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自然地两个字从段雪尘口中冒了出来，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心里满满当当，眼中传来阵阵温热的感觉。她叫自己“父亲”，是的，的确是“父亲”，她不恨自己，也不怪自己，她还是愿意叫自己父亲。哈哈，哈哈！段雪尘想笑，想畅快地开怀大笑，猜忌了千年，赌气了千年，那又怎么样，到头来，赢的还不是自己？是你女儿又如何，她还不是要叫自己父亲？你修为再高，长得再好，又有何用？是我的始终都是我的，任谁都无法改变，无论是水轻柔还是你的女儿！

    “哈哈，好，好，好啊！”段雪尘终于笑了出来，一开口笑声在密林之中回荡不已。

    “啊！”突然的笑声，吓了水轻柔好大一跳，骤然抬头，眼前一个人笑容满面，双臂伸展，正往自己拥来，“雪哥，你……”

    “好女儿，快让父亲看看，让父亲好好看看！”

    段雪尘的声音带笑，带着欣喜，这是水轻柔从来没有见过的，也是其他族人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千年了，雪哥终于想开了么，不再纠结以前的那些误会了么？水轻柔心里很美，很轻松，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这样舒爽的感觉。女儿回来了，平安无事，丈夫也回心转意，在对自己笑，对自己温柔，多好的日子啊，多美妙、难得的记忆啊！

    只是……

    “娘，他是谁啊，怎么……啊，快把你的手拿开，不要碰我，不要摸我的脸！娘！”当当突然大喊起来，声音之中甚至带上了哭腔。

    “这……”水轻柔身子骤然一僵，脸上刚刚展开的眉头一下就凝固在了脸上，心中那潭春水瞬间就冻了起来，就连上面还未荡开的涟漪都定格在了那里。“坏了……”水轻柔木然低头，果然看见段雪尘的手也僵在了那里，手指就在女儿面前，离着那张红红的小脸只有短短三寸距离。三寸，在此时就像是天涯海角，隔着天，也隔着地。女儿在闪躲，在极力地闪躲，身子用力靠后，一张脸蛋紧紧贴在自己胸口，应该有温度，可是自己却感觉不到了。

    静！四周出奇的静！密林中，六个人加上当当，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说话，有的只是惊讶、愤怒和担忧。

    “我是谁？是你在问我我是谁么？”突然，一声大吼从段雪尘口中传来，水轻柔绝望地发现，那张熟悉的脸已经变了颜色，变了模样，一样地没有见过，冷漠、绝情，甚至是狰狞。“你！告诉她，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段雪尘在嘶吼，在咆哮，在这一刻，在族人面前，在这个不知死活地小东西面前，在那一个看不见，却一直扎根在自己心中的人面前，自己被质疑了，被非难了！她居然问我“我是谁”！我是谁？我会是谁！是她父亲？段雪尘想说，却说不出口，心中那一点点侥幸，那一点点骄傲，已经荡然无存，不愿意、也不能回答！

    “雪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女儿她还小还不懂事，而且，她才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完全就没有清醒，根本就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认不得你也不是她的错。”水轻柔赶紧解释，一句话还没说完，感觉呼吸几乎都快喘不过来，“女儿，他就是你父亲，就是刚才一直嚷着喊着要的父亲啊！快，快叫……”

    “不是！他不是父亲，我认不得他！”不等母亲说完，当当悍然打断，小小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混账！你还要反了不成！早知如此，救你何来！纳命来！”段雪尘狂吼一声，额头的青筋跳起老高，一股冲天的气势再也遏制不止，震得四周簌簌作响，水轻柔连同当当更是被一下推出好远，一个落脚不稳栽倒在地，将当当摔了好一个结实。

    水轻柔已经傻了，呆呆地跌坐在那，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甚至也忘记了哭泣。

    “娘！”当当悲呼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两行泪水像是绝提的海，瞬间便涌了出来，打在红红的小脸上，变成了一个弄脏的红苹果。

