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炎龙誓

    这一年，盘龙岭的冬季来得比往年略早。似乎为了目睹某场大戏的上演，尚未入冬，漫天的雪花便急不可耐的从天而落，纷纷扬扬遮蔽了路人的眼睑。

    第一场雪，就持续了十几日时间。山间的道路变得难以通行，妖兽因为缺乏食物变得更加凶猛狂躁。

    原本往来不绝的商队开始缩减出旅频率，即便是悍勇的佣兵，也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亡命山野。没有足够的护卫力量，离开人类积聚之地意味着与死神共舞。

    蜿蜒咆哮的秦淮之水开始变得安静下来，渐渐化为一面曲折的长镜，倒映出尘世间的生死炎凉。一般的人类和妖兽已然能够自由穿行于两岸之间，从空中俯瞰，会发现不时有黑点出现在河面之上，手持铁枪扎开冰层，测试不同区域的厚度应力。

    偶尔会有两个或则更多黑点彼此相遇，于是便交融在一起。几声呼喝，几声惨嚎，一方倒下，一方则继续前行。只留下几抹嫣红，如胭脂涂染少女的脸颊般点缀在那一片光洁之上，梅花般娇艳、绚丽。

    遗留的尸体很快就有各类嗅觉视觉出众的妖兽妖禽赶至分食，几声嘶吼悲鸣，一曲生命之歌落下最后的音节。

    冬季的龙盘充满着肃杀的气息，空气中的寒意也似乎越发的浓重，连血液似乎都要冻结起来。

    不过今天例外，今天是龙盘护卫军的成军日，也是出征前的誓师大会。那位已经为龙盘所有人所熟知的新任县令唐青大人正在光明顶上怒吼咆哮，如滚雷般炸响在整个九鼎上空。

    就连不断落下的雪花似乎也感受到这吼声中包含的愤怒与火焰，迟疑了，恐惧了，直到停顿下来。

    光明顶正中建起一座高台，高台之上空荡荡只有一面绣着一条八爪金龙的大旗和一个刑台。四周聚集了龙盘现有的所有巨头和已成军的战士，五百狼牙位居中央，唐力黑子小罗各骑着一只夜狼在最前排。三千护卫队分列左右，再往外边，是五千名预备队员。修士队伍则由小帅和宋妍菲率领立于高台的另一侧，唐青带领着龙盘所有高层站在空中。最外层则是生活在这一带的普通民众，足有数万之多。

    这个布置是唐爷亲手设计的，说起来这个冒牌县令还真会使唤人，有的是人帮他在空中站得稳稳当当，一丝灵力都不用付出。

    “龙盘的子民们，今天，是龙盘护卫队正式成立的日子，也是你们从狗变成人的日子！”

    唐青的开场白直接惊落一地眼球，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冷笑着继续开口。

    “看看你们的样子，和狗有什么区别！盘龙之地三国人口以数量论，龙盘最多；三国武力对比，修士历来就被公认强上一筹，炼体士的威名整个大陆都在传扬；三国之中帝国一向视兽人为蛮夷，视爪哇为放逐之地；帝国内不要说天都城，随便一个郡城拿出去，都可以在别国当做国都所在。切纳帝国在海兰大陆上是公认的强国之一！”

    “再看看你们，身为帝国的子民，活成个什么样子！狗都不如！”

    “多少年了，异国盗匪可以在你们的家园随意进出，有多少男人被杀、女人被辱、子女被卖！有多少商队被劫！有多少炼体士被兽人战士所杀，有多少修士被巫师取魂；”

    “知道你们现在被别人叫什么吗？民众被称作凡奴，炼体士被称为病夫，修士呢？男修就是魂源，女修就是炉鼎！”

    “你们怎么能活得下去？你们怎么配活得下去？你们怎么不去死！”

    台下，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战士自不用说，就连修士队伍也被这张毒舌刺激得两眼泛红。情况还确实就是这样，两千年的势力格局造就了事不关己就明哲保身传统思维，现在的龙盘的确在三国之中最为软弱。

    只有狼牙队员们依旧面不改色，他们身上没有这份耻辱，心性也更为坚毅。打从跟随头儿进入龙盘以来，狼牙战无不胜，所有盗匪闻风而逃。如今的龙盘如果不考虑外部威胁，已然可以称之为乐土，是现今民众公认的中流砥柱。

    护卫队就不同了，他们从被招募那天开始就一刻不停的被疯狂操练，实力是提高了，积累在心胸之中的暴虐之气却无从发泄。是个军人都明白，长期枯燥的严练会把人逼疯的。现在的护卫队员极度渴望在战场上挥洒热血。

    哪有炼体无热血，谁家男儿不豪情！

    此刻唐青又将深埋在他们心底的伤疤粗暴的撕开，彻底暴露出被遮掩的血肉、良知、无奈和伤痛，怎不让这些已经满腹狂躁之意的汉子怒火冲头！

    已经根植于血液之中的纪律感让他们不能妄动，所有人都是呼吸粗重、两眼赤红，手里的武器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修士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人远没有达到定心之境，实际上即便是修行千年的老怪，难道就丝毫没有激情在怀么！不是没有，是你激发的因素不够而已。

