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 第1章 初始
- 2 第2章 异变
- 3 第3章 尘缘
- 4 第4章 进山
- 5 第5章 噩梦
- 6 第6章 心魔
- 7 第7章 绝色
- 8 第8章 煞星
- 9 第9章 安全
- 10 第10章 雪枭
- 11 第11章 冰吻
- 12 第12章 凡骨
- 13 第13章 交易
- 14 第14章 师门
- 15 第15章 废柴
- 16 第16章 寿安
- 17 第17章 尸变
- 18 第18章 玉璧
- 19 第19章 噬灵
- 20 第20章 □□
- 21 第21章 交换
- 22 第22章 思虑
- 23 第23章 状元
- 24 第24章 苹果
- 25 第25章 修炼
- 26 第26章 炼器
- 27 第27章 试炼
- 28 第28章 上路
- 29 第29章 肥鼠
- 30 第30章 逃命
- 31 第31章 杀机
- 32 第32章 脱逃
- 33 第33章 地源
- 34 第34章 十二年
- 35 第35章 破土
- 36 第36章 筑基
- 37 第37章 醉梦
- 38 第38章 云空
- 39 第39章 遇敌
- 40 第40章 私斗
- 41 第41章 斗法
- 42 第42章 斗法(2)
- 43 第43章 斗法(3)
- 44 第44章 斗法(4)
- 45 第45章 死劫(1)
- 46 第46章 死劫(2)
- 47 第47章 死劫(3)
- 48 第48章 禁术(1)
- 49 第49章 碎丹
- 50 第50章 禁术(2)
- 51 第51章 禁术(3)
- 52 第52章 重塑
- 53 第53章 虫书
- 54 第54章 下山
- 55 第55章 告别
- 56 第56章 拜师
- 57 第57章 山下
- 58 第58章 世家
- 59 第59章 兴元
- 60 第60章 拍卖
- 61 第61章 残片
- 62 第62章 穷人
- 63 第63章 先行
- 64 第64章 旧仇
- 65 第65章 折辱
- 66 第66章 香消
- 67 第67章 怒杀
- 68 第68章 了结
- 69 第69章 首徒
- 70 第70章 禁锢
- 71 第71章 赠别
- 72 第72章 照青
- 73 第73章 慈悲
- 74 第74章 异界(74-89为倒V哟)
- 75 第75章 恶斗
- 76 第76章 么么哒
- 77 第77章 继续么么哒
- 78 第78章 沉潜
- 79 第79章 醉梦
- 80 第80章 断恶
- 81 第81章 剑灵
- 82 第82章 神剑
- 83 第83章 回归
- 84 第84章 心魔
- 85 第85章 青棱不再
- 86 第86章 结局
- 87 第87章 楔子
- 88 第88章 重回
- 89 第89章 雪薇
- 90 第90章
- 91 第91章 极乐
- 92 第92章 魏凌
- 93 第93章 赤蜈
- 94 第94章 魔心
- 95 第95章 捕鸟
- 96 第96章 姬盛
- 97 第97章 乐生
- 98 第98章 收伏
- 99 第99章 蜃楼
- 100 第100章 救人
- 101 第101章 凶兽
- 102 第102章 尊者
- 103 第103章 徒弟
- 104 第104章 相见
- 105 第105章 交换
- 106 第106章 选择
- 107 第107章 鬼城
- 108 第108章 邪眼
- 109 第109章 云冬海
- 110 第110章 真假
- 111 第111章 瞒天
- 112 第112章 过海
- 113 第113章 绝境
- 114 第114章 唐徊
- 115 第115章 仙君
- 116 第116章 分神
- 117 第117章 护鼎
- 118 第118章 逃生
- 119 第119章 结婴
- 120 第120章 出关
- 121 第121章 穆澜
- 122 第122章 归路
- 123 第123章 再生
- 124 第124章 收徒
- 125 第125章 闯阵
- 126 第126章 破阵
- 127 第127章 烈凰
- 128 第128章 离开
- 129 第129章 超长版么么哒
- 130 第130章 熙婉
- 131 第131章 烈凰宫阙
- 132 第132章 收心(1)
- 133 第133章 收心(2)
- 134 第134章 魔生
- 135 第135章 化劫
- 136 第136章 仙途
- 137 第137章 斗法(1)
- 138 第138章 斗法(2)
- 139 第139章 杀意
- 140 第140章 狩猎
- 141 第141章 星辰
- 142 第142章 瀚海
- 143 第143章 穹影
- 144 第144章 青棱VS唐徊(1)
- 145 第145章 青棱VS唐徊(2)
- 146 第146章 返虚大圆满
- 147 第147章 迷局
- 148 第148章 解惑
- 149 第149章 魔胎
