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惨叫声出口的刹那，周围的一切仿佛突然变成了粘稠的液体，无论是空气、风景还是白色巨龙都成了一幅流动的立体画面的一部分，而下一秒钟，道格像是被从水里推上了岸一样，忽然脱离了这幅画面。

    “呼……呼……”

    他本能地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疼痛已经彻底消失，脸上的表情却还残留着惊恐和痛苦。周围是一片洁白的白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而先前两人身处的那幅立体画面则仍然在自动地运行着，画面上数十条巨龙带着各色魔法光芒分头散开，向着四面八方搜索而去，试图找到利纳克斯的蛛丝马迹。

    细微的动静传来，随即一双冰凉、柔软的小手抱住了他的腰。

    道格低头看去，怀中的菲菲安同样是小脸煞白，小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襟，微微地颤抖着。方才那真实的痛苦和恐惧令两人都有些不太适应，恍如梦中。

    “这——咳、咳，这是哪里？”

    道格先开口，声音却嘶哑的吓人，不得不咳嗽了几声。

    “按照……我们的说法，这里应该被叫做……‘缓冲区’。”

    菲菲安的声音同样很涩，小身躯依旧在轻轻颤抖：“这里用来……让幻境中的人……意识到刚才所处的……是个虚拟世界，从而减少……返回现实世界时的……冲击。”

    艰难地说完了这句话，感觉着道格胸前传来的温度，她才觉得精神回复了一些——利纳克斯这个疯子，居然把这个虚拟世界的拟真程度设计的这么高，刚才那种仿佛被一刀刀切割着的剧烈疼痛，实在是真实得让人不寒而栗，几乎连正常的思考都要破碎掉——如果是普通人恐怕要就此发疯了，这要是在四百年后，可是要被顾客告到倾家荡产的哦——呃，如果那个顾客能正常活下来的话！

    “缓冲区？“

    ……原来刚才确实是幻觉啊！

    道格心头一松，心跳立即平稳了许多。希安的地下世界混过几年之后，他的心志已经很是坚韧，但是方才的疼痛确实过于剧烈而真实，连他都差点承受不住——不过只要明白了那是幻觉就好，就像是做了一个极度可怕的噩梦，只要醒来、知道那仅仅是一个梦，心中的恐惧自然就会淡化大半。

    妈的，幸好不是真的……实在是太痛了！

    液体般的画面正在继续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展现剧情的发展，仿佛变成了一双隐形的眼睛，跟随着画面中的巨龙们前进——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已经有无数的山峰、草原掠过眼前，虽然没有了其他的感觉，但是仅仅只有视觉也已经足够震撼，四百年后经常飞来飞去的菲菲安还好，从未做过高空高速飞行的道格只觉得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却又不舍得挪开眼睛。

    “看来我猜错了呢……”

    注视着画面，菲菲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原本以为这个幻境的结局，应该是利纳克斯完成自己最大的心愿……但是现在看来，我们似乎只是被安排了一次考验呢，这个幻境将按照真实的结局发展下去，直到结束！”

    “结束？”

    道格收摄心神、转过头来：“怎么样的结束？”

    “利纳克斯的手稿上没有提到这个部分，一个字都没有。”

    菲菲安摇了摇头，小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正因为这样，我知道的所有有关这件事的知识，都是靠着历史学者们艰苦的考证而拼凑起来的呢……但是他却制作了这样一个幻境，让后来的人可以了解一切？……真是矛盾哦！”

    “想那么多干什么？”

    道格看着画面上巨龙们四处飞掠的镜头：“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是啊，看下去就知道了。”菲菲安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反正，无论如何，注定是个悲剧啊。”

    “悲剧？”

