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267 第两百六十五章 风卷平岗
- 268 第两百六十六章 击之半道
- 269 第两百六十七章 横枪立马
- 270 第两百六十八章 星夜驰援
- 271 第两百六十九章 止杀于安
- 272 第两百七十章 何为士也
- 273 第两百七十一章 智风贞惠
- 274 第两百七十二章 奔赴雍丘
- 275 第两百七十三章 蓦然回首
- 276 第两百七十四章 往事难追
- 277 第两百七十五章 郗公情厚
- 278 第两百七十六章 澜月寐思
- 279 第两百七十七章 雄狮虎踞
- 280 第两百七十八章 南来北往
- 281 第两百七十九章 狭路相逢
- 282 第两百八十章 败亡于欲
- 283 第两百八十一章 道之云远
- 284 第两百八十二章 情至深处
- 285 第两百八十三章 九月授衣
- 286 第两百八十四章 华丽之战
- 287 第两百八十五章 密信北来
- 288 第两百八十六章 挥军颖川
- 289 第两百八十七章 道旁之李
- 290 第两百八十七章 其罪当诛
- 291 第两百八十八章 逝者于生
- 292 第两百八十九章 秋兰降子
- 293 第两百九十一章 夺关冲阵
- 294 第两百九十二章 令高于天
- 295 第两百九十三章 危塔歌声
- 296 第两百九十四章 柔然公主
- 297 第两百九十五章 策马荣归
- 298 第两百九十六章 平虏中郎
- 299 第两百九十七章 闺房之乐
- 300 第两百九十八章 情为何物
- 301 第两百九十九章 齐人难享
- 302 第三百章 门阀风流
- 303 第三百零一章 倾国倾城
- 304 第两百零二章 闲而未闲
- 305 第三百零三章 客似云来
- 306 第三百零四章 红楼抱美
- 307 第三百零五章 清风缭情
- 308 第三百零六章 巧心碎湖
- 309 第三百零七章 泼墨满墙
- 310 第三百零八章 落盘天下
- 311 第三百零八章 盘落天下
- 312 第三百一十章 此身入世
- 313 第三百一十一章 踏雪寻梅
- 314 第三百一十二章 情生何起
- 315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终风北回
- 316 第三百一十四章 血锁长安
- 317 第三百一十五章 雄杰祖逖
- 318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上蔡四景
- 319 第三百一十七章 弄月色媚
- 320 第三百一十八章 埙萧合鸣
- 321 第三百一十九章 铁甲光寒
- 322 第三百二十章 算无遗策
- 323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战前夕
- 324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人间干戈
- 325 第三百二十三章 白袍无敌
- 326 第三百二十四章 洛阳之殇
- 327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兵临城下
- 328 第三百二十六章 帐下上将
- 329 第三百二十六章 背城一战
- 330 第三百二十九章 诸方合围
- 331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一诺成城
- 332 第三百三十章 白袍白袍
- 333 第三百三十一章 螟蛉义女
- 334 第三百三十二章 沐兰双喜
- 335 第三百三十三章 怎堪消受
- 336 第三百三十四章 难为人师
- 337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为君献舟
- 338 第三百三十六章 仁仕之别
- 339 第三百三十七章 冠军将军
- 340 第三百三十八章 风雨江山
- 341 第三百三十九章 美侯戏美
- 342 第三百四十章 楚歌待归
- 343 第三百四十一章 豕犬相逐
- 344 第三百四十二章 将之将亡
- 345 第三百四十三章 甘为汝师
- 346 第三百四十四章 千里婵娟
- 347 第三百四十五章 落子无形
- 348 第三百四十六章 命途多舛
- 349 第三百四十七章 长亭念别
- 350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七月流火
- 351 第三百四十九章 颖川旧族
- 352 第三百五十章 观已观人
- 353 第三百五十一章 异日齐风
- 354 第三百五十二章 寒蝉秋鸣
- 355 第三百五十三章 烟雨蒙兮
- 356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两小无猜
- 357 第三百五十五章 悲鸣失魂
- 358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何人梦呓
- 359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天地不仁
