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窈就进入摄影棚开始“纯”之香水的广告拍摄。

    导演递给她的剧本好在是中文，她能看得懂，而且导演会说几句简单的中文，而她的助理小泉身为IT高手，英文说得也很溜，所以两方尽量是用英文掺和着中文，还带着点手势交流的。

    至于调香师，她只知道翻译过来叫巴蒂斯特，巴蒂斯特只说法语，英语虽然会但是他不屑于说。法语这种语种除了专业的学生外在天朝并不普及，而林窈唯一一个认识会法语的是从小接受欧式贵族教育的岑子陌。当然，对于连英语都说不溜的林窈来说，她根本不知道岑子陌和巴蒂斯特说得是同一种语言┑（￣Д￣）┍。

    剧本和林窈当天的现场发挥很像，只不过丰富了许多细节。

    一支不到九十秒的广告，林窈拍摄了整整两天。

    巴蒂斯特亲自负责剪辑，走出工作室的时候神情恍惚，对导演说：“她让我找到了新灵感，我现在必须要回国。等再过几年，她长大一点，我要请她当全球总代言人。”一个月后，CC新推出的香水广告在亚洲同步播放。

    伴随着女声无歌词的如天籁般的哼唱，是如蒙太奇一般的酒宴现场，镜头几秒钟之后滑到了房间尽头，一扇华丽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缝隙，一个女孩探出头看着翩翩起舞的人群，亮亮的眼睛中是好奇和向往。

    她很快就转身回房，从俯拍的双人床和暗色的室内布置，很明显这不是她的房间。再出现的时候穿着一件黑色的抹胸小礼服，头发挽成成熟的发髻，就连妆容也很艳丽，唯独那双眼睛还清澈纯净如少女。她踩着一双细高跟，笨拙又小心翼翼地行走着，她努力挺胸抬头，试图展现自己的成熟优雅，可妆容之下的稚气让她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事实上她也的确偷穿了妈妈的衣服。

    她扶着墙艰难地走向那扇门，中途摸到了门把手，停下，打开门。

    房间是粉色和蕾丝构成的公主房，顺着她的目光，观众看到一个放着插花的小几上静静矗立着一瓶香水。

    女孩踢掉高跟鞋，赤脚走了过去，莹白纤细的手指略过香水，捡起旁边的信笺，观众不知道信的内容，却能看出女孩变得羞涩和欣喜，娇怯的模样格外好看。

    她抬手抽出发簪，长卷发顺势散落，看起来稚嫩不少，她顺手掐下一枝白色的玫瑰别在鬓边，最后撒了点香水。

    她重新走出房间，在门口，捡起那双高跟鞋后，突然回头一笑。

    明丽不俗艳，妩媚不放荡，纯净不造作。

    名花倾国两相欢，不外如是。

    她关上了门，画面逐渐模糊，鎏金色的哥特式字体浮现在屏幕上——

    纯，CC。广告播出后的整整一个小时，媒体、粉丝、路人都风平浪静。

    陈玉等着市场的反馈，坐立不安。一边握着手机刷新，一边在脑海中给林窈准备了不下十五套针对不同反响的应对方案。而正主林窈却在家里跟着卸任的外交部长，艰难地学着英语。

    是的，虽然林窈继承了母亲的英国爵位，平日也与英国有来往，很多原文文件她也能独立看下来。但是这次与外国团队合作的广告终于让大家不得不正视她之前的口语问题了。

    林窈是穿越的，她学现代话就费了一番功夫，对于第二语种，她只能说自己学的是哑巴英语。本来也没什么，结果进了娱乐圈，经纪人问她：“想去好莱坞么？”

    废话！当然想了！

    即便国内有三金，但是全球最具影响力的电影奖项还是奥斯卡。而无数演员宁愿头破血流也要闯一闯的圣地便是好莱坞。

    那么首先，你英语口语要过得去。

    林老爷子得知宝贝孙女要学英语口语，大手笔地请来了刚退休的外交部部长傅老先生。

    傅老之前在美国大使馆待了快10年，所以平日里说的是美音，但是他教林窈的，却是女王他们说的英国皇室音（RP）。现阶段，林窈正在跟着他学习正确发音与翻译。他很细心，为林窈准备的朗读文章大部分都是国外娱乐圈的报道。

    “上一届的最佳导演，那位来自天朝的导演——岑，凭借《南风馆》斩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岑，俨然又是一位好莱坞有权势的人……”她艰难地逐字逐句翻译着，带着莫名地羞耻感。哦，她必须一本正经地赞美他，只因为她在学英语的时候遇到了他的报道。

    傅老用红笔圈上“Hollywoodmogul”，慢条斯理讲解道：“这个词组，我们通常翻译为——”

    好莱坞权贵。

    林窈：“……”哦，那他可真是好棒棒，要不要我给他鼓鼓掌。

    正在这个时候，岑子陌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打过来一个电话。

    林窈麻木地抽动嘴角，在傅老的同意下接起电话。

    “……”

