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_12906人们的心神都集中在了祭坛上的于吉那里，大家担心于吉此次施法的成败，大家担心于吉失败后是否会真的惨遭已经在江东杀人无数的孙策的毒手。

    就算是磨刀霍霍的孙伯符，也牢牢紧盯于吉的身影，一方面担心他还身怀什么妖术，能够在这种环境中自由来去，另一方面也是在贪婪地吸收着从于吉身上得到的那种玄妙的感觉，他能够隐约感到，只要自己再多吸收一些这种玄妙的感觉并炼化为自己的东西，他的实力就将会再进一步，从而达到一个新的境界之中。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曾经让他吃亏甚多的小强、韩莒子等人，也一定将不再是他的对手。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隐藏在密布的乌云中那或许微不足道的变化。

    直到，于吉一反常态怒目圆瞪，状若疯癫，人们才恍惚中注意到了……

    天，似乎在发生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云……厚了。”

    思索了良久，周瑜总算才憋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而事实上就算是这样一个听起来实在是简单到了有些可笑的结论，却让他身边的孙策等人大点其头，好似这就是他们能观察到的全部。

    只不过，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么？

    不，不可能，就算憋出了如此简单结论的周瑜和一旁那些大点其头的人都不会如此认为。

    或者说就因为他们实在是没有言语可以说明自己此时的感觉，才会知道事情的复杂程度和隐秘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语言可以形容的范畴，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奇妙感觉。

    这一次并没有让众人继续等候太长时间，随着一声响亮的炸雷声响起。细碎朦胧，与其说是细雨倒还不如说是水雾一样，对于早春的江南其实并不算陌生的雨雾开始出现在众人身边。

    继而，雷电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原本的雨雾也逐渐向豆大的雨点变化着。

    最后。随着雷电齐鸣，将整个被阴云所笼罩的天际映照成无比明亮的白昼，如同雨神将整整一大盆水在顷刻之间倒下的倾盆大雨骤然降下，除了早有准备的孙策军一票高层，大多数普通百姓都不得不忍受那愈发猛烈的暴雨，街坊间很快便出现的大大小小的溪流。然后互相合并，最终汇聚成了足有三尺深的“人造湿地”。

    城外大大小小的溪流也在同一时间暴涨，原本不过一丈多宽的小溪水，在短短的时间便暴增了数十倍，变成了宽阔汹涌的大河。不知情的农人们惊恐地看着汹涌暴涨的河水，偶尔有来不及躲避的大意之人此时已经被汹涌的河水卷走，等待他们的或许只有未来的某一日在下游发现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而那些侥幸逃到高处的人也不能松了那口气，毕竟没有人敢保证那些因为干涸而蓬松的河堤是否经得起如此汹涌洪流的考验。

    若是一处决堤，那么将意味着一大片田地都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水田”。

    不过，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就算真的会有几处河堤决口也并非不能接受，毕竟这是一场于吉用来展示自己力量的急雨。就算于吉真的实力超神也不可能维持太长的时间，或者说就算能够维持更长的时间他也不可能真的那么好心耗损自己的力量让孙策有可趁之机。

    如此算来，再汹涌的河水如果没有了后援。也根本不可能造成多么广泛的破坏，而且对于南方的水田而言，再多一点水只要及时疏通，造成的影响也是极为有限。甚至就算放着不管时日稍多那些水自然会被自然界收回，最多只会让千余户的农家遭受损失的数目相较于整个江东地区也实在不是什么令人吃惊的数字，就算一场战争的战损也往往要超过这个数目。

    甚至说句不太好听的。那些聚集在城内因为没有任何提前准备而使得现在不得不饱受雨淋困扰的百姓可能爆发伤寒所造成的非战斗战损可能都比可能会引发的水灾造成的损失要大。

    所以说……

    “卖雨伞啦，卖雨伞啦。沈铁商社荣誉出品，坚固耐用。轻便易携带，现在天在下雨，绝对是您观赏仙人施法的最佳伴侣，今天挥泪大甩卖，一把只要三十个铜板，只要三十个铜板啦，一把不嫌少，十把不嫌多，多买还有价格优惠~！”