- 150 第150章 重临太初
- 151 第151章 真·大结局
- 152 第二部预告小剧场
- 153 第153章 番外——萧乐生&雪薇篇
- 154 第154章 番外——卓烟卉&苏玉宸
- 155 第155章 回忆初开
- 156 第156章 PART.1
- 157 第157章 PART.2
- 158 第158章 PART.3
- 159 第159章 PART.4
- 160 第160章 PART.5
- 161 第161章 PART.6
- 162 第162章 PART.7
- 163 第163章 PART.8
- 164 第164章 PART.9
- 165 第165章 PART.10
- 166 第166章 PART.11
- 167 第167章 PART.12
- 168 第168章 PART.13
- 169 第169章 回忆续曲
- 170 第170章 PART.1
- 171 第171章 PART.2
- 172 第172章 PART.3
- 173 第173章 PART.4
- 174 第174章 PART.5
- 175 第175章 PART.6
- 176 第176章 PART.7&新坑广告
- 177 第177章 PART.8
- 178 第178章 PART.9
- 179 第179章 PART.10
- 180 第180章 PART.11
- 181 第181章 PART.12
- 182 第182章 回忆续曲
- 183 第183章 PART.1
- 184 第184章 PART.2
- 185 第185章 PART.3
- 186 第186章 PART.4
- 187 第187章 PART.5
- 188 第188章 PART.6
- 189 第189章 PART.7
- 190 第190章 PART.8
- 191 第191章 PART.9&甜蜜小剧场
- 192 第192章 PART.10
- 193 第193章 PART.11
- 194 第194章 回忆续曲
- 195 第195章 PART.1
- 196 第196章 PART.2+甜蜜小剧场
- 197 第197章 PART.3
- 198 第198章 PART.4
- 199 第199章 PART.5(修)
- 200 第200章 PART.6&关于预告
- 201 第201章 PART.7
- 202 第202章 PART.8
- 203 第203章 PART.9
- 204 第204章 PART.10甜蜜小剧场的完整版
- 205 第205章 PART.11
- 206 第206章 PART.12
- 207 第207章 PART.13
- 208 第208章 回忆续曲
- 209 第209章 PART.1
- 210 第210章 PART.2
- 211 第211章 PART.3
- 212 第212章 PART.4
- 213 第213章 PART.5
- 214 第214章 PART.6
- 215 第215章 PART.7
- 216 第216章 PART.8
- 217 第217章 PART.9
- 218 第218章 PART.10
- 219 第219章 PART.11
- 220 第220章 PART.12
- 221 第221章 PART.13
- 222 第222章 PART.14
- 223 第223章 PART.15
- 224 第224章 PART.16
- 225 第225章 PART.17
- 226 第226章 PART.18
- 227 第227章 PART.19
- 228 第228章 PART.20
- 229 第229章 PART.21
- 230 第230章 PART.22
- 231 第231章 回忆续曲·与君长诀
- 232 第232章 PART.1
- 233 第233章 PART.2
- 234 第234章 PART.3
- 235 第235章 PART.3
- 236 第236章 PART.5
- 237 第237章 PART.6
- 238 第238章 PART.7
- 239 第239章 甜甜甜甜甜
- 240 第240章 与君长诀1
- 241 第241章 与君长诀2
- 242 第242章 与君长诀(3)
- 243 第243章 遗忘(1)
- 244 第244章 遗忘(2)
- 245 第245章 回忆续曲
- 246 第246章 PART.1
- 247 第247章 PART.2
- 248 第248章 PART.3
- 249 第249章 PART.4
- 250 第250章 PART.5
- 251 第251章 PART.6
- 252 第252章 PART.7
- 253 第253章 PART.8
- 254 第254章 PART.9
- 255 第255章 PART.10
- 256 第256章 PART.11
- 257 第257章 PART.12
- 258 第258章 PART.13
- 259 第259章 PART.14
- 260 第260章 PART.15