    “……”

    长久的沉默。

    “Hollywoodmogul，”林窈幽幽道：“你再不说话我就撂了。”

    林窈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及时唤回岑子陌的心神：“抱歉，我刚才被窈窈的广告惊艳了，现在才回过神。”

    这倒真不是岑子陌刻意捧着，而是即使以岑子陌这种专业又挑剔的眼光看来，林窈这支广告也没什么不好——剧本、构图、拍摄手法、拍摄角度、配乐包括服装都足以配得上CC的名号。但是真正令岑子陌惊艳的，是林窈最后的回眸一笑。

    妆容成熟艳丽，笑容干净无邪，偏偏眼神却像两只小钩子，勾得你神色恍惚、飘飘欲仙，不知今夕何夕，只恨不得溺毙在她那双好似无辜却又魅惑多情的眸子里。林窈长得好，他知道。她目前的两个角色，不管是皇后还是凤君都是一顶一的古装美人。他也看过林窈的戏，眼神到位口条清晰，不管什么角色都很有魅力。平时的林窈也很好看，举手投足优雅流畅，十足的女神范。但是，林窈在这个广告最后的笑容里，他却能感觉到，这是林窈最认真的一次“勾引”，而且是堂而皇之的“勾引”了整个亚洲甚至是世界。

    林窈之前也是好看的，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里她的美貌都不容置疑。但是这一只广告，她把自己已经近乎满分的容貌加持了自己近乎满分的魅力，导致这张脸足够艳冠群芳，而且是压倒性的优势。整个亚洲的别家女艺人的粉丝滤镜再厚，也不会有人昧着良心说自己的爱豆比林窈还好看了。相信每个观众看完这个广告都会理解古代那些为了美人弃江山的帝王了，什么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什么是“一顾倾人城”，如果褒姒笑起来也是这样的，那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就不奇怪了。不得不承认，CC给出的评语真是恰到好处——林窈，真是个妖精。短短九十秒，她真正出场不过一分钟，正脸都没有，仅凭一个眼神，就能让所有人都爱上她。

    岑子陌有点恍惚，他对林窈有好感不假，但是他很清楚，那并不足以发展成爱情。他从去年重逢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知道，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虽然在年幼的时候失去了父母，但是她的家人却给了她最温暖的的爱，她眉眼舒展，皮肤娇嫩，是一个被保护在温室里的、不曾受过一丝疾苦，甚至都不曾有过不如意的家族宠儿。他呢，在十岁之后就失去了全部的依靠，自己踉踉跄跄、跌跌撞撞活到二十岁，差点就被人轻描淡写地毁掉一生。他现在的强势回归，看似光鲜，但是那无数个戒断时痛入骨髓的日日夜夜，以及在秘密基地的生死挣扎，早已让他失去了对生活的耐心……与希望。

    他试图和她保持过距离，只是当他得知她就是当年的小女孩的时候反倒放弃了挣扎，当一个人身处绝望深渊的时候，总会格外的想要抓住最后的救赎。他用尽手段接近林窈，而林窈也开始回应他，两个人亲密而不暧昧。

    对于过早成熟又阅尽千帆的岑子陌来说，林窈还是个孩子。她的娇憨、任性以及天真，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团孩子气。他之前也对何尚说过“她还是个孩子”，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正视这个真相——

    她长大了，已经从七年前那个干瘪细瘦的小丫头长成了如今的倾城模样，不能否认她的举止也有了小女人的妩媚。

    他终于认清了自己感情。

    他的目光，他的纵容，他的宠爱，不是哥哥对妹妹，而是男人对女人。

    在林家三兄弟面前，林窈是乖巧娇气的。在同剧组的前辈眼里，她是礼貌俏皮的。

    他确定他看到的林窈和他们不一样——

    一个真正的林窈，霸道魅惑，倾国倾城，一个藏在她骨子里的——披着天真无辜少女外表的——妖精。

    拒绝一个美人他能做到，拒绝一个妖精，很难。

    他确定他不是肤浅地为色所迷，而是之前一直压抑多时直到现在如火山爆发般的爱意，岩浆将他早已干枯衰败的身体重新注入了新的血肉，他看着电视屏幕另一头的林窈，灵魂已经疯狂叫嚣着：就是她！

    等到他难得慌乱地拿起手机回复林窈的时候，才看见屏幕反射的、不知何时红了的眼眶。

    只是岑子陌又有些手足无措。一个没有被爱过的人，又该怎么学会去爱？

    他的父母，他与郁楚楚，都是夹杂着无数的利益与阴谋的畸形爱情个中典例。他现在就像一个围着兔子转圈的狼，他很想小心翼翼地把兔子叼回自己的地盘，但是又怕自己的牙齿会咬伤她。

    他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笨拙地对她好，对她再好一点，好到让兔子上他的背，主动跟着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