- 360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从容入墓
- 361 第三百五十九章 问君可喜
- 362 第三百六十章 烟消云散
- 363 第三百六十一章 黑白二仙
- 364 第三百六十二章 堂堂皇皇
- 365 第三百六十三章 白首不离
- 366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一笼江雪
- 367 第三百六十五章 捭视六合
- 368 第三百六十六章 阳和起蛰
- 369 第三百六十七章 首战告捷
- 370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万马渡江
- 371 第三百六十九章 乱战四起
- 372 第三百七十章 溃敌卷野
- 373 第三百七十一章 止战之殇
- 374 第三百七十二章 有我无敌
- 375 第三百七十三章 乐极生悲
- 376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同类相从
- 377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阙魂尽
- 378 第三百七十六章 如玉谢安
- 379 第三百七十七章 初识道韫
- 380 第三百七十八章 羽丰回哺
- 381 第三百七十九章 镇西北归
- 382 第三百八十章 斯人何悲
- 383 第三百八十一章 若归莫悲
- 384 第三百八十二章 昂须我友
- 385 第三百八十三章 汉有游女
- 386 第三百八十四章 心灯锁魂
- 387 第三百八十五章 愚不可及
- 388 第三百八十六章 林中忽逢
- 389 第三百八十七章 锋芒毕露
- 390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以君作案
- 391 第三百八十九章 永不为友
- 392 第三百九十章 心口难开
- 393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何人情深
- 394 第三百九十二章 野寺观画
- 395 第三百九十四章 子夜四时
- 396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月树灯笼
- 397 第三百九十五章 乌衣绯裳
- 398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三公之后
- 399 第三百九十七章 扶风唱响
- 400 第三百九十八章 图穷匕现
- 401 第三百九十九章 玉人捞月
- 402 第四百章 辗转徘徊
- 403 第四百零一章 月下别君
- 404 第四百零二章 雄将谢艾
- 405 第四百零三章 非吾族类
- 406 第四百零四章 冒死力谏
- 407 第四百零五章 一劳永逸
- 408 第四百零六章 掘墓回风
- 409 第四百零七章 请君入瓮
- 410 第四百零八章 无尽杀戮
- 411 第四百零九章 灌娘心思
- 412 第四百一十章 朱砂破蒙
- 413 第四百一十一章 寸道血辟
- 414 第四百一十二章 羯人白胡
- 415 第四百一十三章 永坠黑暗
- 416 第四百一十四章 善恶本源
- 417 第四百一十五章 屠戮轮回
- 418 第四百一十六章 唯君一人
- 419 第四百一十七章 请君试之
- 420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吾有一求
- 421 第四百一十九章 情怯如斯
- 422 第四百二十章 顺势逆取
- 423 第四百二十一章 名将对弈
- 424 第四百二十二章 闻战而喜
- 425 第四百二十三章 杀汝种树
- 426 第四百二十四章 桓温请战
- 427 第四百二十五章 相知相惜
- 428 第四百二十六章 诸路汇聚
- 429 第四百二十七章 鏖战血岭
- 430 第四百二十八章 纵横无敌
- 431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一笼
- 432 第四百三十章 暖风融雪
- 433 第四百三十一章 娇羞如莲
- 434 第四百三十二章 伊人玉透
- 435 第四百三十三章 曲尽琴在
隐藏
显示工具栏
第两百七十五章 郗公情厚
第两百七十五章 郗公情厚
郗昙眉飞色扬,朝着刘浓再度一揖,朗声道:“郗昙见过刘郎君,常闻人言,江左美鹤具清徽之音,乃正始之音复振于江表尔。郗昙自幼修书,时有迷惑怀存,今日道逢于途,不知刘郎君可否予以指正。”摆了摆手中麈。
刘浓剑眉轻扬,看着跃跃欲试的郗昙,心中却不愿久滞,便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郗郎君赤心言诚,刘浓本不应拒,奈何时已不早,尚需拜见令尊,莫若改日。”言罢,绕过郗昙,大步而去。
“且慢!”
郗昙一声轻喝,却见刘浓脚步不止,心中一急,涨红着脸,高声喝道:“敢问刘郎君,君子,当以何为贵?”