    道格挑起一边眉毛。

    “是的，悲剧。”菲菲安点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利纳克斯确实是个天才，却天真地相信人类会保守秘密……‘风暴星辰’波菲可特轻易地从沿途那些城市的人类口中获得了情报，率领自己的族人很快就找到了他，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之后，纵然利纳克斯天纵奇才、强悍无匹，也依然免不了落败的结局，最后关头还连累洛娜赛黛丝为了救他而失去生命——这就是历史学者们描述的场景，一会儿我们就知道是不是正确了呢。”

    “……可怜的家伙。”

    道格突然想起了当年，还是热心而懵懂少年的自己在街头上同样被骗得很惨，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同情。

    话音未落，眼前的画面忽然一变，一连串的场景迅速地闪过，那速度快到令观看者堪堪能明白事情的发展：巨龙们经过了不算漫长的寻觅，很快就通过人类的告密找到了利纳克斯，一场冲突，不，一场悲剧，即将发生！

    下一秒钟，画面恢复了正常的速度，而道格和菲菲安两人也在同一瞬间感觉到了风的吹拂和地面的坚硬，各种声音扑面而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世界中——不同的是两人现在仿佛根本不存在的隐形人一样，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任何影响。

    周围是红色和白色的花朵的海洋，衬着无数清晰鲜嫩的绿色植株和花园尽头一栋小小的古堡，看起来美丽而又安静，然而数十条巨龙的魔法火焰和庞大身躯造成的伤害瞬间令这片美丽的风景变得残破不堪，落入门前一对体面小贵族打扮的人类夫妇眼中，顿时像是切割他们的血肉那样生疼。

    “利纳克斯！”

    白色巨龙在众多随从的簇拥下神气地出场，脸上的表情神圣而庄严，严格训练出的发音技巧将古老的龙语讲得醇和低沉，非常符合这样一场‘审判’的气氛：“我们在龙神的指引下出现在你面前，是不是令你非常吃惊呢？哪怕你费尽心机伪装成人类，也无法掩饰你灵魂里透出的邪恶气息啊！亵du了神圣婚礼的你已经被龙神所憎恶，伟大的龙神今天就要借我的手，将你这邪恶的存在抹杀！”

    “波菲克特……”

    ‘体面小贵族夫妇’中的男子咬着牙，看着自己的心血、也是妻子最喜爱的精致花园被那些巨龙们破坏的几乎体无完肤，瞳孔慢慢地变成了深沉的黑色：“你们……会因为你的狂妄、无礼，还有对龙神肆意的亵du，付出你们永远无法想像的代价！”

    在他开口的同时，他和妻子的身躯都开始慢慢地膨胀、扭曲，正好在整句话说完的时候，他们已经恢复了原形——黑色巨龙利纳克斯@子夜，红色巨龙洛娜赛黛丝@红炽。

    “代价？！”波菲克特轻轻一哼，高高地昂者头颅、大义凛然：“今日在众多龙神的虔诚仆人面前，你那些卑鄙无耻的谎言和伎俩还是收起来吧！要付出代价的，必定是用邪恶的魔法蒙蔽了我妻子的心灵、破坏龙神亲自指定的神圣婚礼的你！”

    “无耻！“

    利纳克斯几乎无法想像还有这样的巨龙，愤怒地将黑色的龙爪向着天空伸开，漫天的黑色光球瞬间成型，居然一出手就是极强的招数——骷髅之舞！而且那些‘骷髅’的数量和质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龙神注视着我们！正义必胜！“

    波菲克特也同样地发动了自己的强力魔法，其他的巨龙当然不甘落后，身上纷纷亮起了元素的光芒，一场惨烈的战斗，在刚一开始就瞬间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

    “果然，受过严格教育的人，就是比我们这些街头的人厉害多了啊……”

    确定了那些声光效果十足的魔法无法对自己两人造成伤害之后，道格就放开了心情观赏起这出精彩的戏剧来，同时抓住机会‘虚心地’向白色巨龙学习，争取把图唐卡门也演成这样档次的角色——波菲克特一直以来的一系列表演令人赞叹，简直可以堪称是‘高雅的无耻’和‘华丽的卑鄙’啊！

