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程！”

    徐铮惊呼一声，疾步冲上前来，却发现罗程脸色惨白，整个人靠在石头上，腹部以及裤子早已染得猩红一片。

    罗程的鲜血被太阳暴晒过，血液凝固在他盔甲以及裤子上，猩红之下又显得有些黑红。

    徐铮眼珠瞬间通红，一把握住他的手，急忙道：“你，你怎么了？罗程，罗程？”

    罗程意识模糊，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干枯的嘴巴一次次抖动，呼唤着徐铮名字。

    昨夜他被小陈子捅了三刀，然后被埋。若不是喉咙中那一口不甘之气，他已经是死人了。

    翻开土层爬出来，又跪着爬了一天一夜，他只为告诉徐铮，不能往武广城方向走。

    罗程意识迷糊，忽然听得徐铮的呼唤，灰白的眼睛忽然光芒暴涨，一把抓住徐铮的肩膀，瞪着大眼睛赫赫喘气，断断续续道：“别，别，走武广城，别走，徐大哥。”

    罗程的嘴唇爆裂，一天的暴晒将他整张脸庞晒脱皮，抖动之下，死皮哗啦啦往下掉。更要紧的，是他的双手。

    他的手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而且手指的皮与肉都给磨去了，里面的森森白骨肉眼可见。

    “到底怎么了？”

    徐铮眼泪涌了出来，这只是一个十几岁的青年啊，他到底受到了何种折磨啊？

    “大皇子，大皇子~~~”

    在见到徐铮的时候，罗程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吊着的那一口气，已经消散，死死捏住徐铮肩膀的手掌忽然松开，浑身紧绷，脖子更是拼命往前伸。

    “赫赫”两声如同牛喘的气息喷出，罗程的精气神瞬间被抽空，旋即整个人一僵，瞪着双目停止了呼吸。

    “罗程！？”

    徐铮“啊”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抱住他的尸体蠕动痛哭起来，他才十八九岁啊，他只是一个少年啊。

    胡远志，你为何要如此对他，就算要杀他，你也不必这样折磨他啊！你为何要让他如此痛苦死去！

    “胡远志！！”

    痛哭了好一会，徐铮突然仰头怒吼，声如洪荒猛兽的怒吼，夹带着冲天愤怒以及杀意。

    徐铮现在是彻底清楚了，为何王睿会三问胡启，为何罗程会如此痛苦死去。一切都是大皇子，大皇子胡远志啊。

    武广城的危机，恐怕早就已经解除。是胡远志按兵不动，要将王睿害死，要将自己害死。

    好一个栽赃嫁祸啊，只要瓮城全军覆没，他胡远志到时候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徐铮眼珠凸起，脸上青筋暴起，这一刻，他从未如此想杀一个人。此生若不手刃大皇子，他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睡吧，睡吧，徐大哥会为你报仇，报~呜呜，报仇的。”

    徐铮留着眼泪伸手抚过罗程的脸庞，而罗程死不瞑目的双眼，在徐铮手掌划过的瞬间也闭上了。

    “徐大哥带你回家。”

    徐铮一把抱起罗程，木讷看了一眼武广城所在的方向，忽然转身就走。

    前往燕崖关的路，不单单是这一条主干道。虽然会拖延很多时间，但是也能直接抵达燕崖关。

    燕崖城的危机虽然暂且解去，但是金军的军队并未退去。金军大军于五十里开外与燕崖城瑶瑶相望，晨曦就算心中担忧瓮城，也不能轻易离开燕崖城。

    看着皓月当空，晨曦登高而望，双目尽是担忧之色。瓮城被困，她出兵缓解了武广城的危机，想必大皇子已经领兵前往救援了吧。

    说不定瓮城现在危机解除，徐铮与王睿两个冤对头正聚在一起斗嘴吧。

    想到此处，晨曦嘴角微翘，徐铮的脸庞在脑海浮现。

    君若安好，妾便安好。

    “城下何人？再靠近休怪我无情。”

    就在此时，一道怒喝将晨曦惊醒，定眼看去，却见黑暗中一人影背着一个东西，而怀中抱着一个人，拖着步伐阑珊走来。

    “这人，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晨曦眉头微皱，虽然隔得远，但是一股熟悉感涌上她的心头。

    “哼，既然不听命令，休怪我无情了。”

    那怒吼的守城千夫长见得人影对他的话惘然不顾，当下一把抽出弓箭，一下子弯腰拉弓。

    “住手！”

    晨曦忽然见得那人影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那东西突然光芒一闪，她瞬间反应过来。这东西，就是徐铮的手机啊。

    千夫长被怒斥一声，赶紧放下弓箭，转头疑惑看着晨曦。

    “快开城门！”

    晨曦精神一下子就紧绷起来了，看着徐铮不断摇晃着发光的手机，急急忙忙冲下城墙。

    三天了，徐铮绕着武广城专抄小路走，走了三天三夜了，燕崖城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他的喉咙哑了，他的耳朵轰鸣了。他说不出，也听不清，虽然知道贸然接近燕崖城有可能被射杀，但是他别无他法。

    徐铮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若不是心中那一股执念，一天前他已经晕死过去了。

    嗅着尸体散发出的恶臭，徐铮忽然见得城门大开，一队人马奔腾而来，当下咧嘴一笑，沙哑道：“我们，到家了。”

    说完，他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他早已僵硬的手臂再也使不上一丝力气，抱在怀中的罗程掉到了地上。

    他脸上一片又一片的碎皮，曾经的风采早已不在。那爆裂得没有一丝完好的嘴唇，干枯得如千年枯井。

    感受着马蹄声的渐渐接近，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徐铮眼皮渐渐垂落，旋即两眼一闭，面朝黄土扑倒在地。

    晨曦对徐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随着接近，她的心脏提到了嗓子处，脸色早已泛白得毫无血色。

    遥遥望去，晨曦忽然见得徐铮跪地倒下，而手中那泛光的镜子也伴随着徐铮倒下被抛到一边。她忍不住哀嚎一声，竟然丢下马匹，小脚点在马鞍上，身如鸿毛，“嗖”的一下****过来。

    “徐铮。”

    一道悲切嘶吼响起，晨曦来到徐铮身边，也不顾徐铮浑身脏臭，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悲切哭喊了起来。

    下一刻，她忽然发现徐铮背上王睿几乎腐烂的脸庞，她的双目瞬间通红，泪水汹涌而出，收都收不住。