声音极大,传至院墙,墨蓝丝履恰行于此,当即闻声而止,缩于墙后,悄然窃闻。
刘浓未回头,朗声笑道:“君子,怀德居上,处恶于下,行道于上善,驰道于自然。君子以何贵,贵在知已存彼,贵在合德行已,贵在气曰浩然。”
郗昙面上愈来愈红,扬着雪毛麈跟着追,边追边叫:“圣人有言:大知闲闲,小知间间,闻君之言,非炎非詹,安能知乎?”
刘浓按着楚殇,踩着木屐,阔步疾走,淡声道:“不知不言,知者自知。”
“嗯……”
郗昙脚步猛然一顿,面红如坨,以麈击掌,原地打转,苦苦思索。倏尔,眼睛蓦然一亮,好似已有所得,挥起雪麈,正欲再言。
“阿弟,且慢!”
郗愔穿着步履,行得极快,三步并作两步跃过郗昙,朝着刘浓后背,扬声道:“刘殄虏,故为兵之事,在于顺详敌之意,并敌一向,千里杀将,此谓巧能成事者也?然否?”
“然也!”刘浓高声回道。
郗愔眉梢一拔,叉着腰,哈哈笑道:“若是如此,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又作何解?”
闻言,刘浓慢慢回过头,瞥了瞥郗愔,沉声道:“柔能制刚,弱能胜强;正以辅奇,以奇制胜。此弱,此奇,乃战之弱奇,非象之弱奇。郗郎君日后必将率军逐敌,需知正奇之间,本无界定也!读兵书万卷,当知兵之要义也,莫忘其中!”言罢,淡淡一揖,卷起袍袖,快步踏入坎内。
“兵之要义,莫忘其中……”
“不知不言……”
兄弟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继而齐齐作叹:“人杰也!”、“盛名非虚也!”
墙后,一身绛红的小女郎,眸子一眨,端着手,转身疾走。身后的小婢垂眉敛目,默然紧随。
刘浓穿过两排对向屋舍,直行朝南正室,待至阶下,见正室之帘遮掩,门口守着两婢,便肃然静候。
自他阔步行来,门口两婢的目光便如涟漪流盼,绕着他转来转去,竟忘记了通禀,好半晌,一婢方才回过神来,掩嘴制住呼声,巧步而下,朝着刘浓万福,另一婢侧身向帘,轻声道:“回禀夫人,刘郎君已至。”
室内,一婢帘卷,姚氏踏出来,未料刘浓竟来得这般快,神情微惊,随后张口欲唤,却不知该如何称呼,面色变来变去,好生尴尬。
刘浓目不斜视,朝着阶上,沉沉一揖:“刘浓,见过尊长。”
“嗯,嗯……刘,刘郎君勿需多礼,暂且稍后,夫君随后便至。”姚氏面染红晕,暗觉站也不是,候也不是,只得引着几婢款款离去,边走边拿眼角瞄画刘浓,暗赞:‘真真一个美郎君,两载不见,神秀依旧,即使玉面染暇,却更增俊澈也……唉,璇儿……’
刘浓孤立于阶,一手挽于胸前,一手按着腰剑,目光淡然。心中却在合计鲖阳之事,此事已致书祖逖,并且呈奏建康,若按晋律,理当由祖逖再行任命,但北地非同江南,且自己与祖逖仅为从客,非同僚属。此间关窃极是微妙,便若昔日兖州,一州三刺吏,极其混乱。于豫州而言,鲖阳无关紧要,但就上蔡而言,鲖阳便不容有失。建康定会置若不闻,只论功绩,而让自己与祖逖商议,然,祖逖尚未回信……
“瞻箦!”