- 261 第261章 PART.16
- 262 第262章 PART.17
- 263 第263章 PART.18
- 264 第264章 PART.19
- 265 第265章 PART.20
- 266 第266章 PART.21
- 267 第267章 PART.22
- 268 第268章 PART.23
- 269 第269章 PART.24
- 270 第270章 PART.25
- 271 第271章 PART.26
- 272 第272章 PART.27
- 273 第273章 PART.28
- 274 第274章 PART.29
- 275 第275章 回忆续曲
- 276 第276章 PART.1
- 277 第277章 PART.2
- 278 第278章 PART.3
- 279 第279章 PART.4
- 280 第280章 PART.5
- 281 第281章 PART.6
- 282 第282章 PART.7
- 283 第283章 PART.8
- 284 第284章 PART.8
- 285 第285章 PART.10
- 286 第286章 PART.11
- 287 第287章 PART.12
- 288 第288章 PART.13
- 289 第289章 PART.14
- 290 第290章 PART.15
- 291 第291章 PART.16
- 292 第292章 回忆终结
- 293 第293章 PART.1
- 294 第294章 PART.2
- 295 第295章 PART.3
- 296 第296章 PART.4
- 297 第297章 PART.5
- 298 第298章 PART.6
- 299 第299章 PART.7
- 300 第300章 PART.8
- 301 第301章 PART.9
- 302 第302章 PART.10
- 303 第303章 PART.11
- 304 第304章 征战天仁
- 305 第305章 睥睨青凰(1)
- 306 第306章 睥睨青凰(2)
- 307 第307章 睥睨青凰(3)
- 308 第308章 十军统帅(1)
- 309 第309章 十军统帅(2)
- 310 第310章 黑城之争(1)
- 311 第311章 黑城之争(2)
- 312 第312章 黑城之争(3)
- 313 第313章 整军待发(1)
- 314 第314章 整军待发(2)
- 315 第315章 什女之战(1)
- 316 第316章 什女之战(2)
- 317 第317章 什女之战(3)
- 318 第318章 什女之战(4)
- 319 第319章 什女之战(5)
- 320 第320章 什女之战(6)
- 321 第321章 蛟海怒嫁,双修结礼(1)
- 322 第322章 蛟海怒嫁,双修结礼(2)
- 323 第323章 蛟海怒嫁,双修结礼(3)
- 324 第324章 蛟海怒嫁,双修结礼(4)
- 325 第325章 蛟海怒嫁,双修结礼(5)
- 326 第326章 蛟海怒嫁,双修结礼(6)
- 327 第327章 蛟海怒嫁,双修结礼(7)
- 328 第328章 蛟海怒嫁,双修结礼(8)
- 329 第329章 双修礼成,蛟海浪翻(1)
- 330 第330章 双修礼成,蛟海浪翻(2)
- 331 第331章 双修礼成,蛟海浪翻(3)
- 332 第332章 双修礼成,蛟海浪翻(4)
- 333 第333章 双修礼成,蛟海浪翻(5)
- 334 第334章 双修礼成,蛟海浪翻(6)
- 335 第335章 地心之战(1)
- 336 第336章 地心之战(2)
- 337 第337章 地心之战(3)
- 338 第338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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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尘缘
第3章 尘缘
青棱对于在这样危险情况下,还能对那清冷声音产生遐想的自己,感到十分的无奈,这大概是一个合格的吟唱者所必然患上的职业病。
她被唐徊提着,在半空中飞行,吓得咿呀乱叫,觉得自己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以至于唐徊降下云头,将她扔在地上的时候,她双腿已经软得站不起来,骨碌一下,整个人像雪团似的滚了一圈。
他们这一逃,便是数百里远,四周已是毫无人烟,茫然一片雪白,别无他物的景象。
“仙……仙爷爷……”青棱的声音颤颤的,一个词咬不准,唐徊直接升了辈份。
“您可怜可怜凡女吧,凡女尚有八十老母卧病在床,您行行好放了凡女吧,这双杨界山险水危,我这*凡胎进去了只有送死的份。您的金子我不要了,我免费再给您画个地图,以后回家天天给您烧三柱清香,仙爷您大发慈悲让我走吧……”
