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即便儿子不说，洪宁襄心里也明镜似得清楚。

    从她养着琉璃开始，九爷的心里就没有一天舒服过。

    如今琉璃已经这么大了，即使柳青冥已经死了，可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一日，就会一直提醒着柳青冥的存在。

    可若要她舍弃琉璃，再也不管琉璃的死活，只和九爷和儿子去过自己的生活，她扪心自问，她舍不得，也狠不下那个心。

    更何况，她心里还存有对柳青冥的感情，是亲情，是恩情，还是愧疚之情，甚至一些残余的恨意？

    或许都有，不知道以后时日长了会不会渐渐淡忘这些感情，但至少现在她没有办法释怀。

    她无法忘记柳青冥，又如何能够舍弃琉璃？琉璃到底是她养大的孩子。

    以前她总想着，等琉璃的魔性净除后，就把他还给柳青冥，现在柳青冥死了，她可以不用把琉璃归还了，本来应该松一口气的，她却觉得有些失落，有一种肩上的担子更沉的感觉。

    试问如果柳青冥没有离世，她会让琉璃跟着他走吗？

    仍然不会。

    洪宁襄突然有一些悟了。

    九爷以前说的没错，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舍不下琉璃。

    他比她看得透彻。

    “鸣儿。”洪宁襄轻声说，“琉璃刚刚失去了爹爹，他现在需要我们。我们不能不管他，我们得和从前一样，对他好，照顾他，不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们接纳他。他就是我们的家人，难道有一个他，我们这个家就不完整了吗？至于你爹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爹爹早就习惯了，如果他真的容不下琉璃，早就动手了。你爹爹心眼没那么小。”

    石鸣自嘲一笑。“娘对琉璃的疼爱果然比我多。”

    “又说傻话！”洪宁襄嗔道。“说起疼爱琉璃，你也不比我弱啊。如果我说以后不管琉璃了，你就舍得下他吗？再怎么说。他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哥哥。你就这么嫌弃自己的弟弟？”

    “如果他不到处乱跑，不给我惹事，我怎会嫌弃他！”

    洪宁襄失笑，“说来说去。你还在生他的气，你怪他偷偷跑来妖界。没跟你打招呼，是不是？”

    石鸣哼了一声：“谁稀罕管他，麻烦死了。不过，娘亲说得没错。再怎么说，我是他哥哥，我不管他谁管他。反正我还会回无相宗的。到时就把他一同带回去，省得娘再为他操心。我可以继续罩着琉璃。但娘亲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混小子，绕了一圈原来别有目的。

    洪宁襄一笑：“说吧。”

    “娘亲答应我，早点和爹爹成亲，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洪宁襄看他转着一双黑眼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有点怀疑，儿子是代他爹求亲的吗？

    儿子说得这么直白，她反倒有些无措了。

    她从未幻想过，有一天她会嫁给石定峰。

    她在他面前，总是胆怯卑微的，习惯了仰望他，即便是前世那么爱他，她也从未奢望过当他的夫人，她只要得到他的疼爱就很开心了。

    石鸣见她有些紧张地抓着衣袖，不由得握住她的手：“娘，你和柳青冥假成亲的事，我都听小月说了。既然那婚礼是假的，而且柳青冥已经不在了，你也不必怕别人说什么，就算有那些说坏话的，我也会让他们闭嘴。你就放心大胆地嫁给爹爹吧！”

    “我答应你就是了。”洪宁襄拍开他的手，“可这事也得你爹爹去办，娘一个人又做不了主。”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

    洪宁襄默默汗了一下。

    石鸣得到了娘亲的承诺，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又问了洪宁襄在妖界大半年发生的事情。

    石鸣最不能理解的是，柳青冥怎么肯恢复她的记忆。洪宁襄简短说了用识心术看柳青冥的记忆的事情，说到是她用傀儡术控制柳青冥解开了自己的封印，石鸣叹气道：“果然爹爹说得没错，如果娘亲没有逼迫柳青冥，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你记起以前的事的。娘亲，你知不知道，爹爹在灵界寻到了一种秘法，说是等你结成元婴那一日，借用元婴之力，可以冲开身上的封印，从而恢复记忆。原本爹爹打算等你结婴时，守在你身边，帮你恢复记忆的。他说只有这样，才不会对你的神魂造成伤害。可谁想到柳青冥会把你抓来妖界，那般欺负你！”

    原来石定峰从未放弃过找回她的念头。

    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寻找着她，就像前世她苦苦地追逐他一样，同样的孤独和苦涩。

    ---

    现在妖界格局稳定。

    十大魔营和狐族、金乌族有石鸣和琉璃以及方少云镇守，再加上洪宁襄手里的魂牌，不用担心再起纷争。而北方妖海和白回山又有石定峰的人马和道净派弟子镇守，暂时高枕无忧。

    洪宁襄这个妖界之主自然乐得当甩手掌柜，过起了悠闲日子。

    石定峰因为魔宗叛乱的事，不得不在天宫里处理魔宗的要务，每日忙到深夜才回房休息。

    仿佛又回到了清水山庄，她仍是他的侍妾，服侍他的日常起居，日子简单又平静。

    不同的是，她的心情是轻松和愉悦的，那些淤积多年的仇恨如吹散的阴霾逐日地淡化。

    现在她只想安静地陪在九爷的身边，珍惜属于她的幸福。

    不久，丁韶传来魔宗停战的消息。

    洪宁襄看到石定峰一直紧皱的眉头松开了，想起那日柳青冥挟持她拿到宗主令的事，问道：“九爷，那枚宗主令呢？”

    她记得，当时为了阻止柳青冥拿到宗主令，她试图和柳青冥同归于尽，柳青冥却中剑身亡。如果柳青冥当时死了，九爷完全可以趁机收回宗主令。

    “宗主令落入了柳青成手里，他现在是新任代宗主了。”

    石定峰说得轻描淡写，“我已经从魔宗卸任了。”

    他的神态和语气甚至有种无比轻松的感觉。

    洪宁襄却觉得愧疚难当，如果不是为了救她，那****何至于丢失宗主令？

    转念又想到，如果他真的很在乎那个位置，那日在发现柳青冥是假威胁他的时候，他就不该放弃宗主令的，除非是他心甘情愿。

    难道他真的不在意那个位置？

    “九爷——”洪宁襄有些忐忑，有些迷惑。

    她承认，他站的位置很高，高不可攀。

    她可以变得强大，和他并肩而站，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但她却从来摸不透他的心思。

    “你不用耿耿于怀。我那日既然答应了柳青冥，把宗主令给他，就没想过反悔。”石定峰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虽然六哥败在了柳青成手里，但我们也不亏。魔宗长老会答应，把侵占星灵修界的土地划给星磊宗，而且同意让星磊宗来驻守魔界和星灵修界之间的通道，这样一来，魔界的修士就不能再随意踏入修界，等于换来了以后数百年正魔和平的局面。”

    “可你以前那么想攻下魔宗。”洪宁襄还是无法相信，他可以这么毫不眷恋地卸任。

    “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洪宁襄呆呆点头。

    石定峰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容深沉：“那就早点跟我回天极修界，我再慢慢告诉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