    “广铁商社的雨伞，质量过硬，品质有保障，而且最重要的是比旁边的那家卖的便宜，只要二十五个铜板，只要二十五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你们也都看到了，对面那个黑心的家伙要卖三十个铜板，我是个有良心的商人，只卖二十五个，只卖二十五个铜板啦~！”

    “俺们西铁商社出来的人都是实诚人，这么好用的雨伞我只要你三十个铜板。好了，有人说俺这个人不老实，明明有卖二十五个铜板的，我们为什么还卖得那么贵。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们卖三十个铜板是因为我们的东西就值这个价。不过为了回馈各位家乡父老对我们西铁商社多年的支持，今天又是特殊情况，俺们西铁商社是实心为民的商社，所以这么好的商品，这么好的雨伞，今天买一送一啦！只要三十个铜板，上好的雨伞买一赠一啦~！”

    “那些外乡人都是一些骗子，阿拉的上铁商社才是本乡人应该支持的真正本土品牌。闲话不多说，一把上铁雨伞只要二十五个铜钱，只要二十五个，比旁边那些卖三十个的都要便宜。而且而且，我们还随伞附赠一条超强吸水毛巾。淋湿了身子是需要快点将雨水擦干净的，否则就算乃身体再怎么好也是要生病的。阿拉的毛巾采用最新材料和最新技术，超强吸水，只要一条就能够擦干净你浑身上下。这么好滴毛巾如果是放在阿拉的上铁商社。那是需要卖二十个铜钱，需要二十个铜钱啊！今天，为了回馈父老乡亲，为了让大家能够好好观看仙人奇迹，我们免费附赠。买一把只卖二十五个铜钱的雨伞，附赠一条最新技术加工的在商社里要卖二十个铜钱的毛巾。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吐血大甩卖了啊！阿拉的上铁商社回馈乡亲了啊，这都是有真凭实据不是阿拉在瞎七搭八了啊~！”

    “并州商社，并州商社。他们手上的那些货物都是从我们这里贩卖走的，所以我们手上的货物才是品质最好的，看一看了啊，每一件商品上都有着原产地的独特防伪标示，他们手上的那些东西都没有这个独特的标示。认准这个标示。你就能买到现在大汉最流行，最优质的商品，而且是并州商会品质保证的优质商品！我们背后有着强大的并州军作为品质保证，所以我们在这里承诺，如果我们卖出的东西有什么质量问题，可以在三天之内，无理由退货，无理由退货啊大家！他们能够给出这样的保证么。能给出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所以不要为了那么区区一两个铜钱就买上一堆破烂，只要您选择并州商会的商品，就相当于将一件可以流传下去的传家宝带回家。当然了。最终解释权归我们并州商社所有（小声）。”

    于是，原本有些庄严肃穆，又或者说私底下不断勾心斗角的场合，却因为一群突如其来的乱入者，变成了闹哄哄的菜市场，而那些心思灵动之人紧随其后不断地涌入。更是让原本还能够勉力维持基本秩序的孙策军士兵，纷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周瑜~！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家伙会在这种时候出来捣乱！”

    “呃……”周瑜也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对对方说出来就凭借这一次的情报贩卖和乱入许可。他就帮助孙策筹集到了万贯军资，如此巨大的诱惑不论是他，还是依旧负责管理孙策军财政问题的吕范都难以拒绝，而他们所付出的，无论怎么看都并不算大。

    虽然眼前突然变得乱哄哄的场面就算是周瑜自己也觉得实在是有些噪音扰邻了些。

    可惜高门阀的大公子周瑜公瑾童鞋并不知晓的是，如果他去到了晋阳的市坊，又或者并朔等地每隔几日开设的乡村大集，还有那些开设在边地的互市大集就会知道，如今的局面虽然有些混乱，可是论起嘈杂的程度和参与商业活动的人数，那当真是远远不如的。

    当然，事实上这两位只要仔细回想一下，尤其是周瑜童鞋，当初在洛阳的生活，或许也能知道如今这番景象的确算不得什么，与那百万人口的繁华都市相比。可惜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性格属性的周瑜童鞋显然不可能原意在这种情况下再去回想当初的那些童年往事。

