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家的人说，芙蓉的尸体是在一条后巷里发现的，死的时候带在身上的财物几乎被洗劫一空，所以巡捕房的人一致认定她是被人打劫，因为反抗得厉害才会被杀死。

    赵初心循着地址来到荣城的郊区，芙蓉就被埋在一个小丘上。

    芙蓉从小被人卖进李府，她没有家人，没有亲戚，身份低贱。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丫头死了大多是挖个坑埋了了事，根本不会有人去给她建立坟墓。

    可孙彩兰大概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找人替她起了一座坟。

    她在坟前站了许久，已经感受不到芙蓉的气息。

    “挖出来看看。”

    小雨应了一声，兽化后刨土。

    赵初心则对着坟墓，走起不规整的步罡，她嘴中念念有词，试图寻找芙蓉魂魄的去向。

    小雨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被完整的刨了出来。

    恶臭扑鼻的同时，小雨浑身一震。

    赵初心不悦的眯起眼。

    芙蓉的尸体看似完整，可只要剥去衣物，就会发现她的心脏已经被人挖走，舌根被人割去，孤零零的躺在两张草席之间，应了她低贱的身份，连一口像样的棺木都没有。

    “主人……”

    小雨浑身抑制不住的发颤，陈佩佩已经死了，应该不会有人再使用那种可怕的驻颜术，但芙蓉的死相确实与当年的自己相似……

    赵初心闭上眼，用灵识四处搜寻，良久后她睁开双目，呢喃道：“一周前死的，应该没走多远。”

    小雨不解：“主人？”

    赵初心骑上她的背脊：“走，和我去一趟地府。”

    ＊

    黄泉路。

    冷飕飕的风混合着小鬼的呜咽，无休止的在四周飘荡。

    没有白天黑夜的世界，天地永远笼罩在一层暗色当中，暗得阴气森森，鬼歌魅影，一种淡淡的腐气混合着彼岸花的香味，鬼影重重，既美丽又诡异。

    黑虎在阴阳路上快速奔跑，赵初心抓着它的毛发，利用小雨的阳煞抵挡掉一部分阴气对身体的伤害。

    当初她敢单枪匹马的下地府追人，全靠蛇妖的元丹护体，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虚弱得很，凡事必须小心谨慎。

    事情和她料想的差不多，地府这群老家伙的办事效率极低，一般人死后最快也要一周才会上门勾魂，所以芙蓉没走多远，她在望乡台前看到了她的身影。

    地府的拘魂使者分有黑白无常，其中这两名无常负责拘捕的又是不同的人。

    比如一见发财的白无常谢必安，生前做尽好事的人死后见到的就是他，而被谢必安带回来的下一世往往能投个好胎。

    芙蓉正被白无常牵着，看到她的时候忍不住泪流满面。

    “啊……啊……”死前她的舌头被人割去，如今就算见着了小姐也说不出话。

    白无常见到赵初心有点慌，握着铁链后退一步：“赵初心！你来这里干什么？！”

    赵初心从小雨背上下来：“七爷，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身后的阴魂说两句话。”

    白无常：“地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真要打起来赵初心也不怕，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她不想动手？

    “就不能行个方便？”她客气的笑道。

    “快滚！”白无常一点也不客气的说。

    “只是说两句话。”赵初心将五根金条放入对方手心，市侩的笑着。

    自从程风在阴司街开了一家古董铺之后，金子也成了地府的流通货币。

    赵初心出手阔绰，见白无常没有反应，又多给了五根。

    “七爷，我们说两句就走，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

    所谓有钱使得鬼推磨，白无常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啊……”芙蓉冲上前，试图握住赵初心的手，可惜人鬼殊途，她的阴魂只能穿过她的身体。

    赵初心目光一沉，问：“是谁干的？”

    挖心是为了汲取少女最纯粹的阴气，割舌是防止她下到地府说出自己的罪行，一般的抢劫犯会这么做？

    芙蓉“啊，啊”了两声，张着的嘴巴里黑洞洞的。

    她用力摇头，又用力点头，然后对她做出“快走”的手势。

    赵初心：“你想让我走？”

    芙蓉点头，将手势拉长。

    赵初心：“你希望我走得越远越好？”

    芙蓉继续点头。

    赵初心眯起眼：“对你动手的是李家的人？”

    芙蓉刚要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用力摇头，她不停的对她做出离开的手势，并且露出担忧的神情。

    赵初心冷下脸，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了。”

    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让人冷入心肺。

    白无常在一旁催促：“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赵初心看一眼芙蓉不舍的目光，又取出五根金条：“七爷，看在我与她主仆一场的份上，可否行个方便，让我送她一程？”

    白无常没回话，可收下金条后牵起铁锁便走。

    芙蓉亦步亦趋的跟着，赵初心紧随其后。

    约莫走了两三分钟，他们终于离开望乡台，再往后就是恶狗岭、金鸡山……然后才能到酆都城，出了酆都城就是还魂崖。

    一路上芙蓉抽抽噎噎的哭着。

    赵初心笑出声：“哭什么？被白无常牵着你应该高兴才对。”

    芙蓉不解的望着她。

    赵初心：“白无常只勾好人的魂，放心吧，下一世你必定会投一个好胎，也许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也说不定。”

    听到这芙蓉就不哭了。

    阴风席卷而过，眨眼间他们已经行至奈何桥。

    白无常提醒她：“你只能送到这。”

    赵初心站住脚，眼睁睁的看着芙蓉上桥，孟婆递给她一碗汤，喝的时候她不舍的看了赵初心一眼，最后一次对她做嘴型。

    走，走得远远的。

    赵初心目送她被另一名鬼差带走，面色逐渐恢复冰冷。

    她在脑中重组刚才得到的信息。

    杀死芙蓉的人在李家，她不希望自己替她报仇，她希望她离开荣城，走得越远越好。

    真是个……傻丫头。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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