    “段雪尘，你发什么疯，怎么能够对自己女儿出手！！”水轻柔回过神来，将当当一把揽在怀里，顾不得细看，一双胳膊先护了起来。

    “女儿？哈哈！哈哈！”段雪尘仰天长笑，身上气势毫无保留尽情倾出，一道通天的绿浪排山倒海一般拍岸而来，将水轻柔、五长老等人冲得又是一阵好退，而火明等人更是被刮得飞了起来。但说来也怪，这绿浪对着周围怪树却没有影响，绿浪过处安然无恙不说，却是像夏禾遇到好雨，一阵疯长，将原本就枝繁叶茂的怪树瞬间催生了好大一圈，头顶、左右更是密成了罩子，本就没有多少光线的所在，竟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光亮，除了段雪尘身上亮着的绿。

    段雪尘，冲冠一怒，气势骇然，麒麟一族第一高手之名，当真是名不虚传。

    “雪尘，你做什么！”一声大吼，五长老刚刚稳住身子，一闪身便挡在了水轻柔前面。段雪尘疯了，而且疯得很彻底，他这一动手，立时便封闭了四周的空间，根本就没有让任何人逃走的打算。这里有六人，加上当当是七个。七个，那是目前麒麟一族的所有！他要做什么，他想要将大家一起葬送在这里！为了什么，为了一个男人，一个根本就和麒麟扯不上任何关系的一个男人！此时此刻，五长老悔了，而且很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要赞同那件事，为什么就要那么坚持！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坚持，自己的三个哥哥也不会战死，唯一的姐姐更不会下落不明，而自己也不会落得一身毛病，最后不得不将族长的位置交给段雪尘。看一看他继任族长以来，都做了什么？每日里不是想着如何重振麒麟一族的荣耀，不是想着如何让族人更加强大，而是为了一件莫须有的事情，和东海开罪，将本就危急的族人推向更加尴尬的境地，到现在，只能是龟缩在紫云岛，混吃等死！我怎么就这么傻，为什么当初非要做这样的决定！恨，恨啊！

    “哈哈！做什么，当然是将你们这些胆敢背叛我麒麟一族的叛逆就地正法！”段雪尘面色恐怖，头上、身上，连同衣服都变成了绿色，而且他的绿和草木又有些不同，后者那是娇艳的绿，绿中闪闪的是生命的气息、生的希望；而他的绿，却是绿中带着黑，闪耀的是颓败的暗，死气沉沉，给人以绝望，给人以非常压抑的感觉。

    “她，一个女人，一个我深爱的女人，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都能做！可是，她对我做了什么，背着我和别的人在一起，和别的人暗通书信，甚至还生下了这个小贱。人！这个小贱。人我知道，从她一出生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我的种，不是我麒麟一族的人！可是，为了她，为了我深爱的她，我忍了，不论是你偷偷带她走，还是求我开启阴阳潭救他，我都忍了，甚至是你偷走的分云珠也都是我故意放到外面的！但是，她对我做了什么，我一片好心，一片痴心都得到了什么！对这样的贱。人，这样的叛逆，留着还有什么用处！死，今天她必须要死！不管是谁，都休想再救她，谁要是不同意，我一并做了他！”

    段雪尘的话，字字带血，是控诉，是呐喊。一千年来，一直忍着着心灵的折磨，内心的煎熬也的确是不容易。想过放手，也想过毁灭，但段雪尘都做不到！天大地大，也没有人能够比过他对水轻柔的感情，他的确是深爱着她！这一点，不用他说，所有人都明白。可是，不管怎么样，当当是无辜的，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今天也不能惨死在这里，毕竟，麒麟一族的未来，可都维系在了她的身上。五长老不能答应，火明、鸿岩、金长风也不能答应！

    刷、刷、刷！

    没有商量，甚至也没有眼神的交流，四个人都挡在了水轻柔的前面。守护，当当需要守护！

    “好，很好！果然你们都不听我的话，既然如此，我这个族长当得还有什么意思！也罢，也罢，今天就一并将你们都解决了，然后我再去找纪同阳那混。蛋一了百了，麒麟一族，不要也罢！”段雪尘一见，面色更加扭曲，整个人当真是彻底疯魔了。

    一场战斗就在眼前，族人和族人，不是比试，而是生死！可悲，可叹！

    “住手！你是何人？胆敢对我女儿如此无礼，当真是当我不存在不成！快快收起你的破烂笼子，将我女儿送还给我便罢，如若不然，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骤然，一声大喊在段雪尘头顶响起，声音中满是怒火，强烈的怒意即便是隔着林子，也仿佛是一团火，烧在身上，隐隐有些发热，不痛，却很滚烫，“谁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