青棱从雪地里仰起头,哭丧着脸叽哩呱啦一通扯,面颊上挂满泪痕,也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看起来却是狼狈不已。
这些煞星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原来以为只是个低阶修士,她才这么兴冲冲地自告奋勇,如今那一场斗法犹如兜头浇下的一桶冰水,把她的所有小算计都通通浇没,有那么强悍的仇家,这煞星只怕也是不好相与的,还是趁早走了才是。
命最重要。
唐徊没有理她,手一翻,凭空变出了一只白玉瓶子,倒了一颗芳香四溢的碧色小丸出来,抿嘴吞下,便盘膝坐在了地上。
青棱见他没有理自己,心里开始打起小九九来。
看他的模样,一落到地上就气息不稳、脚步虚浮,此刻话也不说便磕药坐下,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需要调息,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仙爷,您好好休息休息,休息……”青棱轻声细语地说着,取出那金子搁在了雪上,一面小心翼翼爬起,倒退着缓缓离去。
唐徊仍旧没有理她。
青棱退了百十步,见他没有反应,心中一喜,迅速转身拔腿狂奔。
只是还没跑出百米,一物重重砸上了她的后背,她整个人便直直飞出了数米,冲进雪堆里。
青棱只觉背心剧痛难当,两眼金星直冒,骨头像要散架了似了,刺骨的冰雪塞了她满口满鼻,从脖子里灌进去,带一阵寒颤。
她从雪里拔出头来,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喉头一痒,便剧烈咳嗽起来,雪粉和着血沫从她口中咳出,满嘴都是腥甜的味道,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嘴角已然挂下一道殷红。
青棱心头骇然,艰难地转过身。
一小锭黄澄澄的金子,安安静静地躺在离她不远的雪里。
砸中她的,正是这尚不足半个婴儿拳头大小金子。
青棱满面惊恐地坐在地上,抬头看唐徊。
“捡起来吧。”唐徊仍旧坐在原地,声音平静,不见喜怒,“我给出去的东西,不喜欢收回。”
青棱爬起来,雪粉扑簌簌地从她头上身上落下,她也顾不上整理,背上的剧痛在提醒着她,这个煞星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随时都可能要了她的小命。她半惧半恼,恨自己瞎了眼睛贪那点钱,惹上了这么个煞星。
见她听话,唐徊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在满意她的听话。
“拿好了。我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记住,没有下一次。”他站起来,抖抖斗篷上的细雪。
雪光之下他的脸上一片阴影,晦明难辨,青棱将那金锭紧紧抓在手心中,这个男人,连威胁的话都说得四平八稳,她却仿佛听到自己粉身碎骨的声音,心中一片寒意,便把逃跑的心思全都吞到肚子里。
在他面前,她就是一只蝼蚁,他只要一根指头,她就能变成齑粉,仙凡有别,这差别,就是天地云泥的巨大差距,在这样的力量前,她只能臣服。
没有其他选择。
“是。”她勉强自己发出一个坚定的声音,以避免不小心再触怒这煞星。
“你家在哪里?”唐徊问道。
“啊?我家在……在玉华山五梅峰下。”青棱心中犹在惊惧,对他的问题便报以一脸的疑惑茫然。
“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唐徊提醒她。
青棱便想起来,之前在茶馆里对他提的要求。
“带路吧。”唐徊手一抬,青棱还来不及反应,就又被他拎在了手里。
这一趟双杨界之行,看来她是怎样也逃不掉了。
一路上又是腾云驾雾般的飞行,青棱咬紧了牙关没让自己哼哼出声,只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惹怒了这个煞星。
这次她总算是看清楚了,唐徊脚下踏着一柄银亮的飞剑,并不是直接御空而行。
在腰被拎断之前,青棱总算勉勉强强地把他带到了五梅峰下。
五梅峰是玉华山众多奇峰中并不算太突出的一座山峰,因在西北传说之中,这峰上曾住有仙人在此得道,仙人留下五株珍贵异常的雪焰梅花,此后每逢仙人得道那天,峰上都会出现异像,阳光云雾幻化成蜃楼之图,远远望去,就如白衣仙人在梅下赏花景像,因此得名五梅峰。
不管故事是真还是假,总是为这山峰镀上了一层传说的色彩,也常会引来一些凡间修士来此寻道,但多年来从未有果。
五梅峰离望仙镇有段距离,是一处极偏僻的所在,峰下只有一个五梅村,人烟稀少,零零落落只不过十来户人家,此刻天色已晚,整个村子灯火黯淡,透露出一股萧瑟苍老的味道来。
青棱想着,他们这样又折回来,这煞星也不怕他那对头找上门来,却不知唐徊逃的时候便已经算准了,那人撞上玉华宫的接引天女,没这么容易脱身。
“明天正午,我来找你。”唐徊将她扔在家门口,抛下一句话便飞身而去,不知所踪。
青棱只看着那灰黑的斗篷如同蝙蝠般羽翼一张,眼前人影已经空。
