公主，请你听老臣，说，说完。”司徒英调整了下气息，接着讲到：“公主，我接下来的事情很是重要，还请务必认真记下。老臣刚才的话，虽然有些无礼，不过却是事实。我妖族能有今日，都脱不开两个人……”

    “是谁！”思瑶突然浑身一震，一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个仇必须要报！

    司徒英深深吸了一口气，伴着几声咳嗽继续，“其中一人，就是昊天阳，也就是你那阳哥哥，也是眼……”

    “住口！”思瑶厉声打断，“阳哥哥是我心爱之人，他怎么会害我妖族？而且，阳哥哥，现在行踪不定，吉凶未卜，司徒长老却在背后中伤于他，于情于理，本公主都断不能接受！若是你们都是一般想法，我这公主不做也罢，哪怕是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我也一定要找到他！谁也不能阻止，无论是谁！司徒长老，这样的话不得再提，否则，休怪本公主翻脸！”

    宇阳心中巨震，思瑶这话虽然简短，却把她对“阳哥哥”的无穷爱慕表达得淋漓尽致。一股火热不自觉地在胸口流淌，宇阳感觉自己突然好像猛然喝下了好大一口烈酒，心口火辣辣地烧得有些生疼。默然转动眼珠，思瑶犹自一脸激动，原本雪白如玉的脖颈，微微闪过一抹红，洞顶天光落下，越发俏丽了。到底，那个阳哥哥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让这样的小霸王都贴心不已？

    眼珠再动，宇阳扫了过去，冷冷一道目光，将宇阳骇得不轻。司徒英眼里赤红一片，点点灰芒闪烁，一看之下，如同冒着烟尘的岩池。

    “她发什么疯来！我又不曾得罪于他！”宇阳心中腹诽不已。

    司徒英呼吸粗重了不少，几口大气喘出，“老臣以后不提就是，只是公主还需要谨慎……”

    “说第二个人！”思瑶张口打断。

    “说到第二个人，公主却是认识的，那就是啸月那厮！”

    思瑶一愣，“啸月是谁？”

    再次一叹，司徒英脸色越发凄苦，自己怎忘了公主已经记不得过往之事，妖族的未来真是太过艰难了！

    “啸月那厮曾经也是妖族的一位长老。只可惜，公主一出变化，那厮便心生龌蹉，竟然暗地和其他长老勾结，自号为王！”司徒英说到这里，脸上青筋条条，苍老的面颊上一时爬了无数细蛇，“可叹我妖族一百零八位长老，平日受尽公主无限好处，事到临头，居然只有三十六位长老站了出来。一番厮杀，妖族四分五裂，诸多长老，竟然只有七位逃了出来。”

    “什么！”思瑶听到这里，身上白袍翻飞，没有风，却咧咧作响。

    宇阳鼻口一紧，顿时呼吸不畅，双眼骇然，想不到思瑶还有如此霸气一面，只是简简单单心境愤然，竟有如此威压。公主，果然就是公主。更加想不到的是，一代枭雄啸月妖王，竟然是如此来历。事情，越发大条了！

    的确，司徒英话语虽简，但任谁都能想出其间惨烈，大好妖族分崩离析，又怎会不让人心痛？

    司徒英两行老泪再次横流，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那个锦台高坐，指点江山的公主。巍巍青山，蓝天碧水，百花竞放，落英缤纷；千枫林，熏梦溪，一座山，一个谷，多少岁月，几多喜乐？

    过去的已然过去，将来的正在到来。公主，她回来了？

    “公主……”司徒英膜拜在地，整个身子贴在地上，簌簌而抖，“这才是我们的公主啊！”

    “快些起来，快些起来！”思瑶急忙伸手，一把搀住司徒英双手，脸上也是两行泪痕，“这些年都是苦了你们了。不过，长老也不要悲伤，快些告诉我，那几位长老都去了哪里？”

    思瑶虽然还没有恢复记忆，可眼前的人，耳中的话，已经让她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且自己是其中关键的关键，一切都脱不开干系。不论是不是公主，自己都必须承担起来！眼下，能够做的就是先把他们都找到，一切再慢慢计议。

