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枚回到院子，苏豫却不在，问旁人，说是去书房了，便也没有打搅。

    倒是苏若琳换了身衣服来了，还带了针线篓子，拿了未完成的一对枕头花，像是早有准备似的。

    “要同我比试针线活不成？”唐枚很是惊讶。

    “这枕头花我想早些绣好了送给祖母的，叫大嫂帮着看看呢。”

    唐枚见天气不，就叫人在院子里摆上桌椅，又把那枕头花拿来看。

    这手艺果然是好的，难怪冯氏曾大为称赞，她也爱不释手，“真好看，而且同我心有灵犀，我打算给祖母送一个仙鹤桌屏，你这绣的也是仙鹤。”

    “哦，是吗不跳字。苏若琳很高兴，“大嫂是觉得祖母会满意了？”

    唐枚不由得又看了看她。

    大房除了冯氏，苏炎同老很是亲近，这两兄妹都是有些疏远的，而且这种疏远用言语都难以描绘，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得很清楚，所以一直都在想法子要拉近这祖孙两代人的感情。如今苏若琳肯叫她给意见，看来心底里还是想有所改变的。

    她打趣道，“我曾问侯爷，祖母会喜欢不，这回你又来问我，其实祖母的爱好，你们该比我懂才是呢。”

    苏若琳的脸便有些黯淡下来。

    见她如此，唐枚拍拍她的手，“这样的枕头花没有谁会不喜欢的，侯爷说了，只要用了心就成，祖母岂会看不出来？”

    苏若琳这才又笑了。“原来大哥还会说这样的话。”

    “你要是拿了问他，想必他也会这样说的。”

    他们兄妹俩不曾有多那么亲密，像送祖母贺礼这种事，她从来没有去询问过苏豫。都是问姚妈妈的，苏若琳若有所思，看向唐枚的目光更加亲切了些。“等这个做完，我给大嫂也做一对。”

    “好啊，我求之不得呢！”唐枚忙道，“你可不要食言。”

    “大嫂喜欢哪种图样呢？”

    “都行啊，你绣的我都喜欢。”

    那说笑的声音一下子传到书房里。

    苏豫立在窗前，看着阳光里的两个人，心里的积郁像是找到了一个缝隙。慢慢的散了开去。

    其实这一日，不止老，他的心情也一样沉痛，祠堂里供奉着早逝的双亲，那些与他们共度的时光是难以磨灭的。每当这种时候，记忆就会蚀骨，挥之不去。

    他不像苏若琳，她当时还小，不记得很多事情，不过说起来，也许又是另一种悲哀。

    有回忆，没有回忆，到底哪一样更是不幸。谁也说不准。

    牛氏在家里住了二十来日，再也呆不下去了，一来是记挂那个不懂事的女儿，二来，不在家，苏宗庆也不知会不会出去拈花惹草的。这日一大早。她就跑来找牛老，像儿时一般的撒娇，说叫牛老给老去求求情，早点让她。

    看她这个样子，牛老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训斥道，“都多大年纪了，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在旁边看戏的三朱氏忍俊不禁，早就这小姑会闯出祸来，没想到竟会被人赶出娘家，真是要多丢脸有多丢脸，如今在娘家不知面壁反悔，竟还想着，老又岂会乐意？

    “娘啊，难道要我一辈子住在这里不成？”牛氏发急了，“你那外孙女还要等着嫁人呢，我要不，这跟武王府的事就成不了了！”

    “还跟我说谎，那武王府的事早就不成了，你还骗我干？”牛老一瞪眼，“给我乖乖再住几日，若琪她自有她祖母照看的，再不济，还有她爹呢，你倒是怕？现在就吵着，你叫我同亲家讲？”

    牛氏闭了嘴，想了想道，“那到底要住几日？”

    “总要等过了这个月，亲家的庆生在下个月，要是旁人来做客，问起你来，她面子上也不好看。”儿做事回了娘家，婆婆生辰都没，这事传出去本来就影响不好，再说了，他们侯府不会真的就要同牛家决裂，只是给牛氏稍加惩罚罢了，牛老想得很通透。

    牛氏眼睛一亮，忙挽着牛老的手笑道，“还是娘想得周到，那我是不是该准备份厚礼给婆婆呢？”

    “这礼我自会准备，你只要哪儿了就是，千万别再惹亲家生气，可了？”