    帅仁依旧是云淡风情的样子，每逢这种重大场合，小帅都自觉收敛了脾性，白衣飘飘一副修士表率的样子。宋妍菲却不行，修为她比帅仁高，这心性可差远了。平日里倒是恬静自如，被唐青话语一激，再联想一下自己修道以来的经历，似乎除了修炼根本什么都没做！如此人生，所修何来？

    她都这样，其它修士就更不行了。被骂得体无完肤的神仙们对唐青怒目而视，但却鸦雀无声，自从与霍华德比武之后，唐青的实力已经得到公认。挑衅是不敢的，唯有期待将怒火发泄到敌人身上了。

    唐青根本就不管这些人怎么想，自顾自喷火般迸出毒辞，如同面前的人群不是他的部众，倒好像是生死大敌一般。

    “没错！三国之约龙盘不能驻军，也没人给你们发卖命钱让你们守家卫国。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又何必去替别人操心。一直以来你们也就是这么想的，这本来也不算错！”

    “但这个情形并不是龙盘才有，三国之约还是公平的，不要觉得帝国就亏待了你们，遗弃了你们！没种的是你们自己，丢人的也还是你们自己！”

    “可你们毕竟还是人，是万物之灵的人！除了活下去之外，是个人都应该还有另外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就是尊严与荣耀！记忆和良心！”

    “现在你们可以觉得这些无所谓，甚至瞧不起。但是别忘了，是人，都会死的！今天站在这里的数万之众，百年后能活下来的还有多少？唐爷想问问你们，等到你们老去的那一天，对你们的子孙交代些什么？等到你们死去的那一天，你们又该对祖宗交代些什么？”

    “难道你们就打算对子孙说：自己一辈子象苍鼠一样东躲西藏，最终活了下来！难道你们打算对你们的祖宗说：他们曾经抛洒热血捍卫的家园已经成为敌人的狩猎之场、寻欢之地！”

    “摸摸你们的心口，你们还有什么能让自己大声说出自己是‘人’的证据？你们和死人有什么区别？你们又和妖兽有什么不同？”

    连续的咆哮颇有些耗费体力，唐爷一脸的沉痛之色，放缓语气轻声道：“本县来到龙盘之前就听说了这种情形，有一个疑问一直让我不解。”

    “龙盘怎么还能有这么多人？你们怎么都还有脸活着？居然还活得有滋有味！”

    如同情人之间的轻柔细语，却比前面的怒吼更加挖心，不少人的脸上已经带有泪水，不是因为悲伤，只是羞怒已经无法抑制。

    “现在，洗刷耻辱的机会来了，上天给了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一边在心里庆幸自己曾经历过红色教育，唐青一面继续表演。

    “所有人都知道，兽人，咱们的老对手，就要来了。两千年前，帝国以百万将士和一名镇国支柱的代价，换来龙盘千年的的安逸！今天你们将有机会向对手再次证明，这里不但是他们的神墓，还是他们的幽冥地狱！是他们永远都不能撒野、不敢嚣张、不许放肆的禁都！”

    “帝国之内龙为皇姓，以龙为象征。在海兰大陆，所有帝国子民无论修士、炼体士还是凡人被称为龙之子孙！在这个地方却叫什么盘龙，这个狗娘养的地方竟然叫龙盘！”

    “现在，本县代表帝国宣布，此地更名。从今天起，这里不再是龙盘县，改名为炎龙！任何未经许可妄入者，杀无赦！帝国不会随便跑到人家的地方去欺负人。但是任何人想到这里来欺负我们，就杀了他个狗娘养的！”

    “看见他没有？”唐青一指高台刑台之上的戈尔，毫不知耻的将功劳揽于己身：“本县告诉你们，这家伙是个祭司，而且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跑到这里来刺探军情，现在你们告诉我，这家伙杀不杀！”

    “杀……杀……杀……”

    人群的情绪轰然爆发，数万人的高呼让天空为之变色，大地都在颤抖。仿佛在宣告，一场杀戮的狂欢即将到来。

    “斩将……祭旗……出征！”唐青发出指令，霍华德手起刀落，人头飞起。说起来这还是他修炼有成以来第一次用刀，而且是无比笨重的龙头铡刀，爽利无匹。

    “唐哥哥好帅！”双儿丫头满眼小星星在闪耀！

    一位少女心扉已然悄悄打开，若彤的视线隔着面纱落在唐爷身上，眼波朦胧。

    “看不出来啊唐青，你还挺有才！”霓裳在一旁悄声打趣，看起来似乎已经回复心情。杏儿姐则偷偷依偎到唐爷身侧，一脸迷醉。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唐爷哈哈大笑。

    “这家伙真会装！”陆心怡继续一肚子的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