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姑娘，怎么是你？”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凌厉的杀气顿时消散于无形。高大男人淡淡地扫视了一眼转角处出现的袁思勋，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了。

    程锦绣虽然不知道那个陌生男子是谁，不过看他沉稳自若的态度，还有和袁思勋的眼神交流，定是袁家的客人。再加上方才袁紫嫣说她舅舅家人到了府上，而且还是武将，她只能按耐住心惊深吸了一口气。

    “袁少爷，我本来是打算找紫嫣的，只是听说府上有客人，她也打算出门，便告辞离开了。若是有冲撞的地方，还请袁少爷见谅。”

    为了避免误会，程锦绣赶紧解释了一句。袁思勋目光微闪，含笑上前温和道：“程姑娘无须担忧，家中的确是来了客人，相信紫嫣跟你说过，我舅舅家世代都是武将，身上都会有些军人的杀伐之气。倒是希望没吓着姑娘才好。”

    “不会不会！那我就先告辞了！”程锦绣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袁思勋自然也看出来了她的不安，当下便体贴地开口道：“那我送送程姑娘吧。”

    程锦绣说不出拒绝的话，也担心会再次遇到方才的情况，便点了点头。袁思勋十分温文儒雅，他一路上说了几件袁紫嫣小时候的趣事，很快就让她会心一笑不再心慌了。

    直到送出了门口，袁思勋才对她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那个女人，真的没事吗？京城人多嘴杂，我们的身份不能暴露。那女子瞧见了我的容貌，万一……”

    袁府之中的某处屋子之中，那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看着面容清俊儒雅的袁思勋，沉声开口。

    “她不过是偶然撞见了你，并且，她是才来到京城不足两个月的外地人，并不会知道什么的，用不着如此顾虑。”袁思勋摇了摇头，程家人的身份他很清楚。程锦绣更是普通的深闺少女，她没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东西。贸然有所行动，反倒是打草惊蛇。

    程锦绣本来是打算趁此机会四处逛逛的，一般来说，翼影会在不远处暗中保护，再加上她本身就有自保的能力，有足够的信心应对危险。可是眼下却因为袁家的事情蓦地没了兴致，一路上都有些心事重重。

    袁思勋虽然解释过，程锦绣却觉得，那个陌生的男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可不是一个五城兵马司负责巡逻街道的普通副指挥使家中能够拥有的。看起来倒像是那种经历过真正的血腥厮杀，上过战场的。

    不过这些也只是她自己的揣测，而且，人家府上的私事，她也没那个资格去打听猜度。想了想，便干脆放在脑后了。

    只有亲手所做的东西才有心意，程锦绣打算送姬玉礼物，便将心思放在了这个上面。古人一般都是送些香囊荷包之类的做定情信物，她虽然也学了这么久，不过手艺实在是不能见人。不过，她因为会画画，弄出来的花样子倒是让夫子都点头称赞。

    “对了！我想到了！”

    程锦绣灵机一动，顿时眉飞色舞，在街上左右看了看，便径直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墨斋。

    墨斋里面出售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笔墨纸砚，同样也有作画的颜料和工具。且这墨斋分区明确，书和画一左一右，泾渭分明。她一进去，便有店小二上前招呼。

    自从青莲女学创办，进墨斋里面买文房四宝的也多了一些女眷，众人都不觉得惊奇。引着程锦绣到了柜台，那店小二熟门熟路地为她介绍了起来。

    “姑娘可是想要买画具和颜料？我们这里分为上中下三品，若姑娘是初学，倒是可以用这下品练练手。”

    “我可以自己看看，再试试吗？”

    “当然可以，这边拆开的都是可以试用的，姑娘可随意。”

    青莲居的销售策略显然被这墨斋学去不少，四周的墙壁上还有不少文人墨客即兴创作留下来的墨宝。程锦绣仔细挑选了一番，展开了一张白纸开始作起画来。

    少女一袭淡蓝色襦裙，身量娇小，微微垂下头来，露出一张精致的侧颜，显得如梦似幻。此时此刻，门口处屹立着一个青衣男子。他的面容俊美却带着一丝不苟言笑的威严，看起来已经是而立之年的年纪。甫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仿佛有些熟悉而久远的记忆猛地被唤醒了一般。