    牛氏撇撇嘴，很不甘愿。

    明明是老偏心不肯成全了苏修同吴菡萏，她才会出此下策，就全怪在她身上来了？

    “吴家你也该去一次的。”牛老用凌厉的目光扫了她一眼。

    吴家不追究不代表心里面不介意。

    “全凭娘做主了。”牛氏也不敢顶嘴，她这次只能全仗着牛老。

    牛老点点头，看向朱氏，“你去花房问问，那‘凤凰振翅’同‘十丈珠帘’是不是要开花了？”

    说的是两种极其稀有的菊花，花房一直都在费不少的心血养护，也是牛老的心头好。谁不牛家的老最爱各色鲜花，只要京城里有的，不管多少价钱，她都会买下来，出手之阔绰，无人能及，所以京城养花能人争相献花，这两株是其中最为罕见的。

    居然就要去送了给苏家老，只是为了给牛氏收拾烂摊子，朱氏未免有些不满，瞥了牛氏一眼才应声出了去。

    不过在老庆生之前，却发生了一件事。

    老王妃居然邀请老去别苑游玩，而且一位都没有请。

    那别苑在城外十里之地，因天气已经转凉，老王妃惯是喜欢温泉的，那别苑里就围了一处温泉，专供老王妃秋冬季住。

    老也没有拒绝，收拾一下就带着几个丫环去了。

    苏若琳心事重重，自从见过武王之后，她其实一直都不安心，这回老王妃又请老去，可见联姻之事势在必行，只在她们三个之间挑选一个罢了。可到底会挑谁呢？她很想照着唐枚说的，能与祖母多多亲近，可这件事又让她却步。

    若是真的博得祖母欢心，岂不是把推向了武王府？

    “你哥哥上回同我说了两个人。”唐枚笑道，“可见他都仔细考虑过了，你完全不用担心的，等祖母，我顺便会探探她的口风。”

    “大嫂……”苏若琳摇摇头，“还是再看看。”

    一个晚辈去试探长辈的心思，免不了会让长辈不悦，她不想唐枚因为而受到牵累。

    “没事的，我是你大嫂，关心下自个儿的婚事又有关系？再说，我也不会没头没脑的问，你还是好好把那对枕头花绣好，不管样，祖母喜欢你比都重要。”

    正因为喜欢，也才可能会有拒绝的资本，不然再强硬又有何用，到头来两败俱伤，谁也讨不了好。

    苏若琳只得听了。

    老是在隔了一日之后才的，当天就使人来叫苏若琳。

    姚妈妈一打听，才谁都没叫，就只叫了自家，顿时心里七上八下，心道，该不会直接就把那事给订下来罢？

    不过她还要安慰苏若琳，“必定不会那么早的，老肯定会同侯爷再商量商量。”这也不假，若是苏豫不同意，老就算真的与那边达成协议，苏豫也会闹得府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老不会那么轻率。

    苏若琳脸色微微发白，她并不愿意看到哥哥同祖母为了她的事而产生争执，这些年，她也一直在避免发生这些。

    可是这件事却不同别的，别的她可以让步，唯独终身大事不可以。

    “，你到时候千万别多话，老讲，你只听着，即便是……也等侯爷再说。”姚妈妈不放心，又叮嘱一遍。

    老此刻手里正拿着一支赤金衔珠凤钗，见到苏若琳进来，便把它往桌上一放。

    苏若琳穿着一身素淡的衣裙，给老行礼问安。

    “我记得我以前送过你一支凤钗，后来问你，你说不掉到哪里去了。”老瞧瞧她，“不然配了今日的装扮，倒是最合适的。”

    会提到这支凤钗，苏若琳嘴唇张了张，只觉喉咙干涩的厉害，竟是不该说。

    这孩子从来不说谎话，结果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却要骗她，老重新拿起那凤钗，“来，这凤钗你拿去戴上。”

    苏若琳这才看到，见这支凤钗竟是同原先的那支一模一样，不由手指都抖了起来。

    “你来给戴上。”老眯眼瞧向姚妈妈。

    姚妈妈哪里认不出来这凤钗，吓得立刻跪在地上磕头道，“老，这事原是老奴叫瞒着老的，怪不得。”

    老端起桌上的茶盅就砸了。

    那瓷片碎裂在姚妈妈跟前，发出刺耳的声响，令人胆战心惊。

    “当初实在是太过突然，谁也没料到会遇到……这凤钗那么重要的被抢了去，说出来会污了的名声，老奴才叫瞒着……”

    话未说完，苏若琳打断道，“不，祖母，是我叫姚妈妈不要说的，祖母要怪就怪我，同姚妈妈无关。”

    她声音虽然在颤抖着，可却坚定又坦然，如同她的眼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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