跑得真快,也不怕她逃走。
她一边腹诽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抖抖身上的沙砾雪粉,抓起一团雪将嘴角干涸的血迹擦得干干净,便按下心中重重心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娘,娘,我回来了。”
一叠声清脆悦耳的叫唤,打散了这贫苦荒芜村庄的死寂。青棱推开门,迎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这土石垒成的小矮房里,阴暗狭小,即便是里面摆放的家什已经简陋到不能再更简陋的地步,也仍旧显得拥挤。
屋里没有点灯,屋外还没全暗的天光透过小窗照进来,越发显得阴沉,青棱却没有丝毫嫌弃,脸上仿佛要满出来的笑脸仿佛她是走进一处金窟银穴。
“囡囡,回来啦。”温柔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带着暖暖的笑意。
“娘,你怎么起来了?”青棱看了看空空的床,才发现窗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枯瘦的人影。
枯稿的容颜,灰白的发,一件洗得褪色的鸦青棉袄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罩着她瘦得只下骨头的干枯身体,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带着青棱无法理解的幸福,望着窗外。这个看上去像六十多岁老妪的妇人,正是她的母亲姚氏,今年才不过三十出头。
她娘已经病了好多年,汤药从未断过,时好时坏的拖着,去年入冬以来,她娘的身体忽然间急转直下,原来还能下床走走,如今只能卧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今天不知为何,忽然间爬了起来。
青棱有些不好的预感。
“娘,你怎么起来了,还站在窗口,看什么呢?这里风大,小心着凉。”青棱急道,可话才一出口,她便是一滞。
她娘的眼睛,三年多以前就已经瞎了。
“呵呵,囡囡,你快来,你看那里,是不是你爹的身影。你不记得他的模样了吧?也是,他走的时候,你才两岁呢,梳着小辫,紧紧抓着你爹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你看,他终于回来了。”姚氏仍旧看着窗外,声音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来。
青柔看了看窗外早已昏暗的天,心中咯噔一下。
“娘,你说什么呢?赶紧去床上躺着,我给你做饭去。这里风大,小心吹病了,爹回来可要难过了。”青棱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搀着姚氏的手。
姚氏并没有拒绝,顺从地跟着青棱坐到了床上。
青棱熟练地将被子盖到母亲身上,细心掖好被角。
“囡囡,坐下,娘有话要跟你说。”姚氏伸出枯骨般的手,抓住了青棱的手腕,示意她坐在床边。
“囡囡,娘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了,多亏了你……”姚氏眼神没有焦距,望着青棱所在的位置,眼里却空无一物。
青棱忙按住她的手,道:“娘,别瞎说,我是你女儿,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今天遇到个好心人,过两天会带着他进山里挖草药,他付了一锭金子的酬劳呢,还答应送我两株雪枭羽,有了这两株草药,你的病就能好起来了。明天我会拜托隔壁的陶大娘,请她帮忙照看你,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会很快赶回来的。”
“囡囡,苦了你了……”姚氏一边说着,一边流下泪来。
这么多年,都是靠着青棱一个人撑着家,既要想法子赚钱养家,又要照顾行将就木的母亲,她变着法子赚钱,请医问药,小小年纪就将人世辛酸尝了个遍。别人家的姑娘,这花信年华,无不是在父母膝下承欢,高高兴兴等着嫁人,只有青棱,满雪山的跑着,无惧风雨险阻,就像天生天养的孩子。
她对不起女儿。
青棱知道,她娘又要开始讲那个她已经会背的故事了。
关于她爹的故事。
她的爹,在姚氏口中是个风神俊朗的少年英雄,十八岁就夺了大安朝的武状元,随军出征浴血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二十岁时便成了大安朝最年轻的少年将军。姚氏与他,是青梅竹马多年的情份,嫁他之时,她十里红妆,羡煞整个盛京的少女,出嫁后,夫妻同心,举案齐眉,那是一段艳若桃花的幸福日子。可不曾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又威名太盛,为人不羁,得罪了大安朝的修仙世家,惹来滔天大祸,他被污通敌叛国,满门被灭。他只来得及将她救出,隐到了玉华山五梅峰下。血海深仇,化作噬心之恨,可仇人是修仙大家,他们实力差距犹如深渊,若想报仇,唯有一途——修仙。
