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沧江，碧月湾。

    所以叫碧月湾，是因为白沧江在转了个大弯，江水在转弯处冲击出一片肥沃土地。

    这片土地外形像是新月状，原本长满了绿色蒿草，远远看过去一片碧绿，这才叫做碧月湾。

    随着冲击淤泥越来越多，碧月湾也越来越大。这里土地肥沃，也吸引了大量百姓。

    不到二百年的时间，碧月湾已经聚集了十余万人，组成了碧月乡。

    这个听起来很文雅的名字，其实住都是耕种粮食的农民。

    不过，住在白沧江边必须供奉金鳞大王。

    每年三月三，金鳞大王的寿辰，还要奉上五对童男童女。

    开始的时候，碧月湾的农民还不愿意。当年就遭了大水，不但种的粮食绝收，还淹死了几百人。因为粮食绝收，当年又饿死一千多人。

    经过这次教训，碧月湾的农民也学聪明了，每月初一十五按时供奉，寿辰的时候更是早早准备好五对童男童女。

    不止是碧月湾如此，白沧江两岸大型乡村集镇，都要给金鳞大王上供。

    每个乡村集镇都有那种巫婆，专门能和金鳞大王沟通，传达金鳞大王的旨意。

    这种巫婆在百姓中有着极高地位，等闲都没人敢惹。

    金鳞大王在白沧江两岸有着巨大影响力，这种影响力甚至远远超过官府。

    在这里没人敢说金鳞大王坏话，更没人敢违抗金鳞大王的命令。

    几百年下来，祭祀金鳞大王更是成为一种传统。在三月初三这一天，甚至还会举办热闹祭祀仪式。

    敲锣打鼓，找戏班演戏，还有人摆摊卖各种小物件、小吃等等，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至于献祭十个童男女，除了他们的家属，也没什么人在意。

    今年的三月初三，碧月湾也像往年那样，举办金鳞大王寿辰庆典。

    靠近江边的地方搭了一个很大的棚子，棚子里摆着金鳞大王纸扎神像。

    神像框架是竹编的，外面贴着彩纸和金箔，看上去金光闪闪，很是威风。

    神像前摆着长长木制供案，因为常年累月使用，的供案都是香灰和碳火灼烧的黑痕。

    陶制的香炉上乱七八糟的插着各种线香，此外还有猪头、牛头、羊头，各种糕点蜜饯等等供品。

    数万人黑黑压压跪在神像前面，在巫婆指挥下磕头诵念祷词。

    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很整齐，场面上看起来乱糟糟的，也就是前面一小撮人勉强能跟上巫婆的指挥。

    在供案一侧，十个童男童女都放在封闭的竹笼内。

    这些小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大多还不太懂事。只是眼前这么多人，又敲锣打鼓乱成一团。他们身边有没有熟悉的亲人，一个个吓的小脸煞白，不少孩子都在哇哇大哭。

    除了躲在一旁的孩子亲人在默默垂泪，这个时候，也没人在意几个小孩子的死活。

    “礼毕。”

    巫婆尖着嗓子嚎了一声，前面乡绅们也都站起身来，一群人脸上都露出轻松之色。

    跪地磕头，诵念祷词，众人也不敢太过懈怠，都要尽量表现的认真一些。对于养尊处优的乡绅族老来说，大太阳地下跪了半天，身上汗也都冒出来了。

    后面百姓也都跟着起身，一群人都眼巴巴看着前面。虽然大多数人也就能看到神像，其余的就只能看别人后脑勺了。

    穿着五色衣衫的巫婆却是非常兴奋，每年的这一天都是她最露脸的时候。

    所有人都要跪在她脚下，听她的指挥。她皮包骨的干枯瘦脸上露出得意笑容，都要被耷拉眼皮盖住的老眼闪闪放光。

    巫婆装模作样的念了一大堆谁也听不懂的咒文，这其实是她自己编的。

    只有金鳞大王特别不满或者特别满意，才会主动联系她。巫婆是没办法联系金鳞大王的。但是，这不妨碍她装模作样。

    几位乡绅族老也不傻，他们也都看出巫婆在装神弄鬼。问题是这老女人真能联系上金鳞大王，她愿意装也由得她。

    巫婆在香案前乱跳乱蹦了一会，满足了她的强烈表现欲。

    她抬头看了眼天上太阳，已经接近正午，这才下令：“时候已到，为金鳞大王献上祭品。”

    旁边有几个壮汉过来，抬着猪头牛头等供品一起倒进江水里。

    跟着，壮汉们到了几个童男女身边。他们抓起竹笼就准备扔到江里。台下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发出惊呼。