正在深思缪虑时,阶上传来一声唤,微微一侧身,郗鉴大步行来,高冠华袍,大袖盈风,花白胡须梳理的澄亮整齐,面色容光焕发,与方才一较,判若两人。
刘浓赞道:“郗伯父,实乃儒雅之士也。”
“哈哈……”
郗鉴展了展袖,欣然而喜,继而,拉着刘浓的手,走入室内,二人对座于案。
案上已置茶具,诸色器皿齐全,递火、降红、撩云、甘钝等物,逐一呈放。
郗鉴笑道:“自两年前,一饮瞻箦所烹之茶,便终生难忘矣。奈何,每每自行烹饪之时,却难得其中真味。今日,理当一偿所愿。且饮一盅茶,你我再赴士稚之宴。”
刘浓淡然一笑,揖道:“郗伯父忧心家国之事,故而,难烹闲静之茶。不敢有瞒伯父,自刘浓北来,已鲜少煮茶。是以,若茶意不正,尚请见原谅。”
“然也……”
郗鉴眉色一动,怅然道:“瞻箦所言极是,茶乃清雅之物,为琐碎之事而锁心,故难为好茶。若是如此,此茶……”
“郗伯父!”
刘浓见郗鉴神情愁怅,当即再道:“纵使渐尔生疏,然,刘浓茶意尚存于胸,当为郗伯父烹茶一壶,寥表敬意。”
郗鉴一顿,半晌,深深注目刘浓,叹道:“瞻箦,好瞻箦,君子当如是也,不临其身,心居其境,吾不如也!”说着,也不知想到甚,神情一振,又挥手笑道:“快快煮来,期此茶意!”
这时,有婢女见室中昏暗,便欲燃灯。
郗鉴瞅了瞅天色,见日已西垂,室外一片茫茫,秋风正凉爽,当即便笑道:“行茶不可拘气,莫若至室外煮来?”
“甚好!”刘浓也嫌室中太拘。
当下,郗鉴便命军士将矮案抬至室外,铺上苇席。
刘浓就坐于宽阔的外院,闭上了眼睛,细捕耳际之风,暗闻呼吸绵长,随后,徐徐开眼,淡淡一笑,朝着青天一揖,对着院中老树一揖,面向郗鉴一揖,修长如玉的手指逐一抚过各式茶皿,当即培火调水,拔茶煮意。
但见得,英美郎君月袍青冠,腰悬长剑,拔火如投令,调水似行军,进退有据,潇洒无比。不多时,水已滚,执起凤鹅壶,作九点头,浅浅斟得一盏。
茶汤碧透,双手持盏,徐徐一荡。霎那间,清香,四溢绽开。
郗鉴面带微笑,嗅着茶香浸怀,暗觉经年戈马之劳累,尽皆附于清风,乘于浮云,好不快哉。
“郗伯父,且饮!”
刘浓微微一笑,暗觉茶意有所增益。
郗鉴接过茶碗,先嗅,再抿,一抿之下,闭了眼睛,良久,良久,方才回神,再抿一口,哈了一口气,捧碗道:“瞻箦,今日之茶较之昔年,大有不同矣!仿若少却几许缥缈,更增几分醇厚,若细细一觉,又觉得缥缈未少,实乃藏于其醇!”
“伯父,过赞!”
刘浓给自己斟了一碗,浅浅一抿,其味浓淡相宜,丝丝缕缕,环荡于胸,绕而不散,教人如置春山新雨后。正自沉神时,恁不地,眼角乍然瞥见一缕绛红,待眯眼细看时,却又隐而不现。摇了摇头,暗忖:眼花矣……
稍徐。
郗鉴品罢茶,把盏一搁,摸索着茶盏边缘,凝视着刘浓,想了又想,终究忍不住,叹道:“瞻箦,惜乎,惜乎……郗伯父待汝,多行有亏也。”
刘浓赶紧把茶盏一放,深深一揖,正色道:“郗伯父,往事已矣,何需挂怀。”
“唉!”
郗鉴长长一叹,捋须道:“今日你我重逢,不知他日,几时方可再见。瞻箦,三日后,我将经淮南而入建康,若事顺遂,便会入江东。暨非,便欲在江东择一地,建庄园,安置家室。”
嗯?!