在五梅峰下的第二年,少年终于忍受不住噬骨之恨,抛下妻女,踏上漫漫修仙问道之路。那一年,姚氏的女儿才刚满两岁。
他答应她,有朝一日必会得道回归,杀尽所有害他之人;他答应她,白头偕老永不弃,终有一日必将带她领略五梅盛景。
这一等,便是整整二十五年。
“囡囡,这玉佩,你收好!”姚氏并没像往常那样,诉说完旧事便沉沉睡去,反而显得更加精神了一些,从枕下摸出一枚雕成海棠花的羊脂白玉,塞在青棱手中。
青棱一惊,那玉是姚氏的命根子。
这枚白玉海棠,是她爹送给姚氏的定情之物,这些年姚氏每逢想得紧得,便掏出这玉来摩挲一番。
“娘,这玉……”
“你拿着。不是为了叫你去报仇,而是为了若有朝一日,你能遇到他,也好认了身份。若他还活着,应该自有一番成就,有他为你作靠,你的日子,总不会太苦。我这残躯败体,已是不成了。”姚氏眼中有一瞬间的清明。
青棱听着这话像在交代遗言,眼眶便红了。
“娘,我不能要,我不是……”
“我说你是,你就是!你就是我的囡囡!”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姚氏忽然间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枯骨般的手指紧紧抓着青棱的手,不让她将那玉石海棠塞回来。
青棱闭上眼眸。
姚氏的女儿囡囡,在五岁那年便夭亡于一场水痘,她这个囡囡,只不过是个冒牌货。
对于姚氏而言,女儿就是她全部的希望。
没有什么比打碎她的希望来得更残忍的事了。
青棱默默收下那枚白玉海棠。
凡人寿命,自有天定,即便她有通天之能,也只不过拖个一时三刻。
姚氏已然油尽灯枯,只怕是等不到她寻回那两株雪枭羽了。
她到这贫困荒芜的五梅村,已经有十年时间了。
十年的岁月,在漫长浩渺的仙途之中,犹如沧海一粟。
但这十年的母女情份,却是她从未享受过的尘世牵绊。
如今,是要到了该分离的时刻吗?
她被唐徊提着,在半空中飞行,吓得咿呀乱叫,觉得自己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以至于唐徊降下云头,将她扔在地上的时候,她双腿已经软得站不起来,骨碌一下,整个人像雪团似的滚了一圈。
他们这一逃,便是数百里远,四周已是毫无人烟,茫然一片雪白,别无他物的景象。
“仙……仙爷爷……”青棱的声音颤颤的,一个词咬不准,唐徊直接升了辈份。
“您可怜可怜凡女吧,凡女尚有八十老母卧病在床,您行行好放了凡女吧,这双杨界山险水危,我这*凡胎进去了只有送死的份。您的金子我不要了,我免费再给您画个地图,以后回家天天给您烧三柱清香,仙爷您大发慈悲让我走吧……”
青棱从雪地里仰起头,哭丧着脸叽哩呱啦一通扯,面颊上挂满泪痕,也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看起来却是狼狈不已。
这些煞星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原来以为只是个低阶修士,她才这么兴冲冲地自告奋勇,如今那一场斗法犹如兜头浇下的一桶冰水,把她的所有小算计都通通浇没,有那么强悍的仇家,这煞星只怕也是不好相与的,还是趁早走了才是。
命最重要。
唐徊没有理她,手一翻,凭空变出了一只白玉瓶子,倒了一颗芳香四溢的碧色小丸出来,抿嘴吞下,便盘膝坐在了地上。
青棱见他没有理自己,心里开始打起小九九来。
看他的模样,一落到地上就气息不稳、脚步虚浮,此刻话也不说便磕药坐下,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需要调息,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仙爷,您好好休息休息,休息……”青棱轻声细语地说着,取出那金子搁在了雪上,一面小心翼翼爬起,倒退着缓缓离去。
唐徊仍旧没有理她。
青棱退了百十步,见他没有反应,心中一喜,迅速转身拔腿狂奔。
只是还没跑出百米,一物重重砸上了她的后背,她整个人便直直飞出了数米,冲进雪堆里。
青棱只觉背心剧痛难当,两眼金星直冒,骨头像要散架了似了,刺骨的冰雪塞了她满口满鼻,从脖子里灌进去,带一阵寒颤。
她从雪里拔出头来,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喉头一痒,便剧烈咳嗽起来,雪粉和着血沫从她口中咳出,满嘴都是腥甜的味道,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嘴角已然挂下一道殷红。
青棱心头骇然,艰难地转过身。
一小锭黄澄澄的金子,安安静静地躺在离她不远的雪里。
砸中她的,正是这尚不足半个婴儿拳头大小金子。
青棱满面惊恐地坐在地上,抬头看唐徊。
“捡起来吧。”唐徊仍旧坐在原地,声音平静,不见喜怒,“我给出去的东西,不喜欢收回。”