    仅仅只经过了十几秒钟这么一小段时间，巨龙之间的战斗已经变得惨烈无比，无数强力的魔法彼此交错，将这个小小的山岭瞬间变成了遍布深坑的洼地，主战场早已换成天空，利纳克斯面对数十倍的敌人毫不畏惧，充分利用黑龙天生的强悍防御力把洛娜赛黛丝牢牢地护在背后，一个个别出心裁、充满创造性和毁灭力的崭新魔法从他的手中放出，时不时地令对方的一只巨龙痛苦地嚎叫着坠落，完全没有落在下风的迹象。

    “你看见波菲克特了吗？”

    菲菲安注视着战场询问道格，眯起大眼睛四处寻找，却发现神圣的白色巨龙仿佛突然消失了一样，丝毫踪迹也找不到。

    “嘿……战斗刚一开始他就隐身了。”

    一直在盯着自己‘偶像’的道格解答了她的疑惑，脸上带着一丝阴冷的微笑：“现在应该是隐藏在哪个角落里、准备发出精心准备的致命一击吧？！”

    那么多的巨龙都簇拥在波非科特身边，战斗开始之后居然没有一个发觉白色巨龙的滞后和消失！那对时机和周围环境的把握，实在是堪称华丽的技巧啊！

    不说他在这里叹息，巨龙们激烈的战斗中，似乎有意、又似乎是巧合，利纳克斯不知不觉被引得稍微离开了洛娜赛黛丝一点距离，在战斗中一直关心着爱人安危的红色巨龙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正要靠近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没有了一丝力气！

    “利纳！”

    洛娜赛黛丝瞬间发出了惊恐的喊声，如同红宝石般美丽的龙鳞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细细光线组成的诡异符号，无声无息之间已经将她悄悄地束缚，甚至连魔力都被大幅度地抑制！

    是‘龙毒’？！

    红色巨龙立即认出了这种卑鄙的诅咒秘药——但是，是什么时候进入她的体内的？

    脑海中画面一闪，突然出现了城堡的那个女仆今早端进来的那碗异常鲜美的浓汤。

    “洛娜！”

    爱人的惊叫传入耳中，利纳克斯的眼中立即出现了一丝慌乱，心神不稳间被敌人的魔法连续击中数下，黑色的鳞片马上出现了清晰的伤痕——然而它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小事，急促的龙语吟唱中，一个庞大的解除魔法瞬间构筑成型，向着被束缚住的爱人罩去。

    这个魔法显然耗费了黑色巨龙不少的魔力，以至于当它完成的瞬间，周身的元素光芒都随之一暗——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白色巨龙波非克特的身影突然诡异地无声无息出现在它的身后，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巨大的龙爪中紧紧地捏着一团极度压缩的风元素！

    “利纳！！——”

    面对着它的洛娜赛黛丝立即发现了危险，口中发出高亢的惊呼，然而一切早就是计划好的，就在利纳克斯全身能量最薄弱的瞬间，波菲克特凭借爪子上绘制的密咒，以消耗自身一半的魔力为代价突破了黑色巨龙强悍的防御，将手中的风元素团毫不留情地送入了它的体内!

    “波菲克特……“

    利纳克斯死死地咬住牙齿，艰难地扭过头去注视着白色巨龙那得意的笑容，眼中的怒意仿佛在燃烧一样，庞大的躯体因为体内那暴虐的风元素带来的剧痛而颤抖着：“你这个……无耻卑鄙的家伙……龙神的眼睛……正注视着你！你将会为此……付出代价！”

    “龙神很忙的，没有时间去理睬一条黑蜥蜴的祈祷。”

    波菲克特优雅地微笑着，口中却在低声说着恶毒的嘲弄：“‘龙神的琉璃’终究是属于我的！婚礼会立即再次开始，而你却已经没有资格参加了——永别了，你这丑陋的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