刘浓神情一怔,随后匆匆看向郗鉴。
郗鉴面目怅然,未看刘浓,时尔看看侧院,倏尔望向南方,声音极淡:“瞻箦,北地看似渐安,实则非也。士稚,士稚……”
言至此处,目光一收,顿住话头,转目刘浓,眉正色危:“北地……北地,依我所度,不出三载,必将大乱!瞻箦,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汝于建康之事我已知。然,今非往昔,如今汝身负重名,且居上蔡而有功,莫若随我一道入江南,何如?勿需忧心,朝中之事不难料理。即便难遂我意,亦可使瞻箦安居江南,犹胜于北。”
一道入江南……
郗伯父欲入江南,兖州军情尚不至此,莫非,乃纪尚书之意?而且,郗伯父好似自知,此次难以如意。
而祖逖,祖逖所谋在何?
据史所载,祖逖生前再次收复洛阳,观如今之势,势难成行!当为与郗伯父共伐石勒之故!此为其一,其二,除却石勒,能入祖逖之眼,当为……当为,王敦?!
然也,然也,祖逖一心伐北,身体却日不如前,故而,戮力绝击!既可逼退石勒,又可再震王敦,保得三两年平安。豫州不可弃,届时,江东士人已知兖州军,纪瞻便顺势而为,弃兖州,引兖州军入江东制王敦?!
唉,兴许如此。然,我若归江南,上蔡何如……此时,不可归也。
一瞬间,刘浓心思电转如潮,星目开阖之时,混乱不堪。左手轻颤不休,以右手抹了又抹,却未见其效。深深的吸气,默默的暗吐,该以何作答?
“瞻箦,瞻箦……”郗鉴轻唤,目光却带着希冀,他希望刘浓能随他入江南,非为其他,实为那份情谊!八年来,牵挂于怀,妙赏于心之浓浓厚谊。
呼……
刘浓暗吐浊气,复吸一口气,看着神情诚恳的郗鉴,揽手于眉,沉揖入地,朗声道:“郗伯父,且恕刘浓罔顾好意,非是刘浓不愿为,而属不能为矣!”(未完待续。)
刘浓剑眉轻扬,看着跃跃欲试的郗昙,心中却不愿久滞,便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郗郎君赤心言诚,刘浓本不应拒,奈何时已不早,尚需拜见令尊,莫若改日。”言罢,绕过郗昙,大步而去。
“且慢!”
郗昙一声轻喝,却见刘浓脚步不止,心中一急,涨红着脸,高声喝道:“敢问刘郎君,君子,当以何为贵?”
声音极大,传至院墙,墨蓝丝履恰行于此,当即闻声而止,缩于墙后,悄然窃闻。
刘浓未回头,朗声笑道:“君子,怀德居上,处恶于下,行道于上善,驰道于自然。君子以何贵,贵在知已存彼,贵在合德行已,贵在气曰浩然。”
郗昙面上愈来愈红,扬着雪毛麈跟着追,边追边叫:“圣人有言:大知闲闲,小知间间,闻君之言,非炎非詹,安能知乎?”
刘浓按着楚殇,踩着木屐,阔步疾走,淡声道:“不知不言,知者自知。”
“嗯……”
郗昙脚步猛然一顿,面红如坨,以麈击掌,原地打转,苦苦思索。倏尔,眼睛蓦然一亮,好似已有所得,挥起雪麈,正欲再言。
“阿弟,且慢!”
郗愔穿着步履,行得极快,三步并作两步跃过郗昙,朝着刘浓后背,扬声道:“刘殄虏,故为兵之事,在于顺详敌之意,并敌一向,千里杀将,此谓巧能成事者也?然否?”
“然也!”刘浓高声回道。
郗愔眉梢一拔,叉着腰,哈哈笑道:“若是如此,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又作何解?”
闻言,刘浓慢慢回过头,瞥了瞥郗愔,沉声道:“柔能制刚,弱能胜强;正以辅奇,以奇制胜。此弱,此奇,乃战之弱奇,非象之弱奇。郗郎君日后必将率军逐敌,需知正奇之间,本无界定也!读兵书万卷,当知兵之要义也,莫忘其中!”言罢,淡淡一揖,卷起袍袖,快步踏入坎内。
“兵之要义,莫忘其中……”
“不知不言……”
兄弟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继而齐齐作叹:“人杰也!”、“盛名非虚也!”