青棱爬起来,雪粉扑簌簌地从她头上身上落下,她也顾不上整理,背上的剧痛在提醒着她,这个煞星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随时都可能要了她的小命。她半惧半恼,恨自己瞎了眼睛贪那点钱,惹上了这么个煞星。
见她听话,唐徊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在满意她的听话。
“拿好了。我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记住,没有下一次。”他站起来,抖抖斗篷上的细雪。
雪光之下他的脸上一片阴影,晦明难辨,青棱将那金锭紧紧抓在手心中,这个男人,连威胁的话都说得四平八稳,她却仿佛听到自己粉身碎骨的声音,心中一片寒意,便把逃跑的心思全都吞到肚子里。
在他面前,她就是一只蝼蚁,他只要一根指头,她就能变成齑粉,仙凡有别,这差别,就是天地云泥的巨大差距,在这样的力量前,她只能臣服。
没有其他选择。
“是。”她勉强自己发出一个坚定的声音,以避免不小心再触怒这煞星。
“你家在哪里?”唐徊问道。
“啊?我家在……在玉华山五梅峰下。”青棱心中犹在惊惧,对他的问题便报以一脸的疑惑茫然。
“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唐徊提醒她。
青棱便想起来,之前在茶馆里对他提的要求。
“带路吧。”唐徊手一抬,青棱还来不及反应,就又被他拎在了手里。
这一趟双杨界之行,看来她是怎样也逃不掉了。
一路上又是腾云驾雾般的飞行,青棱咬紧了牙关没让自己哼哼出声,只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惹怒了这个煞星。
这次她总算是看清楚了,唐徊脚下踏着一柄银亮的飞剑,并不是直接御空而行。
在腰被拎断之前,青棱总算勉勉强强地把他带到了五梅峰下。
五梅峰是玉华山众多奇峰中并不算太突出的一座山峰,因在西北传说之中,这峰上曾住有仙人在此得道,仙人留下五株珍贵异常的雪焰梅花,此后每逢仙人得道那天,峰上都会出现异像,阳光云雾幻化成蜃楼之图,远远望去,就如白衣仙人在梅下赏花景像,因此得名五梅峰。
不管故事是真还是假,总是为这山峰镀上了一层传说的色彩,也常会引来一些凡间修士来此寻道,但多年来从未有果。
五梅峰离望仙镇有段距离,是一处极偏僻的所在,峰下只有一个五梅村,人烟稀少,零零落落只不过十来户人家,此刻天色已晚,整个村子灯火黯淡,透露出一股萧瑟苍老的味道来。
青棱想着,他们这样又折回来,这煞星也不怕他那对头找上门来,却不知唐徊逃的时候便已经算准了,那人撞上玉华宫的接引天女,没这么容易脱身。
“明天正午,我来找你。”唐徊将她扔在家门口,抛下一句话便飞身而去,不知所踪。
青棱只看着那灰黑的斗篷如同蝙蝠般羽翼一张,眼前人影已经空。
跑得真快,也不怕她逃走。
她一边腹诽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抖抖身上的沙砾雪粉,抓起一团雪将嘴角干涸的血迹擦得干干净,便按下心中重重心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娘,娘,我回来了。”
一叠声清脆悦耳的叫唤,打散了这贫苦荒芜村庄的死寂。青棱推开门,迎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这土石垒成的小矮房里,阴暗狭小,即便是里面摆放的家什已经简陋到不能再更简陋的地步,也仍旧显得拥挤。
屋里没有点灯,屋外还没全暗的天光透过小窗照进来,越发显得阴沉,青棱却没有丝毫嫌弃,脸上仿佛要满出来的笑脸仿佛她是走进一处金窟银穴。
“囡囡,回来啦。”温柔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带着暖暖的笑意。
“娘,你怎么起来了?”青棱看了看空空的床,才发现窗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枯瘦的人影。
枯稿的容颜,灰白的发,一件洗得褪色的鸦青棉袄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罩着她瘦得只下骨头的干枯身体,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带着青棱无法理解的幸福,望着窗外。这个看上去像六十多岁老妪的妇人,正是她的母亲姚氏,今年才不过三十出头。
她娘已经病了好多年,汤药从未断过,时好时坏的拖着,去年入冬以来,她娘的身体忽然间急转直下,原来还能下床走走,如今只能卧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今天不知为何,忽然间爬了起来。
青棱有些不好的预感。
“娘,你怎么起来了,还站在窗口,看什么呢?这里风大,小心着凉。”青棱急道,可话才一出口,她便是一滞。
她娘的眼睛,三年多以前就已经瞎了。
