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积水稍稍冷却了楚歌的体表温度，让他感觉好受一些。

    但锥心刺骨的痛楚并未平息太久，就如重燃的火焰，再次吞噬了他的灵魂——而且烧得比刚才更加猛烈。

    楚歌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长出尖刺，变成病毒。

    周身血液也拥有了独立意志，想要顺着毛孔争先恐后逃离身体，却被战斗纳米机械抓住，拽了回来。

    他渐渐失去掌控，仿佛陷入纳米漩涡，甚至无法维持身体的固定形态。

    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试验体还有修仙者，都因为吞食龙象壮骨丹而走火入魔——那就好像让三岁小孩去操纵一台马力强劲的重型拖拉机，车毁人亡是大概率的结局。

    积郁在四肢百骸内的战斗纳米机械，将他的肢体都改造成了恐怖的杀戮机器——或是像无坚不摧的战锤，或是像吹毛断发的利刃，或是像削铁如泥的巨剑，从虫蛹的四个角落戳了出来。

    楚歌的身体反而被这些纳米兵器操纵，仿佛提线木偶般在山洞里滚来撞去，在洞壁上削出深不见底的痕迹，砍下大块岩石，撞得碎石和火星四溅，发出山摇地动的轰鸣。

    他在虫蛹里发出如疯似魔的咆哮，像是来自洪荒的凶兽。

    琥珀想要上前帮忙，反而被楚歌一胳膊甩飞到角落里，撞得背后血肉模糊。

    她咬牙忍受，习以为常。

    “琥珀——”

    楚歌咬牙，双目赤红，眼角流淌出了眼泪，鲜血和液态纳米金属混合，蜿蜒而闪亮的液体。

    他狂吼一声，体内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宁可四肢骨骼爆裂，也要强行控制住暴乱的战斗纳米机械，不再向琥珀发出半次攻击。

    琥珀趁机扑了上来，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将血管咬断，把温暖的鲜血大口喂到楚歌嘴里。

    琥珀之血中的医疗纳米机械，如一团温润的暖流，顺着喉咙在楚歌的胸口荡漾开来，像是一种奇妙的中和剂，中和战斗纳米机械狂暴的改造，并且修复楚歌满目疮痍的身体。

    楚歌趁机将最后一点震惊能量注入大脑，刺激吞噬兽苏醒，对战斗和医疗两种纳米机械进行镇压和控制。

    虫蛹表面浮现出了一道道玄奥繁复的符文，瞬间闪耀之后，再度没入虫蛹，仿佛融入楚歌的血脉深处。

    虫蛹渐渐从躁动变成平静。

    楚歌的低吼也变成低沉的喘息。

    随着大量新陈代谢的废弃物从虫蛹甲壳的缝隙中排泄出来。

    虫蛹也再度液化，被楚歌的三万六千个毛孔吸入体内。

    积水中，楚歌如婴儿般蜷缩和颤抖。

    原本散发着金属光泽，如钢似铁的皮肤和肌肉，现在却有了晶莹剔透，婴儿般娇嫩的质感。

    不知过了多久。

    琥珀一直在旁边静静守候。

    时不时往楚歌口中，喂一滴自己的鲜血。

    她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但这是她掌握唯一有效的治疗术。

    或许因为楚歌是唯一一个知道她永生者的身份，却不厌恶、嫉妒和恐惧她的人，她心甘情愿将自己的鲜血和楚歌分享，令楚歌成为千年来，饮下琥珀之血最多的人。

    这些鲜血，和蕴藏在血液里的医疗纳米机械，又救了楚歌一命。

    终于，楚歌缓缓睁眼，冲琥珀绽放了灿烂的微笑。

    “你感觉怎么样？”

    琥珀关切问道。

    “好消息是，我好像控制住龙象壮骨丹里的战斗纳米机械了。”

    楚歌想了想，心有余悸地说，“一口气吞下了足够七八个修仙者筑基的战斗纳米机械，我简直是疯了，幸好，结果还算走运。”

    “坏消息呢？”

    琥珀听出他话里有话。

    “坏消息是，呃，虽然这些战斗纳米机械已经被我勉强控制住，但要完全消化吸收，随心所欲地使用，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楚歌有些尴尬地说，“没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论战斗纳米机械还是你的血液，都需要足够的能量来驱动。