墙后,一身绛红的小女郎,眸子一眨,端着手,转身疾走。身后的小婢垂眉敛目,默然紧随。
刘浓穿过两排对向屋舍,直行朝南正室,待至阶下,见正室之帘遮掩,门口守着两婢,便肃然静候。
自他阔步行来,门口两婢的目光便如涟漪流盼,绕着他转来转去,竟忘记了通禀,好半晌,一婢方才回过神来,掩嘴制住呼声,巧步而下,朝着刘浓万福,另一婢侧身向帘,轻声道:“回禀夫人,刘郎君已至。”
室内,一婢帘卷,姚氏踏出来,未料刘浓竟来得这般快,神情微惊,随后张口欲唤,却不知该如何称呼,面色变来变去,好生尴尬。
刘浓目不斜视,朝着阶上,沉沉一揖:“刘浓,见过尊长。”
“嗯,嗯……刘,刘郎君勿需多礼,暂且稍后,夫君随后便至。”姚氏面染红晕,暗觉站也不是,候也不是,只得引着几婢款款离去,边走边拿眼角瞄画刘浓,暗赞:‘真真一个美郎君,两载不见,神秀依旧,即使玉面染暇,却更增俊澈也……唉,璇儿……’
刘浓孤立于阶,一手挽于胸前,一手按着腰剑,目光淡然。心中却在合计鲖阳之事,此事已致书祖逖,并且呈奏建康,若按晋律,理当由祖逖再行任命,但北地非同江南,且自己与祖逖仅为从客,非同僚属。此间关窃极是微妙,便若昔日兖州,一州三刺吏,极其混乱。于豫州而言,鲖阳无关紧要,但就上蔡而言,鲖阳便不容有失。建康定会置若不闻,只论功绩,而让自己与祖逖商议,然,祖逖尚未回信……
“瞻箦!”
正在深思缪虑时,阶上传来一声唤,微微一侧身,郗鉴大步行来,高冠华袍,大袖盈风,花白胡须梳理的澄亮整齐,面色容光焕发,与方才一较,判若两人。
刘浓赞道:“郗伯父,实乃儒雅之士也。”
“哈哈……”
郗鉴展了展袖,欣然而喜,继而,拉着刘浓的手,走入室内,二人对座于案。
案上已置茶具,诸色器皿齐全,递火、降红、撩云、甘钝等物,逐一呈放。
郗鉴笑道:“自两年前,一饮瞻箦所烹之茶,便终生难忘矣。奈何,每每自行烹饪之时,却难得其中真味。今日,理当一偿所愿。且饮一盅茶,你我再赴士稚之宴。”
刘浓淡然一笑,揖道:“郗伯父忧心家国之事,故而,难烹闲静之茶。不敢有瞒伯父,自刘浓北来,已鲜少煮茶。是以,若茶意不正,尚请见原谅。”
“然也……”
郗鉴眉色一动,怅然道:“瞻箦所言极是,茶乃清雅之物,为琐碎之事而锁心,故难为好茶。若是如此,此茶……”
“郗伯父!”
刘浓见郗鉴神情愁怅,当即再道:“纵使渐尔生疏,然,刘浓茶意尚存于胸,当为郗伯父烹茶一壶,寥表敬意。”
郗鉴一顿,半晌,深深注目刘浓,叹道:“瞻箦,好瞻箦,君子当如是也,不临其身,心居其境,吾不如也!”说着,也不知想到甚,神情一振,又挥手笑道:“快快煮来,期此茶意!”
这时,有婢女见室中昏暗,便欲燃灯。
郗鉴瞅了瞅天色,见日已西垂,室外一片茫茫,秋风正凉爽,当即便笑道:“行茶不可拘气,莫若至室外煮来?”