“呵呵,囡囡,你快来,你看那里,是不是你爹的身影。你不记得他的模样了吧?也是,他走的时候,你才两岁呢,梳着小辫,紧紧抓着你爹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你看,他终于回来了。”姚氏仍旧看着窗外,声音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来。
青柔看了看窗外早已昏暗的天,心中咯噔一下。
“娘,你说什么呢?赶紧去床上躺着,我给你做饭去。这里风大,小心吹病了,爹回来可要难过了。”青棱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搀着姚氏的手。
姚氏并没有拒绝,顺从地跟着青棱坐到了床上。
青棱熟练地将被子盖到母亲身上,细心掖好被角。
“囡囡,坐下,娘有话要跟你说。”姚氏伸出枯骨般的手,抓住了青棱的手腕,示意她坐在床边。
“囡囡,娘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了,多亏了你……”姚氏眼神没有焦距,望着青棱所在的位置,眼里却空无一物。
青棱忙按住她的手,道:“娘,别瞎说,我是你女儿,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今天遇到个好心人,过两天会带着他进山里挖草药,他付了一锭金子的酬劳呢,还答应送我两株雪枭羽,有了这两株草药,你的病就能好起来了。明天我会拜托隔壁的陶大娘,请她帮忙照看你,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会很快赶回来的。”
“囡囡,苦了你了……”姚氏一边说着,一边流下泪来。
这么多年,都是靠着青棱一个人撑着家,既要想法子赚钱养家,又要照顾行将就木的母亲,她变着法子赚钱,请医问药,小小年纪就将人世辛酸尝了个遍。别人家的姑娘,这花信年华,无不是在父母膝下承欢,高高兴兴等着嫁人,只有青棱,满雪山的跑着,无惧风雨险阻,就像天生天养的孩子。
她对不起女儿。
青棱知道,她娘又要开始讲那个她已经会背的故事了。
关于她爹的故事。
她的爹,在姚氏口中是个风神俊朗的少年英雄,十八岁就夺了大安朝的武状元,随军出征浴血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二十岁时便成了大安朝最年轻的少年将军。姚氏与他,是青梅竹马多年的情份,嫁他之时,她十里红妆,羡煞整个盛京的少女,出嫁后,夫妻同心,举案齐眉,那是一段艳若桃花的幸福日子。可不曾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又威名太盛,为人不羁,得罪了大安朝的修仙世家,惹来滔天大祸,他被污通敌叛国,满门被灭。他只来得及将她救出,隐到了玉华山五梅峰下。血海深仇,化作噬心之恨,可仇人是修仙大家,他们实力差距犹如深渊,若想报仇,唯有一途——修仙。
在五梅峰下的第二年,少年终于忍受不住噬骨之恨,抛下妻女,踏上漫漫修仙问道之路。那一年,姚氏的女儿才刚满两岁。
他答应她,有朝一日必会得道回归,杀尽所有害他之人;他答应她,白头偕老永不弃,终有一日必将带她领略五梅盛景。
这一等,便是整整二十五年。
“囡囡,这玉佩,你收好!”姚氏并没像往常那样,诉说完旧事便沉沉睡去,反而显得更加精神了一些,从枕下摸出一枚雕成海棠花的羊脂白玉,塞在青棱手中。
青棱一惊,那玉是姚氏的命根子。
这枚白玉海棠,是她爹送给姚氏的定情之物,这些年姚氏每逢想得紧得,便掏出这玉来摩挲一番。
“娘,这玉……”
“你拿着。不是为了叫你去报仇,而是为了若有朝一日,你能遇到他,也好认了身份。若他还活着,应该自有一番成就,有他为你作靠,你的日子,总不会太苦。我这残躯败体,已是不成了。”姚氏眼中有一瞬间的清明。
青棱听着这话像在交代遗言,眼眶便红了。
“娘,我不能要,我不是……”
“我说你是,你就是!你就是我的囡囡!”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姚氏忽然间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枯骨般的手指紧紧抓着青棱的手,不让她将那玉石海棠塞回来。
青棱闭上眼眸。
姚氏的女儿囡囡,在五岁那年便夭亡于一场水痘,她这个囡囡,只不过是个冒牌货。
对于姚氏而言,女儿就是她全部的希望。
没有什么比打碎她的希望来得更残忍的事了。
青棱默默收下那枚白玉海棠。
凡人寿命,自有天定,即便她有通天之能,也只不过拖个一时三刻。
姚氏已然油尽灯枯,只怕是等不到她寻回那两株雪枭羽了。
她到这贫困荒芜的五梅村,已经有十年时间了。
十年的岁月,在漫长浩渺的仙途之中,犹如沧海一粟。
但这十年的母女情份,却是她从未享受过的尘世牵绊。
如今,是要到了该分离的时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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