    不过就算如此，一番踌躇过后周瑜还是让吕范将这其中的一些交易告知给了孙策。

    结果，就算是性烈如火的孙策，对于这种几乎是送钱的行为也只能咬着牙默认下来，毕竟当了家知道柴米贵的孙策很清楚这些军资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同样也知道肆无忌惮的杀鸡取卵对于自己的远大理想有着多么大的弊端，否则他也不会像当初的李书实一样容忍那些明里暗里反对自己的江东世家豪强，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出手震慑一番。

    商人或许更加低贱，可是能够成为大商人的商家背后无一不是有着巨大的利益网，而其中很多又都和孙策那些忠心的部下相关联，在这个对待忠心的手下予以再多的赏赐都不嫌多的年代里，竟然还要在没有合适借口下与手下争夺利益，这种会掉忠诚度的事情只有蠢人才会做。

    就算是曾经肆意轻狂的孙策，随着时间的积累和眼界的开阔，如今也变得成熟了起来。

    虽然大概也只是成熟了一点点而已，本质上依旧还没有离开那曾经中二的岁月。

    眼看着地面上的积水已经超过三尺，正不断向四尺迈进，于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看样子达到现在的程度就算是以于吉数十年的积累也依然觉得消耗甚大，或者说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就算在仙人之中也绝对称得上是强悍了，至少那个因为品评人物而名噪一时的许劭许子将就没有这样的本事，哪怕其能够利用山寨版的朱雀宝玉也已经足够称得上强悍二字。但是在于吉这样凭一己之力令天地都为之变化的手段面前，终究还是落入下成。

    随着一声大喝，转瞬间便是云收雨歇，天上那灿烂的阳光和在天青色的天幕上漂浮着有限的一两朵白云让人实在是难以相信就在刚才，还经历了一场声势仿佛毁天灭地的倾盆暴雨。

    可不论是脚踝处传来的水波流动的感觉，还是浑身上下完全湿透的衣物与肌肤之间的黏贴感。都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刚才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经历了怎样一番奇迹的降临。

    虽然说这样令人心潮澎湃的景象很快便被一阵阵怒骂声所取代，那些愣愣的打着伞，又或者用所谓的“高科技”毛巾擦拭着不断从发丝间留下的雨水的百姓很快便将手中的东西愤怒地扔到了依然还有着数尺深的积水中，让瓢泼大雨迷失掉了判断力的他们直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了刚才自己到底做了一件何等愚蠢的事情。将宝贵的，用来维持生活的金钱换来了手上，哦不，现在都已经被丢在积水中的破烂货，一些在平日里大概只能值上五分之一价值的商品。

    他们愤怒地想要找那些售卖商品的商人好好“理论理论”，可是俗话说得好，那是“买的不如卖的精”，等到这些“受害者”反应过来的时候。刚才还闹腾的欢腾无比的商人们已经基本上没有了踪影，只留下偶尔的几只后来才混迹进来的“小鱼小虾”们，成为了愤怒人群用于宣泄的渠道——就算是孙策军。这个时候大概也是不敢去触怒这些失去理性的百姓们吧。

    反正又不会触及到那些大人物的既得利益，那些小鱼小虾牺牲也就牺牲了。

    当然，不是没有人想到某个商家所承诺的所谓“三日内无条件退货”的承诺，但他们显然并没有注意到那比退货承诺更加威力十足的“最终解释权归本商社所有”这个大杀器。

    最后这一小撮愤怒的人们到底会遭遇怎样的结果，咳咳，应该是不言而喻了吧。

    还是那句话。反正孙策和周瑜坐在家中数钱数得很是欢乐，甚至就算用法律来评说这也是公平交易而不是强买强卖。既然是周瑜打黄盖——当然现在还没有发生。不过归根结底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孙策倒也可以理直气壮用这些笨蛋们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是的。虽然数钱数得很开心，但是却依然无法完全消化他此时淤积于心中的怨气。倒不如说与心中淤积的怨气比起来，这次把于吉当做猴子进行表演得到的意外收获反而让孙策的郁闷程度还稍稍提高了那么一点点，嗯，大概只是一点点，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在众人的苦苦相求下，孙策最终不得不当场释放了于吉这个令孙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死妖道”，甚至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于吉在众人看待神仙，甚至有的人直接跪拜在水中的“嚣张”模样离开吴县的县城，渐渐没了踪影。