    其实这一幕他们年年都能看到，这声呼叫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兴奋。

    在他们朴素的想法里，献祭几个小孩子，换取一年的风调雨顺，这买卖划算啊。

    所以，大多数人更是把这当做一件好事，一件热闹有趣的事。

    就在几个大汉准备扔孩子的时候，天上落下一道湛然清光，高玄从清光中走出来。

    他对几个大汉说：“住手。”

    几个大汉都看了眼高玄，眼中露出几分敬畏。从天而降，难不成的仙人？

    主要是高玄英俊无俦，气度绝伦。深黄细麻长袍飘逸，怎么看都有超然绝尘的仙人风范。

    巫婆也吓一跳，不知哪里冒出来个管闲事的家伙。看起来又很不好惹。

    巫婆壮着胆子喝问：“你是什么人？”

    “乌鸢国天师高玄。”高玄声音低沉清朗，却传遍四方。

    在场数万人乱哄哄成一团，却都清清楚楚听到高玄的话。

    众人本来还在热烈讨论高玄的身份，这会也没人吭声了。

    这群人虽然都底层百姓农民，不识字不读书，却不缺少生存智慧。只看高玄这一手就知道对方厉害，他们哪还敢放肆。

    至于天师是干什么的，他们其实并不懂。

    几万人都不说话，现场一下就安静下来。旁边敲锣打鼓都不敢动了。

    巫婆其实也不知道天师是干什么的是。但是，金鳞大王的生日庆典可不容破坏。

    她满脸不高兴的说：“不管你是谁，都不能破坏庆典。这关系到我们碧月湾十多万人的生死。”

    她又对前面众多乡绅族老说：“你们还看着，赶紧说话啊。金鳞大王震怒，我们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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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多乡绅族老都是满脸为难。这群人中可有几个读书认字的，有一点见识。至少知道天师是做什么的。

    只是这时候又不能不出头。

    一群人互相使着眼色，为首的蔡长水不得不站出来，他是蔡家族长，也是碧月湾乡绅的老大。

    因为蔡家人最多，足有一万多人。势力最强。所以他当这个乡绅老大。

    蔡长水上来就给高玄深深鞠躬作揖：“天师，庆典是我们的传统。还请您不要管了。”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都急忙凑上来，“是啊天师大人，我们也是没办法。”

    “都是为了碧月湾的百姓……”

    “不如此我们就活不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有气势。

    高玄想叹气，当祭祀成为传统，一切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他一指竹笼里哇哇大哭的童男女：“用这些孩子的生命换你们的平安？”

    蔡长水有点尴尬，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可被天师当面指出来，终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想了下解释道：“天师，我们也是迫于无奈。”

    高玄问：“无奈，你们的孩子怎么不拿出来献祭。”

    蔡长水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差点骂出来，但他还是强压住怒气说：“献祭哪个孩子都是抽签决定的。并不存在徇私。”

    高玄冷笑一声，这种小把戏也就骗骗无知的村民。而且，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争辩。

    他说：“不管你们有什么传统，从今天起，不能再用任何方式祭祀金鳞大王。”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脸色大变。蔡长水当先就跪下了，他想哭却一时哭不出来，只能干嚎道：“天师，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众人见状也都跟着跪下，一起围着高玄大哭大叫。

    巫婆更是指着高玄大叫：“敢和金鳞大王为敌，你的死期到了……”

    巫婆说了句狠话，她到是没胆子和高玄动手。她老眼一转看到下面一群百姓来了主意。

    她高声喊喝：“这人要阻止我们祭祀金鳞大王，大家伙快上啊……”

    这一句话了不得，百姓村民就听不得这个。他们辛辛苦苦举办的庆典，居然有人敢拦着。

    惹怒了金鳞大王，他们还怎么活。

    巫婆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鼓动起来，一群人吵嚷着冲向高玄。场面眼看着就失控了。

    “定。”

    高玄随口吐了一声法咒，所有人就都被定在原地。

    数万人就都成了凝固的雕像，也有不少人失去平衡，当场倒了一大片。

    在场这么多人，就只有巫婆没有被定住。

    巫婆傻呆呆看着被定住不动的几万人，她被吓坏了。这是什么神通？

    就在巫婆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天上又落下一道虹光，一名穿着黑白相间道袍的老道凭空出现。这老道正是国师陶君。

    陶君对高玄稽首施礼：“天师，你又何必如此？”

    高玄淡然说：“我既为天师，斩妖除魔是我的责任。”

    陶君苦笑：“金鳞大王是北海龙宫出身，惹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