    “国公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你要的极品端砚，掌柜的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正打算派小的给府上送去呢！”店小二见了熟人的脸，立刻面带笑意迎了上来，神色间有些谄媚。

    “正好路过此地，便干脆过来了。”被人打断，程渊也顿时回过神来，不过，一双眸子却还是不着痕迹地往那少女的方向看了看。方才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年轻时候的李云芙。这少女的面容，倒是和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

    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程渊蓦地有些烦躁，这少女虽然是素不相识，初次见面，他却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

    “爹，你在看什么呢？女儿想要买些画具，爹你先等等好吗？”门口的华丽马车之中，走下来了一个容貌绝色的少女，她亲昵地挽着程渊的手腕，目光也朝着他的方向看去。

    这一眼，程灵素便是眸光微闪，心中暗恼。爹爹这些年冷落李氏，基本上只宿在母亲屋里。原本爹爹是有过几个妾侍的，不过早就被娘设法赶到偏院去了，根本见不到爹爹的面。

    爹爹正值壮年，身份不凡容貌出众，自然少不了狐狸精前仆后继。不过，那些女人的姿色根本不及娘的万分之一，自然也没有人入得了爹爹的眼。这还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到爹爹看到一个女人失神了！竟然还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女！

    从衣着打扮上来看，还有在外城的地方，可见此女并非什么名门贵女。这种女人，但凡见了点荣华富贵都会不知廉耻的凑过来，她可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小妖精勾引了爹爹！

    “好，你慢慢选，不着急。”程渊向来心疼这个女儿，当下便点了点头。程灵素欢喜地道了谢，这才轻移莲步，缓缓地朝着画具区的方向走去。

    程锦绣灵感迸发，一颗心都沉迷于画作之中，一时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墨斋里面忽然多出来的人。她画的是一处林中，躺在草地上的男子双目紧闭，雪白的衣衫上隐隐有殷红的血迹。守在他身旁的少女紧紧抓住男子的衣袖，依偎在他身前，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只白色的小老鼠抓着尾巴打转。

    其实，这才是她真正对姬玉改变印象，从此在心上留下了痕迹的时刻。或许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不知不觉对姬玉有了好感而不自知。当初在那林中一起经历了生死考验，何曾会想到，会有今日的缘分。

    为了不引起什么麻烦，她并没有将面容画的和两人极为相似，只是浅浅勾勒出了他们的侧脸，不过，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就是了。

    嘴角忍不住勾勒出一抹甜蜜的弧度，她上了最后一抹色，眼神之中露出满意。她打算把这幅画拿去装裱好了，送给姬玉，这份礼物，他应该会喜欢的吧？

    程灵素不着痕迹地靠近，她隐约看见，那女子似乎是在作画，画纸上分明是一个男人的模样！她猛的心中一跳，暗自啐了一口。好个不知羞耻的女子，竟然私下画男人的画像！她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轻蔑鄙夷，眸光微转，顿时有了主意。

    装作路过的模样，她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一块玉佩塞到了那女子的腰带之中，却做出是不小心撞上的模样，惊呼了一声。

    程锦绣正准备收笔呢，就感觉身子一沉，好像被人撞上了。眼看着手上的毛笔就要戳到了画上，将她好不容易灵感来袭十分满意的作品毁掉，她顿时飞快地将手中的笔扔了出去，一心只想护住画纸。

    “啊——好痛，好痛！我的眼睛！爹爹，救命啊爹爹！”

    少女凄厉的哭喊声顿时响了起来，却是程锦绣扔出去的毛笔，直直地砸到了程灵素的眼睛之上。飞溅的墨汁射入了眼中，顿时引来一阵剧痛。程灵素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当下便惨叫着伸出手捂住眼睛痛哭起来。

    程锦绣被这哭声吓了一跳，她这才转过身来，看到了身后明显是被她所伤的少女，顿时顿时咯噔一声，暗道坏了！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