    “这七千年来，老臣虽然一直窝在这里，却也一直不忘联系他们。”司徒英收起眼泪，眼中的悲伤却如何都挥散不去，“只是可惜老臣年事已高，功力微博，有心争取一二，却力有不逮，只得使用天衍之术帮他们窥探天机。三千年那场叛乱，六位兄长六去其三，剩下三人，哪怕我拼了性命也找不出所在，直到现在也不知是生是死……”

    说到这里，司徒英话音一顿，声音不免哽咽。一世兄妹，到得最后，连点音讯都难，想要帮忙，却如何都使不上力，痛苦的又何止是煎熬。

    思瑶伸手轻轻拭去脸颊泪珠，若有意外，眼前的司徒长老或许便是妖族自己最后的长老。不管是复仇也罢，还是振兴也好，前途唯艰啊。

    “司徒长老你放心，几位长老为我妖族竭力一生，他们的事，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长老尽管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的。”思瑶安慰道，尽管心里一样没底。

    “好！好！好！”司徒英激动莫名，有了公主一切都有指望。不过，司徒英身子一转，看向了宇阳，手里同时亮起一抹灰芒。

    “长老快些住手，他是宇阳弟弟，是我魂体寄存所在，也算自己人，司徒长老大可放心！”

    “放心？”司徒英摇头一叹，手中灰芒瞬间大盛，手上一抖还是抛了出去。

    “不可！”

    宇阳双目圆睁，完全就搞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为何非要处处针对自己。心中一横，既然斗之不过，更被禁止住身体，左右都是一死，那便去吧。将眼一闭，宇阳将满心不满憋住，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突然，一声闷哼，一个重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宇阳体会了一下，浑身并无疼痛，急忙睁眼，远处一个苍老的身影躺在地上，小小的蜷成一团。

    “怎么回事？”宇阳心中大惑，“刚才不是她来攻击自己，为何是她受了伤？”

    “长老！”

    一声悲鸣，一个白影电射而出，瞬间扑倒在地，“司徒长老你要不要紧？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啊？”

    “傻孩子，不，不对，公主，老，老臣刚才失，失言了……”司徒英艰难地抬起头来，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丑陋的笑容，闭着眼睛调息了一会，“公主，老臣能够等到公主，比起几位兄长，已经幸福太多，太多了。只是，只是老臣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公主，还有他。”

    司徒英轻轻拍了拍思瑶的双手，从臂弯中挪了挪满头白发，“公主始终还是公主，什么都忘了，还是忘不了他。罢了，罢了，也许这就是我妖族的命，妖族的命啊！本来，我刚才是想取了他性命的，公主竟然为他挡那一击，老身强行收力，将自己弄成这样，也算是天意。”

    “长老……”思瑶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淌了出来，怀中的司徒英面色苍白若雪，一如雪霁的松枝，白里还是透着岁月和磨难的痕迹。

    “公主，莫要如此，妖族的未来就都在你们肩上了，记住，不要太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阳哥哥。”司徒英一口气说完，呼吸急促了不少，骤然间，脸上红润了不少，全身莫名灰芒大盛，瞬间便将周围，甚至连宇阳都包裹了进去。

    “姥姥！”远处一声悲呼，兔子阿福冲了过来，砰地一声碰到灰芒，身子被弹得老远。

    灰芒之中，司徒英脸上笑容浮现，身子一点点变淡，“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一梦乾坤……”

    灰芒一起的时候，宇阳就知道事有蹊跷，身子努力一挣，竟然恢复了行动，刚要阻止，眼皮却出奇沉重，朦胧之中，不光是自己，就连思瑶也软软倒了下去，唯有干着急的阿福和当当。

    “姥姥……”阿福坐倒在地，红红的眼里荧光闪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梦乾坤，那是姥姥最强的手段，既可以攻敌，也可以传递信息。只是，每一次施展，付出的是神魂的代价，再强的人也禁不住这等消耗。阿福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施展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就好像灵魂被生生撕裂了一般，一刀一刀，剐下片片神识，痛从始至终，越来越重。眼前的肯定不是敌人，那一定就是最后的遗愿。想不到，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施展这个手段，为了他们，姥姥竟然舍得，竟然抛下了自己。

    “姥姥，你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