    “我这个人的超能力就是吃的东西越多，战斗力就越强——经历了几天的残酷折磨，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的高强度战斗，先是从急速盘旋的隐蝶号上甩下来，后来又从百米瀑布一跃而下，我的肚子早就饿得要造反，光靠一条蟒蛇再加一点敌人的高能营养剂，根本连喉咙都填不满，我快饿死了，哪有力气操纵战斗纳米机械？

    “所以，我想我需要更多一点时间，才能彻底控制住全新的身体，并施展出200%的纳米之力，希望老天保佑，能多给我们六到十二个小时，应该就足够我完成‘升级’和‘重启’，可以跳到歌莉娅女士和李心莲博士面前去耀武扬威了！”

    “六到十二小时？”

    琥珀满脸焦急。

    “别怕，我已经彻底摆脱了李心莲博士植入我体内的古老黏菌，他们没办法定位到我们的。”

    楚歌道，“这座山洞如此隐秘，外面又是滂沱大雨，足以将我们留下的一切痕迹都冲刷得干干净净，而且敌人身后还有地球军大部队，敌人多少都有几分顾忌，所以，别说十二个小时，就算二十四个小时，我们都尽管放心在这里休息，等休息得舒舒服服了，再出去踢他们的屁股！”

    楚歌的话音未落，从洞口外面就丢进来一连串黑乎乎的东西，落到积水里，发出“噗通噗通”的声音。

    楚歌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清楚，那是一串破片手雷。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至少十枚手雷在山洞里连环爆开，直接在积水里升起十个灼热的火球，冲击波顺着曲折的洞窟一路排山倒海，震得楚歌和琥珀胸口发闷，喉咙发甜，耳膜发痒，破片更是在洞壁上“叮叮咚咚”，射得火星四溅。

    楚歌勃然色变。

    简直想用一口狗血喷死歌莉娅女士和李心莲博士。

    没想到天人组织的杂碎们都长了一只狗鼻子，外面雨这么大，还是嗅着味儿来到这里。

    幸好洞窟狭长，如肠道般曲折拐弯，底部又有积水和淤泥，才没有被手雷直接命中。

    但手雷只是敌人用来清理洞中杂物和埋伏的手段。

    很快，积水中就响起了密集的践踏声，大批天人组织的枪手和蜥蜴人刺客冲了进来。

    楚歌艰难抬起手臂。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右臂，竟然像是面条或者橡皮那样软绵绵耷拉下去。

    无论他怎么咬牙切齿，死死盯着手臂，手臂始终绵软无力，根本无法充血昂起。

    没办法，纳米战斗机械也有极限，还需要冷却好几个小时，才能重现生机。

    楚歌只能强撑着软绵绵的身体，在琥珀的帮助下，从洞穴上方的缝隙里挤了出去。

    他现在处于“柔若无骨”的状态，琥珀则是一米五的小个子。

    他们钻出缝隙之后，就用石头和淤泥将缝隙堵塞。

    底下的天人组织枪手和蜥蜴人刺客，无不是虎背熊腰，肌肉贲张的壮汉，看着小小的缝隙，气得哇哇乱叫，却是无可奈何。

    这条缝隙为楚歌和琥珀多争取了十分钟逃生时间。

    十分钟后，枪手和刺客们还是想办法炸开缝隙，爬了上来，从四面八方朝楚歌和琥珀追过来。

    楚歌和琥珀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浆中翻滚，在枝桠上跳跃。

    他们身后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一道道火线如长了眼睛的皮鞭，渐渐缩小抽击的范围。

    楚歌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又一只毒蜂咬中他的屁股，而且毒性越来越强烈，渐渐令他无法抵御。

    四周隐隐绰绰再次出现蜥蜴人刺客的影子。

    这次他们似乎意识到了楚歌和琥珀在劫难逃，并不急于进攻，仅仅封堵他们的逃生路线，在雨幕后面发出尖利的狞笑。

    歌莉娅女士，李心莲博士和蜥蜴人史兰也在暴雨中现身，他们分别站在三个角上，锁死所有出路，像是三条复仇的幽灵，用怨毒的眼神，远远盯住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