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过了许久，人族大乘的神色越发显得苍老疲惫，摇了摇头，沉沉叹息。

    “既然并非东洲之人，老夫也不强求，你有你的执念，便全力为之吧，人活一世，至少应该少些悔恨才是。”

    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邱无极显得有些乏累地说道：“记得当年与你初见之时，你曾问过关于命运的话题，当时老夫还以为你好高骛远，如今想来，其中竟存在着如此的苦难。

    天息境开启在即，魔族乱世百年，一旦魔祖降临，天下或许就此陷入永劫，老夫孤掌难鸣，能否保住多少同族都不得而知，也帮不了你什么，唯能祝你早日救回妻儿，一家团聚……”

    得知了栗天的真正来历之后，人族大乘的心头更加沉重，按照天息境气息的狂暴程度，或许不足一年，就能达到极致，到那时，便是四族强者的搏命之际。

    邱无极已经不愿多想他人的命运，压在他肩头的重任，早已耗尽了老者的精力，在栗天的讲述中猜测出魔祖的降临之地后，这次的天息境之行，变得阴森危险，充满致命的危机。

    进，则有出现人族强者的可能，不进，只能维持现状，在四方之地最为势弱的人族，根本无法被大乘强者一直庇护，就算魔祖不曾现世，他邱无极的寿元，也没有多少了。

    一旦人王护法耗尽寿元羽化，东洲人族，必然就此衰败，命泉将被其他异族抢占。

    就算就此战死在天息境中，邱无极也必然要带领人族强者进入其中，只有夺到一缕天息，人族才能多出一份生机。

    危机，其实早已出现在东洲，并非是那些乱世的魔物，而是人族大乘将近的寿元。

    得到了自己想要得知的消息，栗天便不再多留，抱拳之后，辞别了邱无极。

    望着渐渐走远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的老者，低声呢喃着对方多年前所问的话语：“难道命运，当真无法改变么……”

    对于人族大乘，栗天始终怀着一份恭敬，老者为了人族而劳累的一生，也的确值得他尊敬，不过这一次对话，除了大致能断定魔族的异动缘由之外，对于魔源，栗天仍旧一无所知。

    离开了大乘强者的住处后，清瘦的修士缓步行走在坊市的街头，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显得越加嘈杂，栗天的心头也是一阵的烦闷。

    既然无法断定魔族异动的真相，那便直接返回下界，管他什么天息境，管他什么四方之地，劫云海上的世界，本就与自己无关，他栗天踏天而来的目的，也只有救回妻儿而已。

    涉及到族群之间的利弊争夺，栗天已经不想过问，也不想插手，他本是凌龙一族，全族都灭绝在洪荒之战，如今只有两只同族随在身旁，四方之地的人与妖，对他来说，显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遥远。

    只有那副妖异而俏丽的身影，才是自己心中最后的执念……

    “月儿……”

    行在人海的清瘦身影，轻声呢喃着爱妻的名字，显得有些孤寂，有些清苦。

    决定了即刻返回下界之后，栗天便不再命泉坊市久留，大步向着坊市外行去，当他走到一处建立在坊市边缘的酒楼后，眼前的道路上，挡上了一副壮硕的身影。

    发觉自己的路被人所挡，栗天的心头骤升微怒，当他看清了对方的大光头与满脸的憨笑后，心中的怒意，顿时消散开来。

    “嘿嘿，栗老大，你弟弟去哪儿了，我找他好多天都没有找到！”

    挡在栗天面前的并非旁人，而是穆剑音的好友，岂家的傻子，岂非。

    看到是故人，栗天微微一笑，知道这位有些憨傻的修士，一直分不清自己与穆剑音的关系，也不解释，摇头道：“刚刚返回东洲，我也没有见到穆剑音，怎么，他没有来到命泉坊市么。”

    送苏青苏棠两姐妹返回命泉坊市的途中，栗天已经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了东洲的近况，五大真灵世家早已将家中的势力搬迁到命泉周围，想来穆家与岂家也不会例外。

    被栗天反问之后，岂非顿时有些犹豫了起来，仰着脑袋想了半晌，终于肯定地说道：“穆家应该都搬到了命泉坊市，不过剑音好像没有随着家族一同搬来，也不知去了哪里风流快活，这都好几年了也不见个音讯。”

    刚刚还说好多天没见，这会儿就变成了几年没见，不但有些糊涂人际关系，对于天与年，岂非好像也分不太清。

    见到对方憨傻的模样，栗天顿时露出一丝苦笑，并非是嘲笑对方，而是有些悲苦。

    岂非的经历，他从穆剑音的口中早已得知，出生之际便是母亲的忌日，任随都无法释怀，一直认为母亲的死，是自己一手照成的岂非，终究在这份魔障中，变得痴痴傻傻。

    不过也好，至少痴傻一些，便会忘了那种刻骨的悲愁。

    既然相遇故人，栗天也就没有急着离开坊市，就在身旁的酒楼里，与岂非闲谈了起来。

    要了一桌的美味，清瘦的修士望着对方狼吞虎咽的模样，心头的烦闷，仿佛也渐渐轻缓了许多。

    等到岂非吃饱喝足，栗天这才开口说道：“多年未见，岂兄的境界居然也步入合体，当真是可喜可贺。”

    数百年前的岂非，就已经达到了化神后期的巅峰，如今境界提升到合体初期，栗天倒也没有什么意外。

    “合体？哦对了，栗老大要是不说，我都忘了自己成了合体修士，呵呵，呵呵。”打了个饱嗝，岂非好像刚刚记起自己是合体修士的事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圆滚滚的光头，好像进阶合体是一种有些腼腆的事情一般。

    轻轻摇了摇头，对于傻子的世界，栗天可不想理解，于是不再议论对方的境界，转而打探起其他故人的消息。

    “不知穆剑音如今的境界如何，听说在魔灾中，穆家被大乘魔王袭击，族中合体老祖伤亡惨重……”

    说着说着，栗天忽然停下了话语，缘由便是对面岂非的表情。

    听到穆家遭遇大乘魔王之后，岂非憨笑着的神态，渐渐变幻了起来，一时迷茫，一时担忧，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并没有打扰对方的思索，栗天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半晌之后，岂非的神色才变得凝重了起来，这位傻子修士，终于想起了多年前几乎被自己遗忘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