    难道性格刚硬的小霸王竟然会被手下所左右放过自己眼中的生死大敌么？

    这怎么可能！

    可事实上就连一直跟在孙策身边的周瑜对于孙策最终的决断都极为的吃惊，看向孙策的表情就仿佛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好基友而是什么其他的诸如石头、肉团子一样的奇葩之物。

    甚至可以说有那么一瞬间，周瑜真的很想上前对孙策来一次彻底的身♂体♂检♂查！然后确定一下自己的好基友是不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附身了又或者干脆被掉包了？

    好吧好吧，孙策还是那个孙策，尤其是他那咬牙切齿，不，这种程度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当时将牙龈压得不断渗出鲜血的愤怒的模样，可以想见做出那样的决定对他而言是多么的痛苦。

    但最终他还是不得不那样做了，哪怕他当时看起来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也正因为如此，只要一个眼神，周瑜便已经理解了孙策的目的，进而不再多干涉什么，只是静静看着那些脸上露出如释重负表情的群臣们，嘴角无论如何都忍不住露出一丝丝冷笑。

    可惜，这些人都是支持孙策完成他的理想的重要部下，所以就算是孙策和周瑜这样高傲的人物，有的时候也不得不迁就一下这些志向远远及不上他们二人的“愚者”。

    “不是我不想立刻杀死那个妖道，只不过这一次却是真的需要缓上一缓。”

    事后没多久，孙策一边揉着疲惫的双眼，一边向身边的好基友难得很是耐心的解释道。

    不过周瑜倒是宁愿相信孙策之所以如此的“温柔”完全是因为他身上一切的火气都被昨天晚上那一摞如同高山一般的文件给磨平了，一场久违的甘霖让很多原本陷于停滞的工作可以重新开启，同时还有不少因此而受灾的民众需要安抚，总而言之孙策不得不连续加班熬夜。

    直到这个时候孙策才觉得自己身边似乎缺少了一个可以帮助自己解决后顾之忧的女人——周瑜虽然是好基友，也是男人中的极品好男人，可毕竟也只是一个男人，有些事情终究无法替代女人的作用。

    可惜每每自己的母亲向他提起那个依然唾手可得的少女时，孙策却总也忍不住想起那个曾经在偃师见到的几位少女的身影，那是懵懂少年第一次发自心底的萌动，可惜结局却是永远的酸涩，却又让这种感觉始终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

    就好像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心中便会将之描述的愈发完美，甚至变成一种虚妄。

    摇了摇头，将这些无聊的情绪驱逐出脑海之中，孙策脸上重新挂上了郑重和严肃。

    “我能够感觉得到，那个于吉妖道还有同伙在一旁窥视于我们。原本那场求雨，妖道已经力竭，就要显出原形，可是却得到了他人的帮助，最终涉险过关。原本我还无法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可是天助我也，那妖道收回力量的时候，那帮助他的力量并不能被其一并吸收，而这才让我注意到了妖道的那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同伙。可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如果不能弄清楚这些妖道同伙的实力，就算我们解决了那妖道，江东依然无法得到安宁。”

    对于孙策的判断，周瑜点了点头表示支持。

    其实不论是孙策还是周瑜，心中都有一种默契并没有说出来——自从经历了于吉那场磅礴的甘霖之后，他们两个人都对这种能够改天换地的力量极为垂涎，不论是用于民政还是用于军事，这都将是一种能够改变战场局势变化的巨大力量。

    可是偏偏以孙策和周瑜的学识，还不足以破解这种神秘的力量，而跟随于吉的那些徒子徒孙们却又最多只能分担于吉施法时所需的各种精气神上的消耗，却不能主持那令人艳羡的法术仪式。

    原本两个人都以为一切的知识都只能从于吉那个令他们越来越感觉深不可测的家伙脑袋里得到，可如今却了解到于吉竟然还有同伙，而且这个，或者是这一群同伙竟然拥有着并不次于于吉的力量，至少也应该懂得那种堪称战略级的法术的释放方法。

    或许那些于吉的同伙同样十分强大，但比起原本渺茫的希望，能够再增加一丝成功的可能，怎么也值得他们付出更多的耐心和努力了吧。

    只要能够掌握，只要能够掌握，哪怕需要付出更多……

    一切都是值得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