“甚好!”刘浓也嫌室中太拘。
当下,郗鉴便命军士将矮案抬至室外,铺上苇席。
刘浓就坐于宽阔的外院,闭上了眼睛,细捕耳际之风,暗闻呼吸绵长,随后,徐徐开眼,淡淡一笑,朝着青天一揖,对着院中老树一揖,面向郗鉴一揖,修长如玉的手指逐一抚过各式茶皿,当即培火调水,拔茶煮意。
但见得,英美郎君月袍青冠,腰悬长剑,拔火如投令,调水似行军,进退有据,潇洒无比。不多时,水已滚,执起凤鹅壶,作九点头,浅浅斟得一盏。
茶汤碧透,双手持盏,徐徐一荡。霎那间,清香,四溢绽开。
郗鉴面带微笑,嗅着茶香浸怀,暗觉经年戈马之劳累,尽皆附于清风,乘于浮云,好不快哉。
“郗伯父,且饮!”
刘浓微微一笑,暗觉茶意有所增益。
郗鉴接过茶碗,先嗅,再抿,一抿之下,闭了眼睛,良久,良久,方才回神,再抿一口,哈了一口气,捧碗道:“瞻箦,今日之茶较之昔年,大有不同矣!仿若少却几许缥缈,更增几分醇厚,若细细一觉,又觉得缥缈未少,实乃藏于其醇!”
“伯父,过赞!”
刘浓给自己斟了一碗,浅浅一抿,其味浓淡相宜,丝丝缕缕,环荡于胸,绕而不散,教人如置春山新雨后。正自沉神时,恁不地,眼角乍然瞥见一缕绛红,待眯眼细看时,却又隐而不现。摇了摇头,暗忖:眼花矣……
稍徐。
郗鉴品罢茶,把盏一搁,摸索着茶盏边缘,凝视着刘浓,想了又想,终究忍不住,叹道:“瞻箦,惜乎,惜乎……郗伯父待汝,多行有亏也。”
刘浓赶紧把茶盏一放,深深一揖,正色道:“郗伯父,往事已矣,何需挂怀。”
“唉!”
郗鉴长长一叹,捋须道:“今日你我重逢,不知他日,几时方可再见。瞻箦,三日后,我将经淮南而入建康,若事顺遂,便会入江东。暨非,便欲在江东择一地,建庄园,安置家室。”
嗯?!
刘浓神情一怔,随后匆匆看向郗鉴。
郗鉴面目怅然,未看刘浓,时尔看看侧院,倏尔望向南方,声音极淡:“瞻箦,北地看似渐安,实则非也。士稚,士稚……”
言至此处,目光一收,顿住话头,转目刘浓,眉正色危:“北地……北地,依我所度,不出三载,必将大乱!瞻箦,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汝于建康之事我已知。然,今非往昔,如今汝身负重名,且居上蔡而有功,莫若随我一道入江南,何如?勿需忧心,朝中之事不难料理。即便难遂我意,亦可使瞻箦安居江南,犹胜于北。”
一道入江南……
郗伯父欲入江南,兖州军情尚不至此,莫非,乃纪尚书之意?而且,郗伯父好似自知,此次难以如意。
而祖逖,祖逖所谋在何?
据史所载,祖逖生前再次收复洛阳,观如今之势,势难成行!当为与郗伯父共伐石勒之故!此为其一,其二,除却石勒,能入祖逖之眼,当为……当为,王敦?!
然也,然也,祖逖一心伐北,身体却日不如前,故而,戮力绝击!既可逼退石勒,又可再震王敦,保得三两年平安。豫州不可弃,届时,江东士人已知兖州军,纪瞻便顺势而为,弃兖州,引兖州军入江东制王敦?!
唉,兴许如此。然,我若归江南,上蔡何如……此时,不可归也。
一瞬间,刘浓心思电转如潮,星目开阖之时,混乱不堪。左手轻颤不休,以右手抹了又抹,却未见其效。深深的吸气,默默的暗吐,该以何作答?
“瞻箦,瞻箦……”郗鉴轻唤,目光却带着希冀,他希望刘浓能随他入江南,非为其他,实为那份情谊!八年来,牵挂于怀,妙赏于心之浓浓厚谊。
呼……
刘浓暗吐浊气,复吸一口气,看着神情诚恳的郗鉴,揽手于眉,沉揖入地,朗声道:“郗伯父,且恕刘浓罔顾好意,非是刘浓不愿为,而属不能为矣!”(未完待续。)
正在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